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所见所闻来看,可知李深野心和志向的远大,以及心思之狡诈。
    十字军忙忙碌碌地往地铁站立运送雷管,无忧诧异地问旁边一个小兵:“你们要炸毁这里吗?”
    小兵一脸认真地点头,并向他们解释道:“我们一直盯着地铁站,早就有炸毁它的计划了。你们这些在军区的人可能不清楚,这个地方是臭名昭著的活死人试验站,里面的一个医学家以人类为试验品,进行各种违背人类良知的人体改造计划。好多同胞都死在里面了。”
    无忧听他说话很斯文,而且叫那些变种人为“同胞”,顿时对他有了好感,又问道:“你们这回救了我们三个,要什么报酬吗?”
    林铁衣皱眉,觉得无忧说这话十分无礼。
    不过那小兵年纪小,并不在意,坦坦荡荡地说:“你们如果是富商大贾,给我们捐点粮食、金银就行了。不过你们仨这么穷,那就算了,临走时我们老大还的倒贴给你们干粮。”他说完这些,调皮地吐出舌头,那是两瓣分开的舌头,宛如蜥蜴似的。
    三人装作没有看见,礼貌地道谢。
    看来十字军的人并不阻止他们回到军区,但是无心有点不乐意,他小声说:“我不想回去了,在那种地方,他们都把我当做怪物,还是这里的人好。这里有好多变异的人,但是别人并不排斥他们,反而觉得很酷呢。”
    无忧也感觉的到这些人和军区的人是不一样的,他心里有一点犹豫。他把李深的至交好友秦鹰杀掉了,李深怎么会放过他,说不定还要连累陆万劫。而自己被秦鹰注射了药物,也活不了几天了。
    无忧看向林铁衣,征求他的意见。
    林铁衣看看无忧,又看看无心,停了半晌才说:“我们还是回去吧,陆万劫还在等着无忧呢。”
    无心脸色微变,没有说话。无忧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心里感激,停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我跟他都还年轻,以后有见面的日子。咱们不要回去了。现下已经得罪了李深,回去也是送死。”
    林铁衣见他这么说,便不再坚持了。
    旁边的小兵一直支棱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这时便凑过来,热心地说:“你们不回去了呀,那你们加入我们十字军吧,我们是一支为人类文明延续而奋斗的军队呢。”
    三人淡淡地说:“没兴趣。
    十字军内藏龙卧虎,负责安置炸药的是一名爆破专家,只用了十几斤的雷管,便将一个几千平米的地铁站炸成了粉末。整个地面塌陷成一个大坑,地铁站里的一切设备都埋在了坑底的泥土之中。
    十字军的人听说他们不愿意回去了,便很高兴地带他们离开。
    这边程灵自得知林家三人失踪的消息,急的火星乱蹦,各处调派人手在城内搜寻,又找蝴蝶园的人,叫他们追踪手环的下落,结果工作人员告诉他,两个手环先后被损坏,已经失联了。
    程灵心里懊悔的几乎要吐血,忙乱了几天,意识到这三人是真的失踪了,没奈何,只好给陆万劫发去电报。
    陆万劫在战区忙碌着救人,起初收到消息时,并不在意,以为是三人调皮,闹失踪,后来连续收到程灵的十几份电报,都是催他回去的。他这才觉得事情不妙,当天便带着一个驾驶员匆匆离开。
    驾驶员是个病员,早就想返回安全区,但是上级一直没批他的假,这次趁着长官家中有事,便找了一架几乎要废弃的直升机,载着长官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两地相隔不远,两个小时的航程就可到达,不过驾驶员技术不稳,加上导航系统失灵,临近军区时,飞机摇摇晃晃地,在风中打转。把驾驶员吓得手足冰凉,惊慌失措地望着陆万劫,想讨个主意。
    陆万劫是陆军出身,毫无飞行经验,见驾驶员如此,他忍住大骂一顿的冲动,冷静地说:“别急,能在这里紧急迫降吗?”
