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代的发展,新生的事物层出不穷,曾经那些老祖宗传承下来的艺术和手艺逐渐断代,犹如戏曲民谣,这些东西在繁华的都市中早已绝迹,但在一些偏远城乡还是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步入戏院后,我拿着门票坐上了戏台最前头的一处席位,一旁的工作人员也早早备上了茶点。
    在等待了好一会后,戏台的帷幕终于被拉开,阵阵锣鼓笙箫声从戏台的两侧响起——一出好戏要开始了!
    戏台上,此时正摆放着一张盖有龙纹锦缎的长桌,在一阵敲锣打鼓的伴奏声中,一名身穿黄袍甲胄背负旌旗脸绘黑白条纹谱戴着长须的老生从戏台后面走了出来。
    “嬴秦无道动戎机,
    吞并六国又分离。
    项刘鸿沟曾割地,
    楚霸东来汉占西……”
    这名老生抚起长须,带着一口周正的四工腔开唱了起来,而戏台下,立即传来观众们的一阵叫好声。
    对于戏剧我并不算太陌生,以前在老家每逢红白喜事,村里都会请来一组戏班子唱戏庆贺,而我小时候也没少跟着爷爷一起看。
    只不过,我看的只是热闹而已,关于戏剧中的不同唱腔,不同角色,以及不同脸谱所蕴含的意义,我都是一知半解,属于典型的门外汉。
    坐我旁边的一个老戏迷告诉我,现在台上所上演的是由方书知老先生以及他妻子联合出演的《霸王别姬》。
    方书知是县城一带出了名的老戏骨,二十年前他就是靠着一曲《霸王别姬》在京剧圈里一炮而红。而今时隔多年这一戏曲再度重现于戏台之上,自是引得诸多戏迷接踵而来,偌大的戏场也因此人满为患。
    就在这时,观众席上再度传来大量的喝彩声,只见有一红衣花旦手持双剑步入了戏台之中。
    这花旦不用说正是这一戏曲中的虞姬了,而她的真实身份则是方书知的糟糠之妻苏婉秋,在成为这一带知名戏角前,他们夫妇还曾是隐山门人。
    只是,他们的戏已经到了高潮,台下的人也喝彩一片,我也实在不应该在此时给所有人头上泼上一盆凉水。
    毕竟在我来之前,沉江客曾嘱咐过我,方书知与苏婉秋是一对戏痴,在送他们上路之前,理应让他们唱完最后一出戏。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喝彩声与掌声此起彼伏,在一首《垓下歌》中,戏台上的虞姬拔剑自刎,将这一戏曲送上了高潮,也送来了落幕。
    长达两个小时的戏剧终于迎来了尾声,戏台上的灯光也从明亮转向暗淡,戏台上的人员和道具开始陆续撤去,观众席上的看客也在意犹未尽中陆续离席。
    不消片刻工夫,整个剧场已经人走楼空,只剩下我依旧坐在台前嗑着瓜子。
    踏踏!踏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戏台上重新响起。
    我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方书知从昏暗的舞台灯中走了上来。
    此时,他依旧穿着那身旌旗戏袍,可脸上的妆容已经卸下,露出一张三四十来岁的脸孔。
    方书知如今已有六十岁,可道门之中总有一些不愿服老的人,利用着不为人知或者见不得光的道法强行为自己保留着一张年轻的躯壳。
    沉江客如此,严世宽如此,眼前的方书知也是如此。
    “老生方才唱戏时,便觉台下有阵阵心力涌动,一时不知是何人,而今想来应该就是阁下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方书知站在了戏台边上,看向戏台下的我,他拱手面容颇为恭敬,“不知阁下此次前来是为观戏,还是有何道门事物要与老生相商?”
    方书知朝我这么说着,声音儒雅随和,但他看向我的眼神里还是保留着一丝警惕。
    桌前的瓜子壳此时已堆成了山,我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方老先生,你和你妻子刚才的那曲霸王别姬很精彩,虽然我不懂戏,但肯定很精彩。作为回报,稍后我也将给你们夫妇俩送上一出好戏——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京剧中的一大国粹,大部分人都知道里边讲述的是一个凄美爱情,也知道戏中的夫妻俩也都双宿而亡。
    听了这话,方书知身体微微一哆嗦。
    他朝着我打量了好一会,眼神中的警惕开始变得越发浓郁,“听说最近这一个月里,俗世之中来了一位青年道人,在俗世中杀了很多来自隐山门的人,那位青年是否就是阁下?”
    方书知能得知此事,我并不曾感到有丝毫意外。
    毕竟先前被我杀掉的八个人当中,他们不是富豪就是知名企业家,在手机和互联网早已普及的今天,他们的离奇死亡早已传遍外界。
    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看来,这些死者有的是因为溺水失踪,有的是失足坠落,有的死于车祸,但同为道门中人的方书知,显然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如此说来,你是隐山门人?”
    “算是。”
    听了这话,方书知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唉,该来的始终会来,不是不到时候未到呐!”
    “我和我的妻子早在道门时因戏结缘,厌倦道门恩怨是非后,便想着退隐还俗以戏相伴,但屡屡尝试后接连碰壁。后来有一位大人找上了我,让我俩帮他一个忙,作为酬劳,他会给我们一座戏院以及一段好名声,我们答应了他,跟着他去了黄河古道的念家。”
    “后来,念家亡了,我们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功成名就后,我们夫妇俩终日提心吊胆,总害怕着报应会无期而至,而今时隔二十年,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方书知没有求饶,也没有逃跑,却是和我坦诚相见,脸上也露出一丝释然。
    似乎这段杀孽在他心里潜藏二十年,俨然成了让他痛不欲生的心魔。
    “念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我允许你自裁保留全屍。”
    我朝方书知这么说道,毕竟像他这种年纪的人,生前死后都希望有着一份体面。
    方书知点点头,随后试探性地朝我问道,“自裁谢罪当然可以,只是不知你能否放过我的妻子?”
    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毕竟他们夫妇俩的手上,都曾沾染着念家人的血。
    “哦……如此说来,老生今日已无退路了。”
    方书知有些憔悴地应了声,习惯的将手中长袖在面前信手一拂,一张形若饕餮的黑色脸谱却是突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眼下方书知所使用的戏法,和我以前所看戏曲中的变脸极为相似。可就在这张脸谱出现的瞬间,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伴随着层层阴气在戏台之中响彻而起!
    呜呖呖!!
    一道由阴气凝聚而成的饕餮巨兽从脸谱之中腾跃而起,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不自量力!”
    见此,我当即发出一声冷喝,一道火掌印当即从我手中挥出,直朝着那饕餮虚影招呼了过去。
    嘭!
    没有任何阻拦的,这道饕餮虚影被火掌印击中的刹那当即溃散开来。而方书知也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的那道脸谱四分五裂,化作灰霾飘散四周。
    在出手的同时,我的整个人也迅速朝着他掠去,苍生杵应声划下,一股无形的气浪横扫而出,向方书知的腰腹间横中斩下!
    我一出手便是死手,而方书知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备,这道气就已经抵达了他的近前,犹如刀削豆腐一般,径直就将他的身体拦腰斩断!
    蓬!!
    然而,方书知虽然被我拦腰斩断,可他的身体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血肉横飞,相反却有大量的衣絮从他身体断口中飞舞而出!
    待到飞絮飘散,方书知被我一刀两断的身体,竟然化作了两个模样怪异的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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