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她才慢慢明白,傅业华那群狐朋狗友对她不是夸奖,而是讽刺,讽刺她这个人即使是高学历有颜又有才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沦为人妻,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没有工作,她寒窗苦读学到的一身知识好像就成了一纸空文。
    尤其是这几年傅业华工作愈渐不顺,他原本是托着父亲的关系当了酒店经理,后来父亲退休了,变得无权无势,曾经奉承他这位老人家的人对他避之不及,几乎是能不来往就不来往,而傅业华这个人本来就是个街头混混,一身的坏毛病,很快就因为跟重要客户起冲突而被开除了。
    失去工作的傅业华在家躺了两个月,那段时间生存的压力扑向他,他像是本性爆发了,脾气暴躁得很,一天到晚在家爆粗口骂人,妻子过来安慰开导他,他看对方不顺眼,甚至还动手打了人。
    那是刘雨芳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她从小就是父母心尖上的宝贝,虽然顽皮,但父母也不过是说她几句而已,从未打过她一下。
    刘父刘母真的很疼爱自己的小孩,初中的时候,刘雨芳因为参加校运会摔破了膝盖,她爸爸接到消息后,从老远的工地赶来学校看自己的女儿。
    自从傅业华没了工作后,刘雨芳愈发感觉到对方视自己如累赘,但对亲密关系无比信任的她,欺骗自己丈夫只是心里郁闷才对她发作,等到日子雨过天晴就好了,谁家还没有个风风雨雨呢。
    后来夫妻实在没办法,想着还有个生病的女儿,于是二人决定一起去找份工作养家糊口。
    刘雨芳知道人生不会一路坦途,从和傅业华去民政局领证的那一天起,她就下定决心要和这个男人面对往后的风雨,但没想到,她一腔孤勇的坚决只是一场独角戏,现在眼前这位曾经在刘父面前说我会一辈子对雨芳好的人先说了要放手的话。
    傅业华最终还是点着了那根烟,不为什么,就当为缓解一点尴尬,他道:雨芳,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
    他看着刘雨芳哭得双肩发颤的样子还是心疼了,他也知道刘雨芳在家带小孩很累,但他仅仅是知道,终究感受不到那到底有多疲惫,他不知道每天刘雨芳出门时街坊邻居甚至是菜市场的大妈问起她家里的情况时,她的内心有多难过,他不会懂,刘雨芳这个做妈妈的人,看到自己的小孩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别人家的小孩和家长都排斥小媛,对小媛避如蛇蝎的时候,她有多么的心痛。
    这些傅业华都不知道,因为他没看到过,感受过,毕竟刘雨芳晚上在厕所偷偷哭的时候,眼前这个说自己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的狗家伙,和小三在床上颠鸾倒凤。
    雨芳,你别怪我傅业华眼眶有点酸,多年夫妻他心里还是有点感情的,但不爱了也是真的不爱了。
    他说:我知道孩子无罪,但现实是,为了小媛的治疗,我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了,雨芳,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受了那么多苦,万一有一天,我是说万一,万一小媛病情恶化
    闭嘴!不要说了!刘雨芳被对方的话刺激到了,一气之下情绪爆发,直接吼了傅业华。
    刘雨芳知道也许孤注一掷,最后还是可能输得一败涂地,但她只是想把小媛留在身边,小媛是她的孩子,即使因为自身的缺陷,大家都不喜欢她,把她当异类,但刘雨芳永远不会这样,如果可以,她想陪孩子走到生命与时间的尽头去,就算她想留下的人最终会被无情的疾病带走,就算现实会让她拼尽全力做的事情变得苍白而没有意义。
    傅业华被她突如其来的怒声吓了一跳,他急忙道:雨芳,你冷静点,听我
    他还没说完,刘雨芳就像个疯子一样把他推了出去。
    外面沉闷的雨声忽地变得清晰,刘雨芳一双杏眼里布满血丝,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傅业华,凶狠的样子像极了恶鬼。
    往事如潮水上涌,傅业华记得,他追求刘雨芳的时候,还夸过对方的眼睛好看,但现在,他从这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光了,而是地底巢穴般的沉郁。
    刘雨芳是真的老了,明明才三十几岁,可额发已经有了花白的痕迹,眼尾也积了皱纹,她是爱美的,但自从怀孕后就再也没有化过妆,每天都是在忙碌的家务中度过,很多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就是起床见到日出,傍晚买菜回家的时候,望见被统定区高楼挡住一角的落日,才反应过来一天就这么迷糊地过去了。
    刘雨芳嘴唇苍白,上面有死皮,在傅业华眼里,曾经别人口中某某大学的校花,现在在楼道的冷白光下,就像一位要像他索命的猛鬼,让他心虚地朝后退了一步,差点站不住,狼狈地从楼梯摔下去。
    刘雨芳家教很好,她是不屑于说脏话的人,刻在骨子里的柔性让她现在即使恨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懂得怎么骂人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她头疼,一只手抓在扶手上支撑身体,傅业华想上前一步关心一下她,却被后者瞪了一眼,你别碰我,恶心。
    傅业华闻言,双手愣在空气中。
    刘雨芳真希望自己是个骂街泼妇,把傅业华骂到狗血淋头,她甚至现在想冲到对方的单位大喊大叫,让整个厂子的人都知道傅业华多么的混蛋!
