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
    “哦。”林无忧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概念,反正很厉害就对了。
    教员们结束训练后,认真擦拭了所有的枪支,放回原位后,陆续离开停车场。
    整座大楼都停电了,小学生们坐在门前的草地上,每人端着一个白白的小瓷杯,喝凉白开。女教师们忙着帮助厨娘生火做饭。而那些光头男人们在聚在了一堆,低声说笑着,目光却一直盯着走过来的陆万劫。他们全都没有完成陆万劫分派的任务,想试试这小子有什么能耐。
    陆万劫领着那帮男教员走过去,朝坐在地上的林铁衣点点头,和气地问:“第一天住在这里,还适应吗?”
    林铁衣懒懒的笑了一下:“还行吧”
    陆万劫环视了一下四周,对身旁的人低语几句,那人领命,带着那群小学生去礼堂了。小学生离开之后,陆万劫变了脸色,冷淡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亡命徒,一向撒野惯了,可是既然来到我的地盘,就要守规矩。不然全给我滚蛋。”
    他冷冰冰地看了这群人一眼:“我给你们房间,给你们食物,这可不是白来的。我这里不养闲人。洗衣服、打扫房间、修理房顶、疏通下水道、检查燃气管道、外出找猎物、取燃油,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你们不愿意做,外面有成百上千的人哭喊着想进来做。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你们愿意走的就走,不愿意走的,两个小时内把任务完成,然后回大厅吃饭。”
    几十号人面面相觑,半晌低头喊了一声“陆哥。”然后各自散开去做事。唯有林铁衣和那个小跟班还站着不动。
    “等一下。”陆万劫又叫住他们,开口问:“厨房的燃气管道,是谁负责检修的?”
    停了一会儿,一个瘦仃仃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翻着白眼看了他一下,闷闷地说:“我。”
    “燃气管道本来是没有问题的,怎么被你检修过后,墙壁上的管道裂了一道口子?”
    “额……”男人支吾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道啊,”继而又说:“可能是螺丝没有拧紧。”他求救地看了一眼林铁衣。
    陆万劫平静地说:“厨房在二楼的拐角处,排气扇又坏了,万一燃气泄露出来,遇到明火,不只厨房,整个楼层都会被炸飞。你明白吗?”
    男人听不出陆万劫语气里的喜怒,所以反复地说:“我下次小心,绝不会再犯了。”
    林铁衣也忍住开口:“他都道歉了,就算了吧,多大点事嘛。”
    “不算大事。可是上午几百个小学生和老师在二楼的礼堂读书。如果厨娘没有事先警觉出来,这会儿我们就只能站在一堆废墟旁边,掩埋几百具尸体了。”
    他盯着那个男人:“洗衣服擦地板这种事情没做好也就罢了,大不了重做。但是有些事情,没有第二次机会。”
    陆万劫揪住男人的后衣领,按在地上,单腿抵住他的后背,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果断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轰地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他的脑袋,卡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停了几秒钟,周围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教员们唬的魂不附体,躲避恶魔似的后退了几步,离陆万劫远远的,大口大口地喘气。那些光头们虽然勉强镇定一些,但心里也一阵阵发憷。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陆万劫这么一个挺温和平静的年轻人,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把人杀掉。
    陆万劫直起身,没事人似的把枪收回去,看了一眼众人,平静地说:“没事了,都回去干活吧。”
    众人诺诺散去。
    陆万劫看了一眼草地上趴伏着的尸体,鲜血汩汩地从头部冒出来。他其实不喜欢这种感觉。从执行任务以来,他杀人无数,但目的都是为了自保或者救人。唯独这一次,他杀人不是因为那人该死,而是要杀给活着的人看。