    驾驶员猛省道:“哦,可以的,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停机坪。”他见陆万劫八风不动,自己也镇定了下来,找到了下面城市里的停机坪,缓缓降落下来。
    两人走出飞机舱时,驾驶员回头一看,见一侧机翼正呼呼冒烟,火苗子将喷漆都烧成一片黑炭了。他身体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
    陆万劫皱眉,心想这回带了个草包同路。
    他腕表上有自动导航系统,上面显示此地离军部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幸好这里是城市,汽车什么的不难搞到。
    陆万劫在路边捡了一辆性能良好的汽车,带着驾驶员离开。
    他心里很不安,担心无忧他们出了意外,但是又一直安慰自己,无忧他们一向深居宅内,不问世事,怎么会惹祸上身呢?
    汽车驶上一条省道,道路两侧都是枯草飞蓬,荒无人烟。陆万劫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驾驶员叫了一声:“前面有人。”
    陆万劫猛踩刹车,顺手去后座上拿武器。要知道在如今的世上,在路边遇到的人多半是活尸或者怪物。
    前面的道路旁边,的确站立着三四个穿着蓝衣服的男人,正蹦跳着朝他挥手,示意车子停下。
    陆万劫认真看了一下,感觉这几个言语正常,身体普通,不像活尸或者怪物,他发动车子,缓缓地驶过去,停在路边。
    那几个年轻人立刻走上来,礼貌地敲击车玻璃,嘴里喊道:“你好,这位先生,我们有急事,可不可以……”
    车玻璃降下来,蓝衣青年们看见车里坐着的两人,以及他们的衣服,便都愣住了,连话都忘了说。
    陆万劫见他们几个衣服整洁,说话有礼,便生出了几丝好感,猜想他们应该是在乱世中自发成立的小军团,于是也好言说道:“什么事情?”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睛一直往陆万劫军装上的肩章瞅,不知道该说啥。
    一个高个子的斯文青年从那些人中间走出来,微微一笑,礼貌地说:“我们要运送一箱药物救人,但是车子坏了,现在那人的性命危在旦夕,可否将车子借给我们。”说着,又用手指了指路边,那里有一辆很旧的汽车,地上放着一个包装甚严的金属箱子。
    陆万劫沉吟了片刻,没有说话,车外的几个人面容急切,纷纷说着请求的话。旁边的驾驶员面露不屑,悠悠打量那几个人的衣着,开口道:“你们是那个军的?你们上级是谁?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们?”
    那些人登时陷入了死寂,陆万劫抬手在驾驶员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示意住嘴。现在两拨不同派别的人相遇,稍微不慎便会引起争斗。陆万劫并没有强烈的身为李深部队的认同感,也不打算为了这个打斗。
    他推开车门走出来,示意驾驶员也下来,对他们说:“救人要紧,快走吧。”
    那几个人面露喜色,忙收拾地上的药箱跑到车上,临走时,斯文青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和一枚徽章,塞到陆万劫手里,低语道:“长官,后会有期。”
    陆万劫抬手接了,并没有说什么。
    旁边停留的破车似乎是引擎盖坏了,陆万劫和驾驶员摆弄了半个小时,勉强修好,于是坐进小破车里,歪歪扭扭地上路。
    驾驶员叽叽咕咕地开始讲话,觉得那些人不是好人,又觉得陆万劫今日举动很奇怪。因为平时行军作战,陆万劫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扰乱计划。
    但如今他们两个却为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耽误了好几个时辰。
    陆万劫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不是说了吗?那些药品是急等着救人的。”
    “可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鬼知道他们是不是说谎想骗车。”
    陆万劫两手搭着方向盘,微微侧过脸,看了驾驶员一会儿,驾驶员心里发憷,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且说那群青年借来了汽车,带着药箱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y城一个小民宅里,里面三三两两地坐着十字军的人,都是面容焦急,见汽车驶来,都簇拥上去:“药带来了吗?”
