烈日炎炎,我与二山胖仓皇折回。我这才隐隐约约了解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否则不仅是哥,白非寒,而且倾尘也不会劝我不要淌这趟浑水。当初外公一行人也不会出那么大的意外。只是这秋宫的怪病与白非寒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到一个老字号的饭店里歇下,喝口水,并叫了两碗馄饨。方才,那铁门一推开,就意味着真正进入了蜓北的古墓;可我不晓得,究竟为何要写着“入境者死”四个大字,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渊源?
    这香喷喷的热馄饨一端上桌子来,二山胖便瞪圆了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就好像有人同他抢着吃似的。
    我是生怕他噎着了,才说:“慢点儿吃。吃完,我就问你几个事儿。”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却忙着嘴里吞馄饨,这才活生生地咽下去,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吞吞吐吐地说道:“三爷放心……我山胖……知道的……都告诉你……”说着,他手上比了个表示OK的手势。
    “莫山,你说这陈家陈老太爷是什么人呀?”我趴在桌上坐等他的回答。
    他比划着:“三爷,这陈老太爷虽在咱文物界不怎么起眼儿,但是他确是比较奇怪的一个世家。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这当家的,也就是陈老太爷的父亲,是个瞎子,这倒也是挺难想的,一个瞎子又怎么下得了墓,做得了一家之主呢?原来呀,这陈家会天耳通。”
    “陈家正统血脉,都可以学习天耳通,与其说学习,还不如说这种本领就是天生就有的。怎么讲呢?就好比三爷您追眼通是天生就有的那样,只不过很奇怪,陈家血脉代代相传,为男儿当家的,就能掌握天耳通。天耳通传人的听力比一般人要厉害,所以陈当家陈老太爷,倒斗的时候稍微动动耳朵,就能听出来周遭的动静。”
    二山胖细细讲来,我听得入神了,活像小学时历史老师在讲历史故事般,班里个个都听得是目瞪口呆的。
    追眼通是五通之一,这五通的本领可不是学习就能够得到的,有的时候还需要天赋。生在于家,本命梼杌,而我呢,身赋追眼通;天耳通自然亦是五通之一,但这里头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那是别人家的祖代规矩,我们可问不得。
    二山胖把最后的汤汁分毫不留地喝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如今的陈老太爷呀,虽不是个瞎子,但是却戴着老式墨镜,说是效仿其父,体现一片孝心。事实上呐,是遵循祖上留下来的规矩,马虎不得,要不然,眼睛好好的谁愿意成天戴着眼镜呢?据说陈老太爷已经是年过花甲的人了,性情倒还说得过去,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当考古学家,一个是法医,都挺了不起的。两个儿子在外工作很少回来,每个月底都会寄钱回家孝敬老人,这陈老太爷年事已高也顾不得墓里的事情,所以呀,没办法,要么和几个聊得来的东主散散步,要么成天就躲在屋里睡觉。”
    我心想:文物界老一辈的人倒还不少,陈老太爷若是肯给点儿面子,我这事儿也好办;说来,外公和他还是生死之交呢。
    “走!”我打了个响指。
    我随即叫了俩车送我们到陈老太爷府上去。据说这陈老太爷是个守旧的人,这都改朝换代这么久了,还是用那块牌匾“陈府”,倒显得古典了些。
    我只敲了一下门,老管家笑呵呵地迎上来,笑道:“二位有何贵干呐?”
    我也陪笑:“我是于当家,旁边这位是周掌柜。我也有件事情要问问你们当家的,所以劳烦您知会一下……”
    这老管家估计是见我面生,就没说什么,似乎还有些狐疑;可瞧见了二山胖,这才愿意让我们进来。
    这陈老太爷走起路来磕磕绊绊,要不是一根拐杖在扶着他,估计他也走不了几步。他正在大厅喝茶,撞见我们倒面不改色,这管家准备说明情况,可却被他叫了句退下。
    陈老太爷虽是年过花甲,却不曾看见一根白头发。疏眉凤眼,面庞清癯,看样子倒像个很地道的东主。
    这东主说白了就是做东的老人,大都是有钱人,而且子女很多都是在花城区有一官半职的。
    “两位请坐,”他轻轻扶了扶墨镜,“是什么风把我们的护墓大使吹来了呢?”
    落座后,还没等我开口寒暄几句,陈老太爷倒是爽爽朗朗地说:“这文物界是规定一旦找到了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就可申请为大使的,我瞧当家的这年纪轻轻的,便找到了古杖,这古杖可是文物界找了几十年的,不曾料想,当家的竟如此轻而易举地拿到东西,不用申请就坐上了这位子。真是佩服呀。”
    我苦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此番叨扰您,确有要事。不知,陈老太爷可还记得当年蜓北探险一事?这指挥员究竟与白虎团有什么关系,又为何要背叛你们?”