    这一枪下去,他在这个群体里算是建立了绝对的威信,但也意味着更多的疏离和厌恶。人类天生对屠杀同类的人怀有厌恶。
    陆万劫苦笑一声,他并不想做什么首领,也无意带领这么一大帮人出生入死。然而责任忽然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他不能推脱,只好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陆万劫找了一个大的尼龙袋,当做裹尸袋,把尸体装进去。然后他找了拖把和消毒水,清理这片土地。他无意间抬头,看到了远处的林无忧。
    无忧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表情,也不言语,神情有点困惑,也有一丝陌生。
    陆万劫收回了目光,心里有一点点难过。
    ☆、没完没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花园里,碗口大的血色玫瑰散发着迷人腐烂的香味。不知名的虫子顺着枝干爬到花瓣上,吸取花蕊里的汁液。
    林无忧一个人坐在乳白色的台阶上,他的后背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点发痒,那两处增生的东西被紧紧地裹在衣服里,如今仿佛带了一点生命似的,要挣脱出来。
    他过的是有几天没明天的生活。院墙外面每天都会倒下几十上百的尸体,下水道、小河沟里到处布满着变异的寄生虫。这一切比梦境还来得离奇荒诞。
    这会儿大家吃过午饭,都回屋里睡觉了。林无忧站起身,在大厅的玻璃门前照了几下,衣服虽然宽大,但后背仍然可见微微的隆起。林无忧挺直了腰杆,努力做出一副光鲜漂亮的模样。
    他原本想回屋睡觉的,却听见屋子里有低低的说话声。无忧有些疑惑,这房里除了陆万劫,难道还会有别人?
    无忧推开房门,见到了那个总是跟着林铁衣的小跟班。小跟班踩着梯子,站立在高处,手里拿着一个灯管。陆万劫站在下面扶着梯子,手里还拿着电线钳子等物。两人正说得热闹,看见无忧回来,都怔了一下。
    无忧看见这个小跟班,有点厌烦,轻描淡写地说:“怎么哪都有你?”
    这话带着一点火药味,小跟班很老实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陆万劫正为今天上午杀人的事情郁卒,见他这样,也不搭话。
    无忧回了卧室,在洗手间洗了脸,刚才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想洗澡。犹豫了一会儿,探头看外面,刚好看见小跟班收拾工具箱离开。陆万劫试了试电灯开关,觉得没问题了,也随即进洗手间洗手。
    两人在狭窄的门口碰了照面。林无忧仰起脸看他,陆万劫别转过脸,一言不发地打开水龙头,挤了一点洗手液,哗啦哗啦洗手。
    林无忧斜斜地倚在门口,透过镜子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陆万劫。”
    陆万劫将凉水浇在脸上,停了一会儿才回应:“嗯?”
    “你少和那个小白脸说话。”林无忧不高兴地说。
    这话说的有点孩子气,陆万劫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温和下来:“为什么?”
    林无忧扁着嘴,用指甲划拉门框,嘟囔道:“他骂我。”
    “他骂你什么?”陆万劫好奇地看着镜子里的他。
    林无忧没好意思复述小白脸在车里说过的原话,于是梗着脖子道:“反正他不是好人,凶巴巴的,你不要跟他玩,会被他带坏的。”
    陆万劫点点头,抓起架子上的毛巾擦脸擦手,对林无忧道:“他是个惯偷,在监狱里待过几年,挺机灵的人,可惜用错了地方。”他冲林无忧招手:“你来,我给你洗头。”
    林无忧哦了一声,走到陆万劫身旁,还没开口,陆万劫低头在他衣服上嗅了一下,嫌弃地笑,低声说:“脏孩子。”
    林无忧的脸立刻红了,夺过毛巾要把他推出去:“我自己洗,你先出去。”
    陆万劫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这才发觉他的手腕非常纤细,像是被销减了一部分骨肉似的。陆万劫放轻了力道,唯恐不小心把他捏碎。
    “你这几天觉得怎么样?”陆万劫担忧地看着他。
    林无忧吓得满头冷汗,唯恐被他看出自己身体的异样,于是绷紧了脸,做出一副冷漠厌烦的样子:“死不了,放开我。”
    陆万劫受他一顿抢白,有点郁闷,讪讪地松开他的手腕,关上门离开了。