    斯文青年单手拎着药箱,拨开众人,一路走进了屋里,一眼看见无心倒在林铁衣的怀里,满脸泪水,已经说不出话了。
    青年心里一凉:“我来晚了吗?”
    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男护士,见他进来,一把攥住他进了里屋,说道:“顾博世,你看看他,像是不行了。”
    这位姓顾的博士忙走进去,看见里面一张木质大床上,铺了一层塑料布,布上浸满了淡黄色的水,这滩水的正中央,躺着一个血块似的人。
    这个人的身体已经严重脱水,水分流尽,现在开始渗血。
    顾博士扒开他的眼睑看了一下,舒了一口气,熟练地打开药箱,说道:“还有救。”
    药箱里的药物止住了他不断脱水的症状,当天晚上,顾博士在他床头放了支架,开始往他身体里输盐水。一整夜过后,无忧算是恢复了意识。
    无心和林铁衣白白地伤心哭泣了一场,如今见无忧情况好转,又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围坐在他病床前七嘴八舌地说话。
    外面那些青年说起这次的药品,都说多亏了路上那名肯借车的军官,不然多耽误半刻,无忧就没命了。无心听见这些,便板着脸说:这是我哥哥福大命大,跟那人有什么关系?
    众人一笑,也就过去了。
    ☆、碧落黄泉
    陆万劫回去之后,第一个先回家里,屋内果然没人,然而陈设犹在,桌子上是半壶红茶和一块吃剩的披萨,床上摊放着换下来的睡衣。好像主人只是出门倒个垃圾,很快就回来。但是从食物的腐坏程度来看,无忧至少已经离开一个星期了。
    陆万劫一刻不停地到了军部的办公大楼,推开了李深办公室的门。
    程灵正低头写东西,一抬头看见陆万劫,马上跌跌撞撞地从书桌后面走出来迎上去,喊了一声:“陆哥。”他神情激动,又有些尴尬,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陆万劫直截了当地问无忧三人的下落。
    程灵迟疑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我一直在找……”
    陆万劫脸色很差,严厉地说:“找了一星期,都没有线索?”
    “有。”程灵补救似的回了一句,停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我们在城内地铁站附近发现了……发现了他俩的手环。”
    陆万劫眼神一亮:“哪个站?”说罢就要动身寻找。
    程灵忙叫住他,说:“那个地方已经被炸平了。”陆万劫愣了一下,没有动。程灵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发现的时候,那里刚刚被炸掉,里面……有很多尸体……没有活口。”
    陆万劫怔怔地站在那里,停了一会儿,他看向程灵,语气森然:“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程灵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支吾道:“陆哥我……”
    陆万劫一言不发地抬手,“啪”地打了他一巴掌,又一脚踹在他小腹上。程灵猝不及防,倒退了三四米,坐在地上。
    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深这会儿坐不住了,他走过来把程灵护在自己身后,沉声说道:“陆上校,找人要紧,你这会儿打他能解决问题吗?”
    陆万劫略微冷静下来,目光越过李深,看向程灵,问道:“带我去那里。”
    程灵擦了擦嘴角的血,连声答应,跟在陆万劫的身后离开,李深轻轻攥住了他的手,程灵蹭地窜起一股无名怒火,转过脸狠狠地瞪着李深。
    李深浑不在意,拿了自己的外衣和车钥匙,和他们一起离开。
    三人乘坐汽车来到了事发地点。此地出现一个几千平米的深坑,四周被军方的人拉起了铁丝网,防止活尸和怪物的入侵。
    两辆搬运车正在清理大块的水泥和钢筋,旁边停放着一个干瘪的裹尸袋,陆万劫拉开车门走出去,打开裹尸袋的拉链,看见里面有一个脑袋,脑袋下面黏糊糊的一大滩,像是内脏和骨骼被泡软了似的。
    他把拉链拉上,直起身放眼望去,断壁残垣之处,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人头、血迹和骨骼之类的东西。
    陆万劫敏锐地问程灵:“这里以前是干什么的?”
