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中午饭时,齐誉特地让人把小舅子柳锦程请了过来。
    言称说,要请他吃酒。
    酒是好酒,但下酒菜只有一个,就是单单一大盆的清蒸大海蟹。虽然菜品单薄,但份量上绝对实诚,即使你放开了肚皮吃也能管够。
    还别说,把这大螃蟹蘸足了葱姜佐料之后,再往嘴里头那么一塞,可比陈年老咸鱼要鲜美多了。
    海里捞,当然味美!
    不过,相比齐大郎的食指大动与风卷残云,柳锦程就显得有些蹑手蹑脚了,他不仅动作上僵硬谨慎,神态上也是很自然。
    怕姐夫了?
    也差不多吧!
    柳锦程的觉得,自家婆娘才刚刚罪了姐姐,姐夫后脚就请自己过来吃酒,即使不是鸿门宴,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唉,也真是的!
    早知道就不听那妇人的主意了,搞得自己现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感如芒在背,实在是难受的很。
    “呵呵,这蟹的味道确实鲜美,妻弟不妨多吃一些!”齐誉先是妙赞一番,而后又笑呵呵问道:“妻弟可知,蟹,还有一个比较文致雅称?”
    雅称?
    此乃一般常识,自己又岂能不知?
    柳锦程点了点头,回他道:“《抱朴子》中有云:无肠公子者,乃蟹也。也就是说,这蟹的雅称乃是叫做无肠公子。”
    齐誉接过话茬,颇有意味道:“无肠纵然可悲,却也总无心的好。有些人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就罢了,可若是趋于没心没肺,以怨报德,那可就真让人感到心寒了。”
    呃?这是在骂谁呢?
    我吗?
    不得不说,柳锦程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只是略一琢磨,便理解了这话中之意。
    不过,心理不平衡的他,还是把心里怒气撒给了盆子中的大海蟹,暗啐道:切,你他么叫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叫做无肠呢?
    然而这话,他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哪敢真的说出口来?
    对此,齐誉也没有抓着不放,而是点到即停,适可而止。彼此都是文雅的读书人,表达出意思也就行了,哪好意思真戳破脸皮?
    还有就是,柳荃之前已经唱足了黑脸,自己再不摆出一张悯人的白脸的话,这亲戚关系可真就变得堪忧了。
    于是,他脸色倏然一变,很煦道:“我说锦程呀,记得在去年时,你曾对我说过你的人生目标,于记忆中大体上有二,要么步入仕途、扶摇而上;要么腰缠万贯、富甲一方;那我来问问你,在这两者之间,你更认可哪种?”
    哦?权钱作比?
    呵呵,这话呀,还真有点不太好答!
    且一一来说。
    钱的重要性自不必多加解释,它可以上买天下买地,中间买空气;它可以让活人闭嘴,可以让死人喘气;在这个世间,就不存在金钱搞不定的难事!
    钱,确实是个越多越好的好东西,可是,那为所欲为的权力也同样诱人。
    世人皆知,群臣随便的一个日常出行,就是一大片的车水马龙,前呼后拥;身侧奴从扎堆,家里丫鬟成群,还更有甚者天天吹嘘道,莫惜连船沽美酒,千金一掷买春芳。
    权力,是男人者无不贪恋!
    在经过了严格的对比后,柳锦程终于得出了自己的最终结论:“依小弟看来,权力的魅力更胜金钱。”
    嗯,果然不出我所料!
    齐誉满含笑意地点了点头,道 :“看来,妻弟还算是一个有着人生追求的人。”
    那当然!
    人若没有追求,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咸鱼:等你经过了残酷的风吹日晒之后,也会和我一样选择躺平的,想要翻过身来把歌唱,下辈子吧!
    不知者无畏。
    而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唰的一声。
    循声看去却见,齐誉冷不丁地把墙上的一卷画轴放了下来,再往细了看,却是一幅绘制详细的南洋地图。
    呃,这是何意?
    柳锦程的大脑有点跟不上节奏,直接懵在了那里。
    不懂?
    那就对了!
    齐誉貌似高深地干咳了一声,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道:“这吕宋之地,目前还尚缺一个善于施政的县令……”
    嗯?
    尚缺……?
    这、这、这不是现成的吗?
    柳锦程脸色一正 ,欣欣然笑说:“读书人常云:格物致知,学以致用,乃是终极梦想,我孜孜不倦、寒窗半生,自然也有着一腔热血抱负!”
    这是非常露骨的毛遂自荐。
    傻子都能听懂。
    不过,齐大郎似乎无动于衷,他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吕宋幅员辽阔,面积上十倍于琼州,再加上那地儿水运便利,气候适宜,如此得天独厚非之地,非心腹之人不能守也!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咱们自家的亲戚守之比较可靠……”
    亲戚?
    暗示!绝对的暗示!
    然而这次,柳锦程却是算了。
    为啥呢?
    且听!
    只见齐誉忽然一笑,憧憬道:“我欲疏通一下旧时关系,把我远在京城的表弟周春生搬到这来,让他赴任吕宋就任此职!”
    啥?
    刚才不是在说我吗?
    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周春生身上去了?
    柳锦程的脸色突变,就跟丢了八百大钱似的。
    “姐夫,你这样做,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表弟常年浸淫于国子监,学问愈发见长,由他来主政吕宋,我甚是放心。”齐誉呵呵一笑,畅然道。
    你是安了,可我却是不安呀!
    到了这会儿,柳锦程再也忍耐不住,明言道:“我说姐夫,小弟我也称得上是才高八斗,胸存翰墨,虽不及你通晓中外,却也算得上饱览群书!别的我不敢夸口,区区治安理政绝对不在话下!呵呵,既有现成人才可用,姐夫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噢?
    齐誉貌似一愕,恍然道:“是哦,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呀!”而后,又道:“听妻弟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有心担任此职?”
    “当然!”柳锦程傲然地挺了挺胸,豪迈说道:“区区吕宋知县,怎可能难得住我?”
    “呵呵,妻弟真的想去?”
    “真的想去!”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齐誉捋须一笑,又道:“既然妻弟有意为我排忧,我又焉能不允呢?”
    啊!
    真是太好了!
    大喜之下,柳锦程连忙作揖,道:“多谢姐夫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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