    林无忧确认门反锁之后,才艰难地脱掉衬衫和牛仔裤。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变形。胸骨与肋骨清晰可辨,两手骨架精瘦,两条腿却愈发地细长,足弓隆起的弧度很深,以至于他不能很稳定地站在地面上。
    这样子并不可怕,然而已经足够怪异了。
    林无忧解开了身体上裹的布,只觉得后背猛地下沉。从肩胛骨处生出两块大而丑陋的红色肉瘤,宛如半凝固的糖稀似的垂下来。
    林无忧被自己这种鬼样子吓到了,他怔了一会儿,哆哆嗦嗦地拿起盥洗池上的剃须刀,取出刀片,不管不顾地反手刺向肉瘤。他想把这两块怪东西切掉。
    但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剧痛和大量的鲜血之外,那两块东西还是结实地黏在自己身上。
    地板上的血和水混在一起,显得有点恐怖。林无忧噙着眼泪,把刀片冲洗干净放回去,然后用拖把擦洗了地板。他在伤口上撒了一点药粉,重新穿上衣服,确定不会被别人看出异样后,他才走出浴室。
    陆万劫已经出去了。林无忧有些疲倦地躺在床上,背部火辣辣地疼,他只能伏趴着。他不愿意去计划自己的未来,但现实却把他逼到了这个地步。他想起了以前家里养的老猫,在即将知道自己要死时,就悄悄地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死掉。
    林无忧睡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陆万劫回来,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政府已经开始大规模地调运飞机,将污染区的所有人全部迁移出去。
    陆万劫跳到床上,扳着林无忧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宝贝,我们得救了!”
    林无忧心里也有一些高兴,这样一来,好多人都得救了,可是这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他打了一个哈欠:“放开我,我知道了。”
    陆万劫坐在他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黝黑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你放心,到时候我带你去国外治病,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先进,一点辐射算什么。你看街上好多变异的人都活着呢,你全胳膊全腿的,怕什么!”
    “哦。”林无忧提不起什么兴趣,随口说:“去国外要花很多钱的。你又没钱……”
    陆万劫被噎住了,脸色阴沉,然后翻身下床,拉开床前的抽屉,拿出自己的钱夹,从里面拿出几张银行卡,赌气道:我有钱的,喏,给你。”
    林无忧很尴尬,讪讪地把卡还给他:“我开玩笑的。”
    “我不是开玩笑的。”陆万劫涨红了脸,很认真地说:“这是我转业的安置费,还有这几年工作的积蓄,加起来大概五十多万。本来是打算买房娶媳妇的……”
    林无忧忍不住笑了,眼泪也差点流下来。他低下头抹了抹眼睛,抽了下鼻子,轻声说:“那你把钱给我看病了,可怎么娶媳妇呢?”
    陆万劫涨红了脸,支吾道:“没、没事,你看病更重要。”
    林无忧掀开棉被,直起身,软绵绵地搂着他的脖子,低声说:“等我病好了,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陆万劫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了。
    林无忧抱着他,左右摇晃,用耳语问:“要不要啊?”
    陆万劫拉开他,怔怔地问:“你随便说说,还是认真的?”
    林无忧红着脸笑笑,把脸埋在陆万劫的衣服里蹭来蹭去。
    晚上吃过饭后,众人团团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收听无线电。里面的广播员声音夹杂着丝丝的电流声。
    “……山西、河南、河北、山东、甘肃一带,从明天起将会有大批飞机降落到主要人口密集区,分批分次地将群众带离污染区。请大家往城市内部集结,不要独自到偏僻的山区冒险。于此同时,军方会派出一大批专业人员去前往核污染最严重的地区,清除污染源……”
    广播还没有结束,大家已经高兴地欢呼起来,他们终于可以从这场无休止的荒诞梦境中解脱出来。有的人已经在畅想安全区的生活了。
    “我一直生活在北方,房子老婆孩子全没了,离开这里,要怎么生活啊?”