    程灵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这些尸体看起来都好可怕,我听说这里是一个医学家的实验室……”他将自己听过的零零散散的消息讲给陆万劫。
    陆万劫又看向李深,问道:“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李深淡淡地说:“无可奉告。”
    程灵把那两个被切断的手绳递给陆万劫,低声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他们三个的尸体,你不要……”
    陆万劫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向负责清理的工人,询问工作进度。
    程灵的话还没说完,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停了一会儿,索然无味的转身回去。
    李深见他神情萧索,唯恐他出事,就直接开车将他带回了李宅,把他叫进书房里,整理书籍,并伺机跟他聊天。
    程灵只顾低头摆弄书本,木偶似的,对于李深的搭讪并不回应。李深原本就不是心思细腻之人,很快就有些烦躁,板着脸说:“你到底要怎样?我好心好意地劝你,你还给我脸色看,打你骂你的又不是我,你有本事朝陆万劫摆脸色啊。”
    程灵将一本厚重的辞海拿在手里,用抹布擦拭表面,停了一会儿,猛然抬头,将一本书扔在他身上,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怪你,要不是你,他们三个也不能被抓起来!”
    李深心思一动,想起了秦鹰的那通电话,他很快又镇定下来,温和道:“怎么就怪起我来了?”
    程灵气的满脸通红,食指指着李深,结结巴巴地说:“那天、那天无忧给我打过电话,当时我没有接,就是因为在你家里跟你吵架,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错过电话,他们也不能遇害。”
    李深无奈地说:“好吧,是我的错。”
    程灵内心凄苦,想起三人若是真的就此死掉,自己从此就没脸见陆万劫了,如此一想,心里更加伤心,恨不能大哭一场。
    李深见他秀眉紧蹙,双眼含泪,一副柔肠千结的模样,脸颊上还浮着手掌印,越发楚楚可怜。李深心生怜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将他抱在怀里,柔声说:“脸上还疼吗?”
    程灵抿紧嘴唇不说话,半晌才微微点头。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逞强好胜的时候,绝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不过李深是他的长辈和上级,两人又有一层亲密的关系。所以程灵在他面前,倒是没有太多的顾忌。
    李深将他抱在椅子上,好言安慰许久,又用毛毯将他裹住,自己起身去外面找了一盘冰块进来,用细密的棉被裹住冰块,递给程灵,叫他压在脸上。
    李深微微撩起他的小衣,见他的小腹上赫然有一块青紫伤痕,不由得变了脸色,怒道:“这个姓陆的,真舍得下狠手!”
    程灵一手拿着冰块,歪着脑袋看他,听见他说这种话,唯恐他刁难陆万劫,忙解释道:“他也是被气的的。他平时挺温和的,从来不打人,也很少骂人。”
    李深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慢慢将程灵的衣服推到胸口,自己拿着药水和棉签,往伤口上涂抹,又不经意地问起了陆、程两人的交情。
    这个问题程灵以前说过了,两人不算有过命的交情,只是以前认识,如今在大灾难之后又重逢了。
    李深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停了半晌又说:“你倒是总为他说好话。上次我略微手重了一些,你连着三天给我摆脸色……”
    程灵深吸一口气,仰起脸看向别处。
    李深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了。
    当天晚上,两人草草吃了晚饭,李深起身站起来,随口说:“今晚不要走了。”
    程灵原本心里就藏着怒火,一听这话又要窜起来,当着保姆的面,他发狠道:“我身上带着伤呢!”
