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之后,我始随家师入道修行。圣宫建成之时,我虽在滩涂,却已是方外之人,原本已经存了不再管当年事的心思。廖氏带着养子来求我,贫道也只是将其养子引荐给仇寅,希望仇寅待养子如亲子,以弥补前二十几年的罪过。”云翳看了一眼廖娇娘又看了一眼仇寅,目光在刘彩秀,凤孙身上一一扫过。“却不想,仇寅根本做的乃是先杀人而后嫁祸他人,以此越货的打算。事出有因,贫道难辞其咎,故而挺身而出,以助县令了此公案。”

    云翳把自身推的一干二净,仇寅恨的牙痒痒。忍不住开口骂道:“老狐狸。”

    媛珍县君哪里允许旁人对云翳如此语气,一掌劈在仇寅头上,“竟然敢对仙长不敬,来呀,打他十板子。”

    云翳拦住媛珍县君,“这十八颗红莲子原本是楚家的旧物,却是不能强夺,只能相赠的仙家之物。取意,‘连生相思’,原本不过是信物。我父将其赠给廖氏,廖氏赠与你。可也。若是强夺,则莲子便会感应,自找地方隐藏,定然是夺不走。有道是‘天涯地角有穷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所以当年莫说廖氏所幸逃亡,就算是我最终得手,也不可得那十八颗红莲子。”仇寅冷笑道:“原来仙长这些年一直对仇家青眼有加,乃是为了仇某手中这九颗红莲子。”

    云翳摆手,“非也”。他在仇寅面前站定,笑道:“我是为了看你究竟有何下场。”凤孙突然想到“郑伯克段于鄢”那一段,“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云翳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恰是此一句。”

    ☆、第 38 章

    如此证据确凿,仇寅断无反驳的余地。此二十几年前的冤屈,一朝大白天下。姚青甫心中盘算着如何将此案添油加醋的禀告上峰,想必自己高升的日子也不远了。不由的精气神更足,他将手中状纸放在一旁,很显然,旧案了了,眼前还有一桩。

    “来啊,带陈芳怀,江武庚。”

    芳怀麻衣孝袍,发丝束的工整,文丝不乱。姚青甫哪里见过芳怀这般打扮,一时心里又痒,声音都不由的放缓了,“且将你所知一一道来。”

    芳怀手中捧着一物,献上。姚青甫令人传过来一看,恰是少的那一颗红莲子。如此十八颗红莲子凑齐了,放在一处莹莹发着光。芳怀道:“此物成郎一直使红绳穿了戴在腰间,那日仇庄主还借故询问过我可曾见过此物。”他魅惑众生的勾唇一笑,轻启口唇,娓娓道来。仇寅不寒而栗,芳怀的每一句都似毒蛇,一口一口无不咬在他的软肋上。

    姚青甫听完问道:“江武庚,陈芳怀所言可属实。”

    江武庚青色夏袍,发丝整洁,一丝不乱,面上端正严肃。他看了一眼仇寅,道:“句句属实。同我当日告知了仇玉成所言,分毫不差。”

    江武庚不思进取,惯做帮闲,亲朋从来不理。只仇寅为了通过他巴结世家同他往来,期间赠与金银不下其数,自认为同江武庚亲密胜过众人。见江武庚今日所为,不由的恼怒,“此人捏造事实,一派胡言。”

    江武庚正色道:“人命大过天,江某岂敢隐瞒。”

    姚青甫又问道:“仇刘氏,仇学富。陈芳怀所言你二人可知情?”

    仇学富跪倒在地,“所言句句属实。”又将当日仇寅同他商量的事讲了,并声称“娘子亦是在场。”刘彩秀原本还在犹豫,却一眼看见江武庚目光沉痛的看着自己,不由的点头道:“确是属实,妾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仇寅暴跳如雷,被衙役按倒在地。姚青甫道:“仇寅,你当年私通廖娇娘,毁人清白,骗人钱财。如今又谎称认子,谋财害命,嫁祸他人。你可知罪?”

    仇寅嚷道:“当年的钱财乃是廖氏心甘情愿赠与,不算骗取。若说有罪仇某不过是辜负了其情谊。认子一事,仇某并未要谋其性命,期间确是赵家打死我儿。”

    赵家众人此刻纷纷怒斥仇寅血口喷人,仇学富高声道:“启禀县令,奴有一事要禀告。”

    姚青甫示意他起来说话,仇学富磕头道:“当日实在是阿郎指使奴,故意只带二三十人,同赵家火拼。趁着混乱,他在前遮挡,令奴使大棒击打大郎头部,鲜血迸流而亡。奴乃是杀人凶手,奴愿意伏法。”仇寅万万没想到仇学富竟然会主动认罪,一时目次欲裂,却再无法分辩一分。

    赵家人扬眉吐气,当着云翳并媛珍县君的面并不敢骂的太难听。赵缵纳指着仇寅的鼻子,“仇寅老匹夫,果然是一肚子的坏水。”

    云翳闭目端坐在一旁,似是已经入了化境。媛珍县君听的津津有味,她同江武庚挤眉弄眼,“这一段简直比你讲的十个故事还有趣。回去编成剧本,让梨园那些人演来,定然更好看。”

    江武庚鞠躬低头,“是”。

    姚青甫又令人将凶器等一一送上验看,又请仵作附上尸身的检验报告。遂宣布休息三日,三日后再宣布结果。

    这一日恍如过去千年那么长,凤孙耳边一直轰隆不停。每一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似惊雷入耳,每一个字又似远在千里之外。凤孙从来不知,原来,真有恍若隔世这种事。那么多的事不停的钻进他脑中,萦绕不去,消化不掉。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马车晃晃荡荡的回了家,仇府门口清冷可罗雀。刘彩秀看上去也极其的疲惫,凤孙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见她脚步一直是虚浮的。才进了大门,刘彩秀身旁伺候的丫鬟便纷纷慌张的跑过来,“不好了,娘子。”

    刘彩秀冷面道:“我确是还好的很,何事不好?”

    其中一个丫鬟还算冷静,“回禀娘子,大小李姨娘并方姨娘均不见了。”

    在场的众人均大吃一惊。

    大李氏的房间里,翻的混乱不堪。能带走的金银细软都带走了,贴身丫鬟也不见了。小李氏不仅带走了细软,连蕊儿也带走了。方氏的小楼门窗大开,想必是从窗口跳出的。萼儿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哭,惶惶若失巢的鸟儿。刘彩秀先是吃惊,而后震怒,如今已经麻木了。她摆了摆手,“罢了,随她们吧。”

    江武庚跟在她身后,“她们都各奔前程了,你是作何打算的。”

    刘彩秀背对着他,看不见面上的表情。江武庚慢慢踱到她身后,“你打算替仇寅守寡?”

    凤孙看着刘彩秀,见江武庚的形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几日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如今竟也不震惊了。他的面色白的吓人,却还是勾出一个笑容来,“阿娘,无论你如何打算,儿子都不会干涉。”

    刘彩秀无声的哭泣起来,泪水浇在胸前,晕染了一片。江武庚板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我谎称不爱女人,二十几年了。彩秀,你竟然还不明白为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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