    “政府会给咱们安排的吧?”
    “咱们是老师,到了南方大不了还是教书嘛。”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啊?”
    “什么样子,肯定是老样子嘛,满大街都是人,雾霾、堵车,上班迟到扣奖金,回家哄小孩做饭洗碗……”
    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比现在横尸遍野、满地怪物的世界要好得多。
    这些教员们讨论的热火朝天,那些逃犯们却统一地沉默了。他们固然为离开污染区而高兴,但又为离开之后的生活发愁。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十数年的牢狱之刑。万一离开这里,是不是换了新监狱接着服刑呢?
    这些人愁苦地思索着,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林无忧。
    林铁衣受一帮兄弟的委托,迟疑地走到林无忧身边,自来熟地笑了笑,坐下,开口道:“小忧,听说你是学法律的?”
    无忧乐呵呵地笑:“是啊。”
    旁边的陆万劫有点不高兴,低头暗自思索:小忧,小忧……哼!
    “那我问你个事啊。”林铁衣有点紧张:“我们这帮兄弟们都是犯了事的,如今从监狱里逃出来是迫于无奈。要是到了安全区,官方会怎么处置我们?”
    “额……”无忧也有点犯难,想了想,说:“大概不会追究你们越狱的罪名。不过该服的刑还是不能免的。”
    林铁衣有点傻眼:“出去以后还要坐牢啊!”
    “那当然啊,法网恢恢。国法大过天嘛。不然制定它干嘛的。”无忧轻笑:“你这话说的,就像小孩子过年就不用写作业似的。”
    林铁衣感觉到了来自法律的恶意,语气有些凄苦:“可是我们才刚刚死里逃生啊。旧社会国家发生灾难,皇帝都要大赦天下的。”
    “这个嘛……”无忧积极地在脑子里搜捕学到的知识:“中国倒是也有特赦令这一说,不过那要主席签字的。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享受过这种待遇。你还是别想了,认真在监狱里待几年,就当是一种修行了。”
    林无忧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林铁衣则是对未来的生活彻底绝望了。与其在安全区做笼子里的狗,还不如在污染区逍遥自在。
    “我是无期徒刑啊。”林铁衣轻声说:“算了。”
    他暗自下定了决心,但是并不说出来。当晚大家听了广播之后,各自散开回去休息。
    ☆、冰火
    上午天气晴朗,大家拿着消毒水和石灰粉,在酒店的各个角落喷洒。
    昨天夜里一个被大肉虫控制的尸体悄悄爬进来,尸体是一个胖子,加上天气炎热,肚子肿成一口缸。它从大厅爬上楼梯,从一楼爬到顶楼,途中肚子爆裂,肠子心肝肺之类的洒落一路。
    夜里有人模糊听见沉闷的沙沙声音,还以为是风吹动地毯,并没有在意,及至后来听见一声“噗”的气泡爆裂声音,也以为是谁家的猫跳进了水缸里。
    早上大家醒来,起床后打开房门,就见到了这么一副恐怖的场景。好像上帝拿一把沾了番茄酱的刷子,把所有的走道刷了一遍。
    众人在楼顶见到了那具尸体,除了头是完整的,其余身体都支离破碎。肚子里的大肉虫没了宿主提供营养,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死掉了。五六米长的身体被晒成了一条红褐色的长长的海带,紧紧地粘在地表。
    不管怎么说,早饭算是不用吃了。一个年轻人开车去采石场装了几百斤石灰,又有人去超市运来几百瓶消毒水。大家穿上雨衣,齐心合力地清扫大楼。
    石灰撒完,整座酒店弥漫着难闻刺鼻的味道,有点像夏天公厕里的气味。陆万劫让大家把消防栓砸开,将里面的水引出来,清洗地面。
    陆万劫忙的团团转,那个小跟班极是机灵,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倒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
    林无忧干活很慢,林铁衣又心不在焉,两人落在了最末尾的楼道里,各自拿着拖把将脏水扫进卫生间。忽然楼梯口闪过一个人影。陆万劫在指挥其他人清洗房顶。
    “老张,你先用毡布把楼顶的脏东西收拾起来,注意别用手,那东西寄生虫很多。”
    “毡布在哪里?”