    李深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你这样子回去,程蒙见到了定要盘问,牵扯出陆万劫的事情,又要闹一通,所以我才叫你留宿。”
    程灵有些尴尬,低头嗯了一声。
    当天夜里,程灵往肚子上涂了许多红药水,坐在床上晾干之后,才套上睡衣躺进棉被里,目光炯炯地望着在一旁看书的李深,开口道:“老李,你不睡?”
    李深将手里的稿纸卷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拍打程灵的脸颊,威严地说:“老李是你叫的吗?”
    程灵莞儿一笑,避开那卷纸,说道:“我在家里,叫我爸爸老程,他也不敢说什么,就你事多!”说罢欠身,将屋内的电灯啪啪全部关掉,又把棉被卷成一个筒,滚到另一边,含糊道:“我要睡了,你不要吵我。”
    程灵的睡相不好,夜里手舞足蹈,还要抢被子,还要把李深踢到床下,李深深受其害,却又舍不得他。只好趁他将睡未睡时抱着温存一会儿,然后自己去书房里睡。
    这一夜照例如此,程灵半夜醒来,嘴里口渴,迷迷糊糊地开了灯,见满地都是枕头衣服,床边却放了一杯澄净的柠檬水,程灵端起水杯下床,一边喝水,一边捡拾地面上散落的东西。
    李深很少将军中的资料带回卧室,只有偶尔失眠的时候,拿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地图或者军费开支,津津有味地研究,他一生的乐趣都在这上面了,所以从来不觉得这些东西枯燥乏味。
    程灵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感兴趣,将地面收拾干净以后,他觉得睡不着,便打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小册子,上面记载了最近一个月的军费开支。
    程灵心里好奇,心想李深怎么对这些东西如此感兴趣呢,于是自己也趴在台灯底下研究了一会儿。然后程灵发现了一个不小的秘密――秦鹰实验室的项目开支。
    其实这个不算秘密,秦鹰的实验室是李深出钱建造的,大家都知道。只是没有人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如此密切,以至于一个月内,秦鹰连续申请了八次资金,而李深次次都答应了。
    最近的一次,就是在无忧失踪那天。
    程灵掏出随手携带的平板电脑,将小册子上的记录依次拍摄下来,然后放回原位,这才重新躺下。
    此后两天,程灵一直在搜集秦鹰此人的资料,此人行踪诡秘,程灵花费好大功夫,才淘出一丁点信息,但光是这些,就已经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他这才想起来去找陆万劫,心里又很疑惑:怎么这几日都没有见着他了?
    旁人告诉他,陆上校一直在爆炸现场,寻找那三人的踪迹。
    程灵心里犯嘀咕,心想不是已经派了好多士兵清扫现场吗?他还不放心?当即开车去找。
    当时正是傍晚,爆炸地点的碎石和砖块都已经被铲出来的,坑底只剩下大量的泥沙和成堆成堆的尸块,泥沙被尸体染红,红红黄黄的一大片。
    旁边的空地上已经摆了百十个裹尸袋,里面散发出阵阵恶臭。
    程灵掩着鼻子,走到清理现场,只见清理工人都站在机器旁边,漫不经心地闲聊,程灵皱眉,心想这些人也太能偷懒了。他走到坑沿,往下一看,登时愣住了。
    一个浑身穿着黑色防护服的男人,独自站在成千上万的尸块和泥沙之间,机械地用铲子挖开一块泥沙,将里面陷落的半颗脑袋跑出来,看了一眼,便熟练地放进旁边的塑料袋子里,归置到空地上。
    他身后有几千个这样的袋子,身前又有数不清的血淋淋的碎尸残骸,那些尸体毁坏非常严重,常人看一眼都要呕吐,这人却认真翻找了三天三夜。
    程灵呆了半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那群闲聊的人面前,厉声骂道:“陆上校一个人在清理尸体,你们都是死人吗?”