    他挠了挠后脑勺,像蚕儿吐丝似的说着:“这事儿呀。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老于同我铤而走险,要不是我们仨齐心协力,恐怕就难以脱险了。这指挥员呀,姓方,他一心想要谋取白虎团大位,当年这白虎团呐,可是费尽千辛万苦开辟了这条财路,这才有了今天的文物总界。”
    姓方……难道是……
    我不由心头一凛。
    “最近西场染上一种怪病,不知老太爷是否有所听闻?”我恭敬地问。
    陈老太爷搔了搔后脑勺,似乎想起来什么,与方才我问他的蜓北之事结合起来,忽然满脸愕然的样子,大惊道:“你是说这西场的病与白虎团有联系?可不应该呀,这老方已经被关押了起来,现在司法机关如此厉害,又怎么会把他放出来为祸百姓呢?他也总不能自己逃出来吧。”
    “晚辈也正想着,这都是几十年的事情了。白虎团,究竟是什么?老太爷又可曾知晚辈的表哥,白非寒,白虎?”我问。
    陈老太爷缓缓起身,拄着拐杖,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把眼睛瞪得老大,继续说:“白虎团是当年的地下组织,以白家人为首,再加上其他的土夫子组成的。这白虎团势力倒不是很大,但他们倒斗却有技巧,众多世家纷纷派遣家中人参与,但是世家的当家人是不会参加的。当年我们仨还不是当家人,就自发加入并组织了蜓北探险队,到蜓北一带探险。现在的蜓北已经很不成样子了,因为文革后期许多所谓的革命党员多次轰炸这个鬼地方,为的就是隐藏那段过往。”
    “当时指挥员方德祺就给了我们错误的指令,他也是白虎团一员,他为的是能够当上白虎团的头儿,因为只有白虎团的领头人才能自发组织人员到地下探险,而且当时的白虎团的领头人确实是很重要,几乎所有得手的明器都要流经他手。我们猜这方德祺就是想从中牟取暴利,所以他便给了我们错误的指令,才导致那一次活动损失惨重。后来白虎团发现此事后,领头人白颜就将他调离这个组织,而且不得再参加任何倒斗活动。于是当时的他,就自发研制了一种奇毒。”
    “当时那个村子只是三两人因中毒而得怪病,这种病一旦得了,浑身将浮现出黑血根,就连一些小伤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这种病是治不了的,只由黑血蔓延,直至浑身溃烂致死。哎,那个可怕呀。后来,竟蔓延到整个村子,纷纷得了这种怪病,病人有一种特点,就是白天睡觉,晚上便青面獠牙地出来‘吃人’。若是西场真得这种怪病,那可就麻烦了。”
    “你的表哥白非寒,是白颜的徒弟。白颜收你哥为弟子的时候,白颜已经是耄耋之年了。为了防治这种怪病,就必须隔离这个村子,白颜当初可是耗费心血,请政府出面这才把这怪病给遏制了,并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缉拿这方德祺。白非寒是年少有为,他带领着白虎团,在地下进行考古勘察工作,有些时候,是身不由己,才要作出过分的事情的。白虎团的人都是齐心协力,白虎团本来就有自己的规矩,当家的是于家掌门,白非寒又怎么能让你知道这些呢?
    陈老太爷娓娓谈来,日头已经落到屋顶上方了,火辣火辣地炙烤着大地。我这才了解到表哥的不容易,心里酸酸的,可是,这问题又来了,这么大的事,他又为何不告诉我呢?
    我也慢慢地清楚,原来当初还有这么一个组织。可是白虎团这些年为非作歹的名声我也不是不知道,哥难道真的有他的苦衷?
    时代带走了一些人,也带走了这些人的故事。峥嵘岁月,可奈何我们却很平凡;以至于我就好像被所有人蒙在鼓里,说是为了我好,却不曾告诉我这条路我该怎么走,这步棋我又该如何下。
    “当家的,您年少有为,既是为护墓大使,就应当彻查此事,老身一把骨头了,没用了,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些。当家的若是有需要再下墓,需要加派人手的,可以联系老身,老身很遗憾不能亲自去做这些。这历史过了,自然而然的,有些事就应当留给下辈人去做了,毕竟苦了一辈子,这文物界甚是凶险,当家的小心为好。”陈老太爷忽然变得很亲热,我倒有些不太适应。
    我答复:“劳您挂心了,只是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我一个小生委实不晓得很多事情,还需向前辈们请教。方才您说的方德祺可还有其他后人?”
    “这倒有,他有一个儿子,这儿子精明能干,不过结婚生子后因得肺癌而去世,留下一个孩子托别人家照顾。”
    “这孩子,是不是当今的方衷洺,小名叫方小迪?”我的心绷紧了,心里急得小鹿乱撞。
    “不错,正是此人。”陈老太爷似乎也注意到我震惊的神色了,不由也瞪圆了眼,“莫非……”他紧紧地握住拐杖一端。
    我化惊为忧,缓缓起身,眉头扭作一团,说道:“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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