    陆万劫迟疑了一下,身边的小跟班立刻说:“就在楼顶阁子的储藏室里。”他鼻尖冒汗,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陆哥,我帮你照看楼顶,你去楼下看看吧,那边似乎水管裂开了。”
    陆万劫说了声有劳,脚不沾地地跑下去了。小跟班也迈着小细腿跑到楼上了。
    无忧和林铁衣面面相觑,有些沮丧地低头,继续清洗地面。
    无忧说:“哼。”
    林铁衣说:“呸!”
    “你看你的人,前两天还一口一个大哥,现在见了你,连正眼都不瞧的。”无忧戏谑道。
    林铁衣倒是显得很淡定:“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这小子在监狱的时候就擅长抱大腿,谁强就依附谁,也算是自保的手段,不过我得提醒你一点。”林铁衣说到这里,却又停住了。
    无忧被吊起了兴趣:“什么?”
    林铁衣笑得不怀好意:“这小子以前陪男人睡过,据说功夫还不错……哎哎你打我干什么?”
    “为老不尊!”无忧冷着脸,收回了拖把,恨恨地说:“他陪男人睡过,你提醒我干什么!”
    “内个……”林铁衣笑,用手指了指楼下,又说:“我不过白说一句,你爱听不听。”
    林无忧绷着脸不说话,心里哼了一声:陆万劫才不喜欢那种人呢!他喜欢我!
    林铁衣自顾自地清洗地面,待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倚在门口休息,想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问:“小忧,停车场里那几辆车,你有钥匙吗?”
    “我有啊。”无忧拖着沉重的拖把在地上走来走去,随意看了林铁衣一眼:“你要用车吗?”
    “是啊。”林铁衣笑得人畜无害。
    “那你要跟陆万劫请示,然后我才能把钥匙给你。”
    “我用车干嘛要和他说!?”林铁衣瞪圆了眼睛,怒道。
    “他是我们的老大啊。”林无忧微微一笑,很得意地看着他:“这里的一切归他管,大家公认的。”
    林铁衣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林无忧立刻说:“你不用打我的主意,我不会把车钥匙给你的。另外我劝你不要离开这里,广播上也说了,一个人外出很危险的。”
    林铁衣苦笑,这林无忧当真是半点不为别人着想啊。
    这时候外面传来喊声:“大家下楼休息,吃冰棒啦!”
    无忧愉快地扔下拖把,撒腿往外跑:“我要吃冰。”
    林铁衣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住他:“无忧,你站住。”
    “干嘛?”无忧疑惑地看着他:“一起下楼啊。”
    林铁衣举起手,缓缓地指了指自己后背的位置,问他:“你衣服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吗?”
    林无忧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冰水浇透了。半晌,他看了林铁衣一眼,无力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林铁衣走近他,疑惑地盯着他的脸色,抬手伸向他的后背:“你这里的衣服鼓鼓的……”
    “你别碰我。”林无忧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瞪着他:“我穿衣服太厚了,不行吗?”