    那几个吓得连连端正敬礼,又跑去给陆万劫帮忙,陆万劫命令他们把清理出来的尸体搬运上去,剩余的却不许他们动。
    那些小兵哭丧着脸,对程灵道:“程副官,陆上校根本不让我们插手,说我们粗心,会遗漏掉什么人。”
    程灵低头想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自己找了个手杖,踩着一堆瓦砾,慢慢走到坑底。
    坑底的气味非常可怕,脚下的泥土砂石俱被不知名的液体和尸块浸染,十分恐怖。程灵直觉胸口灼热,几乎要被这气味烧穿喉咙,他走到陆万劫身边,见陆万劫身上的防护服上面黏腻不堪,几乎与那堆尸体融为一体。
    “陆哥。”程灵艰难地开口。
    陆万劫一直在机械地翻动泥土,听见有人叫他,停了一会儿才转过身。
    他的脸色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程灵心头一震,只觉万种情绪堵在胸口,说不出来,半晌才轻声说:“我帮你找。”
    “不用。”陆万劫的声音很轻,意识似乎游离在身体之外,说完这些,又转身寻找了。
    “我会很仔细的。”程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认得他们三个的脸,让我帮你找吧。”
    “不用。”陆万劫又说了这一句,就不再理他了。
    程灵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他身后打下手。
    四天之内,陆万劫徒手将八千多具尸体悉数挖出来,挨个辨认,没有发现自己爱人。他犹有些不放心,叫人将坑底挖掘三尺,依旧没有见着,这才放下心来。与程灵一起乘车返回。
    刚坐进后排车座,陆万劫舒了一口气,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往后一倒,人事不知了。
    程灵吓了一跳,探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鼻息,微微安心,发动车子离开。
    ☆、各有打算
    地铁站爆炸的事故原因很快就查出来的,是有人在里面放置了雷管,爆破手法非常专业,从现场遗留的痕迹看,策划此次爆炸的幕后者,多半是十字军。
    事故报告书被做成了两份,正本呈给李深,副本交给了陆万劫。毕竟只有这两个人是最关心爆炸原因的。
    李深独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随意翻阅了一下,目光落在一张图片上,那是一个十字架徽章的影印本,下面描述说这个东西被遗留在了现场。
    李深对于十字军并不陌生,这个组织源远流长,可以追述到二战时期,而组织成员多来自高级军官、大学教授、高级医师、环保主义者、心理学医师等等。成员的整体素质很高,管理结构松散,大多分布在欧洲、亚洲和美洲,从事一些维护地球生态和人类文明延续的活动。虽然在国际领域有很大的影响力,但是因为从来不和政治挂钩,所以在民间没有什么知名度和号召力。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
    李深一生都在权势争斗和宦海沉浮中度过,对于那种寡淡无味的民间组织毫无兴趣。虽然近段时间一直听说十字军很活跃,都没有放在心上。而现在,地铁站的爆炸显然是一个信号――十字军已经公然站在了李军的对立面。
    李深觉得有必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了,但是对方的军事实力一直云山雾罩,叫人捉摸不透。
    “程灵,你听说过十字军吗?”李深随口问,他每次遇到难解的题目,都会问程灵,其实他也不是真要从程灵嘴里得出答案,纯粹是思维活动的惯性。
    程灵知道他是随口问问,所以格外要引他注意。于是堂而皇之地点点头:“我当然听说过。”他打开自己的抽屉扒拉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古旧的徽章,古铜色的章面上,雕刻着一个简朴的十字,他说:“我读研究生的时候,加入那个组织了。”
    李深神色微动,“哦”了一声,平静地问:“你是怎么加入的?”
    程灵微微仰起脸,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读研二的时候,有一次跟导师去泰山山顶的气象站,想研究雷电天气下的磁场,然后遇到了年龄很大的站长,那人在国内气象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我跟他聊了一些气候季风之类的东西,感觉挺投缘的。他就给我介绍了十字军,说这个组织里有很多科学界的泰山北斗,能让我学到很多东西,我一看挺好玩,就加入了。”
    “那你们平时有定期的社团活动吗?”
