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阴差阳错,如今他非但没能成功逃脱,反而无意骗的无辜之人与他一通陷落,泥沼深潭,万劫不复。

    “……我们,会万劫不复吧……”他踮起脚尖在青年耳边轻声呢喃,纤细手掌缓缓捧起那人的脸,从他颈窝里挪移出来,四目相对,“你会后悔的,从此再没有鲜衣怒马的生活,从此以后,人间正道与你形同陌路……”

    手里捧着的脸庞微微一颤,少年温柔的看着他,弯起嘴角温顺的笑了:“你看,你还是……怕的吧?假如真的被那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天下间定不会再有你我容身之所,你是天之骄子,你有优渥的身家与绝好的容貌,可是沾了我,就像一脚踏进泥潭里,连灵魂都是脏污不堪的。你,当真不怕吗?”

    “殷色……”隅枕棠微微一怔,似从不曾见过少年如此平静却认真的语气对他讲话,没有床第间妩媚娇气的呢喃,没有共执笔研磨作画的温婉,更没有口口声声要离开他时,那一股寒彻全身的冷漠。

    “你,不能吧。”少年微微眯起眼,“可是我却不介意,爱上你还是爱上别人,只要是这府邸里的,都不会有自由可言。我要离开这里,不管是生是死,都要离开这里。而这,正是枕棠你倾其所有,也不可能给予我的……”

    “所以,放我走吧,求你了。”假如你还爱我的话,就不要让我用自己已经坑脏污浊的生命来玷污你余下的光辉,假如我注定是需要依附黑暗才能生长的植物,你却必须高高挺立在阳光下,那就放手吧。我不能丧失对自由的向往,就如同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的美好受制于人,我深知你曾爱着我或者日后也还会爱着,求而不得,你才会一生来铭记我。

    隅枕棠的脸在一瞬间,迅速的灰败下来。

    放他走吗?就这么放他走,心无疑会痛的翻天覆地,可是不放,就真的能拥有结局麽。这条路太坎坷,离经叛道,不是每个人都输的起。他不愿让彼此冒险,因为事情还未到恶化的关键,也许还能有所转机,但他却已将现实的丑陋捧至自己面前,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逼得他不得不恼羞成怒苟延残喘……

    “你真的爱我吗?还是或者,你们都是更爱自己的吧。”少年冰凉的手指轻轻从他手心抽离,微笑着说,“枕棠,我爱他还是爱你,其实又有什么分别,我想要的,你们谁都给不了。”

    “……”

    无言以对。后来,自他离开后,隅枕棠曾彻夜辗转回想这一日的对峙和决裂,回想那少年每一个清晰的眼神和动作,回想他说过的没一句话,当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他说的没有错,一点都没有错。

    过度的挣扎还是抵抗不了生活倾轧,反抗的越激烈遭遇的痛苦和反噬就越激烈,世界是一张粘腻的大网牢牢捆绑着希望,你所希冀得到的和你的付出,永远都不能够成为正比……

    他最后拖着狼狈不堪的身体,于黑暗降临的时刻站在那扇门前。浓郁的夜像化不开的墨,乌黑倾轧下来,天幕低垂的令人喘不上气来。

    “来了?”

    男人穿一件儒雅的涟纹袍,行云流水,品着一盏上好的龙井对他说。隅殷色能感觉到那股锐利的光自他低垂的视线里射来,像是对猎物窥视已久的猎人在做最后的等待,不慌不忙,井然有序。

    少年挑起嘴角凉凉的笑了:是了,走到这一步,可不是钻进他细心编制的大网里,挣脱不得了麽!

    “……就是这个表情,”男人不知何时走上前来,指尖挑起他的下颚,隅殷色宁静的视线与他对视上,感觉像跌入一个熔炉,热的欲望和光,贪婪,觊觎,雄心勃勃。

    隅殷色阖上眼,感觉男人微有些剥茧的拇指在轻轻刮挲着他脖颈处细嫩的一条片肌肤,似调——情,似引诱。他听到男人有些沉闷的嗓音,莫名的带着一股寒意从脚底攀爬上脊椎:“就是这个表情,令人恨不能将你生吞活剥。”

    “……你应了我,只要我离开他,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有关他断袖一事,此生此世都不再提。”少年慢吞吞的说着话,表情有些麻木。男人抚摸的动作一顿,笑声更沉:“你肯信我,就不怕我食言?”少年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几时有过别的选择?”

    男人眉头一抖,眼眸闪出一片激赏,低头含住少年薄软的唇,温柔呢喃:“果不愧是我七弟,奴婢们卑微的血统不曾玷污你任何,反而令你如那天边的星辰一般皎洁耀眼,我如此美好,我若不悉心藏起,倒真怕会被人玷污了呢……”

    少年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歪着头讥诮的看他:“还有比兄弟乱伦更美好的吗?”“当然。”男人眯起眼睛笑,“令你成为我生命里永垂不朽的风景,才是最永恒的美好,不是吗?我的,七弟!”

    手指滑下去,轻易便挑去衣衫,簌簌然滑落在地,露出一尊遍布吻痕的少年身躯,暧昧诱人。男人极认真的将他从头看到尾,直看到他不寒而栗时,终于开口,慢慢的说了一句:“这些,以后只能有我赐予。”

    烛焰明灭,寐立中宵。

    此夜后,有人得到的,正是有些人倾其一生都难得到。

    21.承·作茧终自缚

    七月,太湖。

    紧绷的弦,浑然一颤。抚琴女子身影窈窕,一袭青丝雍容散在席间,绯红色曳地蝶花绡纱长裙,皎洁纤细的腕子上,一环翠玉镯摇曳着水色山光。女子正发呆,一双男人独有的结实手臂自后环上她腰际,耳边一声低唤:“阿雪……?”

    娇躯一震,蓦然回首,牡丹般娇艳欲滴的五官,流光眼眸却带着一抹隐约的慌乱。怀抱的主人看在眼里,嘴角爬上一缕诡冷的笑,目光却温柔:“阿雪今日颇有些心不在焉,可是为夫近日醉心武学,冷落了阿雪?”“夫君严重了……”美眸闪过一丝慌色,片刻强自镇定的抬起,蝴蝶般妖娆的长睫盈盈颤动,隅枕雪偎进权思之宽阔强健的胸膛,柔声道:“夫君身为武林盟主,日日勤练武艺还要掌管盟中大小事务已是不胜劳碌,妾身只得抚琴弄萧为夫君消忧解愁,除此之外已一无是处,哪里会……”

    “嘘——”一株长指甚是温柔地按在女子红唇间,指腹处略厚的茧子令女子微微面红,下颚被挑起,迎上那男人英姿俊美的脸,五官宛同刀刻般深邃,蜜色肌肤结实孔武。隅枕雪有些失神,思绪透过这张脸竟缓缓飘向遥远南方,英俊的男子谁人不爱?曾经她亦有机会与人并肩而立,接受世人艳羡的目光,只可惜……

    只可惜那男人,玉容神骨,堪比她娇。

    “怪为夫考虑不周,这几日忙着处理武林盟内一干事物而冷落了娘子,娘子虽不怪罪,为夫却要自行赏罚。”男人低沉的笑声像一堵厚实的围墙徐徐倾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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