    他小心翼翼地反手触摸自己的后背,衣服里面的硬块比昨天似乎更大了。
    林铁衣若有所思,他不知道林无忧身体出什么状况了。但是凭他的脸色,林铁衣也猜到了七八分。他举起双手,语气柔和地说:“好吧,我看花眼了,你快下楼吧,小心冰棒被人抢走了。”
    无忧眼圈红红的,贴着墙根跑回卧室里,他这会儿不想吃冰,想吃安眠药。
    当天下午,无忧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旁人来叫他吃饭,他也不应。直到傍晚时分,陆万劫亲自来叫他。
    见无忧在床上堆成一团,陆万劫吓了一跳,以为他病情又重了,忙拉开被子试探他的体温。
    林无忧知道是他,虽然很想亲近他,但还是往后缩了缩身体,拥起棉被,不冷不热地说:“我没事,你别管我了。”
    陆万劫的手停在半路,不知道是继续摸过去还是收回来,他苦笑了一下:“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无论你遇到什么,我希望能为你分担一些。”
    “真的没事。”林无忧把下巴搭在膝盖上,他也觉得很难过,他的心事,是绝对不能对陆万劫说的,他不能把那么丑陋的自己展示给陆万劫看。他希望自己在陆万劫心里,一直都是这么光鲜而年轻。
    陆万劫想起了白天见到无忧同林铁衣在一起的情景,他们两个怎么走的那么近?陆万劫没有往深处想,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梨子,递给林无忧。
    林无忧早就饿了,这会儿顾不得难过,两手接过去咬了一大口。
    陆万劫摇头笑:“我在外面忙的要死,你还在这儿给我耍小孩子脾气。”他凑上去,见无忧吃得满手都是汁液,不由问道:“甜吗?”
    “甜。”林无忧嘴巴塞得鼓鼓的,老实地说。
    “给我尝一口。”
    林无忧把吃了一半的梨子递到他嘴边。陆万劫却避开了,然后欺身上前,凑到林无忧的嘴边,轻声说:“我吃这一块。”
    然后低头含住了他的嘴唇。
    林无忧许是被吓住了,半张着小嘴,脑子里有点迷糊,但是身体很舒服,很销魂。
    半晌陆万劫松开他,见无忧傻愣愣的,有心说两句调笑的话,又觉得不好意思。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方,末了一个低头吃梨,一个别转过脸假装看风景,脸颊统一地变得很红。
    无忧脸上的红晕稍微退却,他轻轻地踢了陆万劫的腿,嗔怒道:“你学坏了!”
    陆万劫窘迫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大男孩似的笑容,很羞涩又很开心。
    林无忧不依不饶地瞪着他:“你跟谁学的!”
    “看、看电视啊。”
    林无忧一下子就火了:“哪个电视剧教你把舌头、舌头那样……”他羞红了脸,又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怒道:“你还说你从高中就喜欢我,哼,指不定又跟多少人好过了呢。”
    陆万劫无奈地笑:“拜托,我不是十几岁的小男生好吧,这种亲昵的举动不需要别人教我也会的。”低下头在无忧的唇边轻快地吻了一下,柔声说:“你看你,刚和我亲完又要吵架,你是不是闲的?”
    无忧又羞又笑,双手抱住了头,想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滚到陆万劫的怀里。但是团到一半,又停住了,自己这个模样,是不适合跟别人亲密的。
    陆万劫已经做好了抱他的准备了,却见无忧端庄持重地坐在床上继续吃梨。陆万劫有点郁闷,无忧的心思真是难测啊。
    ☆、好多鱼
    傍晚时分,天空开始下小雨,淅淅沥沥的,雨里掺杂着大量的泥沙。人在雨中站立一会儿,很快就成了兵马俑。
    吃过晚饭,陆万劫命令所有的男青年去地下室,用水泥和砖头垒高门槛,以免泥水倒灌,把里面的食物泡坏。
    大家忙碌了一天,都有些疲惫,但是也都明白食物对于他们的重要性,虽然嘴上抱怨了几句,还是挽着袖子拿着铁锹,陆陆续续地出去了。
    饭厅里只剩下林无忧,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想回去休息。见众人都走了,他放下筷子,扶着桌子站起来,打算上楼睡觉。
    陆万劫即将走出去时,又折转回来,看了无忧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忧,地下室在外面。”
    “哦。”无忧朦胧地应了一声,很随意地说:“我不去了,我困。”
    林无忧成天迷迷糊糊的,干活儿漫不经心,做事丢三落四,平时说话还挺呛人。众人早就对他有怨言,只是碍于他和陆万劫的关系,没有明说罢了。
    陆万劫虽然纵容他,但现在毕竟生活在一个大集体中,他每天这样好吃懒做、无所事事,对于集体团结是很不利的。
    “前天说头疼,昨天说身上懒,今天又说犯困。”陆万劫语气淡淡地:“你到底耍什么性子,我知道你身体弱,所以从不派遣你做重活,但是你最起码也要做做样子啊。你说你困,难道他们不困吗?小迪年纪比你小,今天白天又一直在外面开车运东西,怎么就没听见他抱怨呢?”