    “没有,这个组织的成员分布范围特别广,而且都是很有分量的大人物,怎么会跟大学生似的举办什么聚会呢?”程灵笑:“除了那个站长,我再没有见过其他的成员。要不是这次爆炸事故,我差点忘了有这么个组织了。”
    听程灵的描述,十字军像是学术界的精神沙龙。尽管如此,李深还是觉得尽快把这个组织在国内的势力打压下去为好。
    他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为什么要炸毁地铁站呢?”
    程灵望着他,直言不讳地说:“定然是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李深的目光宛如尖刀,声音平静:“不好的事情?”
    程灵心里慌了一下,又别转过脸,不高兴地说:“你瞪我干什么,我随口说说的。”
    李深神情略微和缓了一些,他说:“把你的徽章给我。”
    程灵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把徽章装进自己军装里,抓起自己的平板电报,蹦蹦跳跳地出去,说道:“你来追我呀。”
    走廊上恰好有一群军官路过。
    李深无可奈何,由他去了。
    程灵笑盈盈地走出办公大楼,收敛了笑容,去楼下取了一辆汽车,踩足了油门一路杀向陆万劫家里。
    他满头大汗来到陆家房门时,陆万劫刚好把那份报告读完,程灵擦了擦汗,还未坐下就开口道:“陆哥,你放心,无忧他们三个被十字军的人所救,肯定还活着。”
    陆万劫神情沧桑,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他随手将报告书扔到桌子上,说:“是吗?”
    程灵见他表情如此,还以为他不相信,只好拿出自己的徽章,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也是十字军的人,他们的处事风格我最清楚了,他们只和反人类反社会的败类作对,绝不会屠杀无辜。”
    陆万劫从他手里接过徽章,又从旁边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程灵“咦”了一声,惊讶道:“你怎么也有一个?难道你也是?”
    陆万劫简短地说:“我不是。我只是偶然遇到过他们。”
    程灵跟陆万劫解释十字军的行为准则,除了和李深说过的那些,他又补充道:“这些人在和平年代蛰伏起来,一旦遇到大灾难或者世界战争,就会大规模地招手新员,和那些战犯和独裁者做斗争。二战的时候,他们就多次派间谍刺杀法西斯高层军官,好多战犯都死于他们手里。”
    程灵喋喋不休地宣传十字军的行动纲领,陆万劫却听得心不在焉,他忽然打断程灵,问道:“现场有八千多具尸体,全都是死于爆炸引起的坍塌,这个怎么说?你说他们不屠杀无辜?难道这八千多人全都十恶不赦?”
    程灵张嘴结舌,支吾道:“可、可能吧……也许另有隐情呢?”
    “无忧他们三个倘若还活着,并且行动自由,怎么可能不回来,反而跟着十字军呢。”陆万劫继续质问道。要知道自己离开后,无忧可是心心念念地盼着他回来,因此绝没有一声不吭就离开的道理。
    程灵低头不语,停了一会儿才说:“那个秦鹰也不是好人,我听说过他的很多劣迹。”
    陆万劫神情烦躁,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听说过。”又恨恨地说:“这三个笨蛋怎么敢招惹这种人!”
    程灵打开笔记本,给陆万劫看了自己拍摄的图片,低语道:“陆哥,李深和秦鹰的交情很深,他们一直在从事那种见不得人的试验,好多变种人都死在秦鹰的手里。十字军的人也一直在密谋推翻李深的统治。你是一个很聪明又很有才能的人,军队里好多人都听你的。你在李深手下,到死也就是个上将,干嘛不借了十字军的势力,成就自己的事业?”
    陆万劫神情不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程灵合上笔记本,冷静地说:“我今日来说这些话,原本就是冒了被枪毙的危险。之所以告诉你,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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