    他说的小迪,就是那个灵活机灵的小跟班。
    陆万劫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了,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再怎么样我也不说什么。但现在毕竟是和一大群人生活,你不要太任性了。”
    林无忧站在楼梯口,单手搭在扶手的圆柱上,屋顶的吊灯投下来淡淡的阴影,他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全被隐藏住。
    停了一会儿,他不带感情地应了一声:“知道了。”说罢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地下室位于酒店门口左侧。外表是一个红瓦白墙的小房子,房子里只有一个幽黑的洞,洞里延伸出长长的楼梯。
    几个年轻人在小房子四周划了一个菱形的线,沿着线的边缘摆放砖头,水泥都是现成的。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垒一个两高米左右的围墙。
    天上泥沙俱下,落在脸上身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林无忧在寒风里打了一个哆嗦,站在一堵湿漉漉的墙壁前,有点不知所措。旁人只顾埋头干活,并不搭理他。还是林铁衣见他一个人怯怯地立在风中,十分单薄,下意识地说:“小忧,你出来做什么,回去休息吧。”
    林铁衣是一番好意,不过他这人脑子不大灵光,说出来的话也就变了味道。
    旁人开始嗤嗤冷笑,有几个人也附和道:“是啊,你还是回去睡吧,有我们呢。”
    林无忧脸色白森森的,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铁锨,随手朝林铁衣扔过去。林铁衣身形矫健地逃了,正打算说两句调笑的话。
    黑暗里忽然传来“哎呦”一声,小迪骂道:“谁砸我,操,冒血了。”
    趁众人吵嚷的时候,林无忧甩甩手,自顾自地离开。回去的时候心里是有一些不安的,但是不安的情绪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他躺在床上,生而无望。
    夜里十一点多,陆万劫推开房门进来,带了一身的风雨泥沙。他朝卧室看了一眼,见无忧已经熟睡了,于是摸黑打开衣柜,取了两件换洗的衣服,悄悄地出去。
    林无忧忽然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茫然而忧伤地看着他:“你去哪儿?”
    陆万劫没想到他还醒着,有点惊讶,然后温柔地说:“我去别处睡了,你早点休息。”
    林无忧低头沉默着,然后倒头睡下,用被子蒙着脸,闷闷地说:“你去吧。”他本来想问,为什么要去别处睡,往常不是都睡在我身边的吗?今天我闯祸了你怎么不骂我?已经讨厌我了吗?
    但是这些话无忧是说不出口的,一方面因为性格里的倔强,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成了这种模样,好意思跟陆万劫继续纠缠下去吗?陆万劫的未来还长着呢。
    陆万劫见他蒙着棉被不说话,嘴巴张了张,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关上房门离开了。他并不生无忧的气。他感觉的到无忧的情绪一天天低落下去。他想帮他,却无从下手。
    林无忧在床上胡乱躺了一会儿,心里七上八下,最终拿定了主意。他要像那只老猫那样,悄悄地离开,找一个僻静地方死掉。这样别人回忆他时,至少还是体面可爱的年轻模样,而不是长着巨大肿瘤的怪物。
    林无忧打定了主意,裹着毛毯悄悄溜出去,跑到了林铁衣的房门口,他推门而入时,林铁衣正光着膀子走出浴室。
    两人同时叫了一声,林铁衣光着屁股跑回浴室,隔着门吼:“你怎么不敲门!”
    无忧也很恼火,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玷污:“你洗完澡就光着身体到处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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