    她缓了缓后,有些发虚地道:你不是想离婚吗?
    傅业华心一颤,急着解释道:雨芳,你听我说,对方是厂长的女儿,她威胁我
    对,威胁!
    傅业华像是找到了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他一脸苦相地说:那女的威胁我,说我要是不答应她,她就让她爸把我炒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只能
    你只能什么?刘雨芳冷笑一声,只能和她上床?只能忍辱负重背叛我?
    刘雨芳嘲讽他,傅业华,你可真是伟大啊!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死缠着你,没有你我和小媛也一样可以活下去。
    雨芳,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们下午就离婚。她说:过你的好日子去吧,恶心的东西,以后离我们母女远些。
    傅业华最终还是走了,走之前还装得很无辜,说了一堆自己还爱着刘雨芳的话,然而对于一个做了背叛之事的人来说,谈爱简直就是侮辱了这个字,刘雨芳看不下去他在那儿装模作样,拿了扫把赶人。
    然而这并不能解气。
    在房间里的小媛听了大人的对话,哭得泪流满面,和刘雨芳一样,为了不让外面的爸爸妈妈听见,她捂住嘴,尽量不要让声音出来,滑下来的泪水濡湿了她的小手。
    注意到外面没了动静,担心母亲突然回到房间,小媛手忙脚乱地回到床上,抱着小熊,乖乖盖好被子,伪装出自己没有醒过的假象。
    不久后,刘雨芳真的来开门了,她看着床上的小孩背对着自己睡得正熟,检查了一下对方没有踢被子后,她轻吻了一下女儿的头就走出去了,没回房间继续睡觉。
    小媛也睡不着,她抱紧小熊,就像想要留住生命里残存的东西一样,可她又是多么渺小,什么都留不住。
    外面雨声淅沥,就像一双无形的手,又从她的命运里剥舍了什么。
    第35章
    下午沈延开完会出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身边跟着的年轻助理在向男人汇报工作。
    沈延微微点头,道:张组长。
    张楠见到沈延后,笑笑说:很久没见到你了。
    沈延回答:最近都在外面执行任务。
    这时,旁边的助理提醒:先生,执行院的陈长官刚刚发信息过来,说等你明天下午的面试工作结束后,想约你出去喝酒。
    张楠说:跟他说周末吧,这周有点忙。
    助理应声道:好的。
    提到面试,沈延借机说:听长官说这个月来面试的人比上个月多。
    张楠点点头,这个月来的人的确是多了些,但是说着,他摇摇头,想到什么后似乎是感到头疼,但还是习惯性地微笑说:最终能进基地工作的,也就零星几个。
    沈延疑惑地嗯了一声,像是在等待下文。
    助理推了一下眼镜,抱着一份文件,说道:沈先生,这您就不知道了,上个月有五十多人来面试,最后被录取的也就只有两个人。
    听着这数据,沈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惨淡。
    助理继续道:来面试的人大多是名校毕业的学生,然而他们很多人连第一关都过不了,走不到面试官面前,自然是要被刷下去的。
    名校毕业
    沈延想到某位岳工大毕业的家伙,心里感觉大事不妙,而且之前刘临也说了,他感觉谢淮很悬。
    张楠当时虽然坐在室内等着人进来,但他桌上的电脑,显示的却是外面的监控信息,他摇摇头,遗憾地说道:事有轻重缓急,规则就是规则。
    助理想起一事后,道:先生,我们该进去了,一会会议要开始了。
    张楠对站在他前面的沈延说:那我们先进去了。
    沈延闻言,侧身给他们让路。
    刘临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见到沈延还站在会议室门口,他上前去拍拍对方的肩膀,师哥,你还不回去啊?
    一会。沈延侧首,看对方一脸笑嘻嘻的模样,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刘临摆摆手道:今天谢淮早下班,一会我去找他喝酒吃烧烤。
    沈延内心:你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话都说出来了,刘临觉得有必要邀请一下对方,他问:师哥,一起吗?
    不了,没空。沈延淡声说:今晚还得训练。
    刘临眉毛一皱,唉了一声后说:师哥,你都练了这么久了,放松一天没关系的。
    相比起沈延这种日复一日勤学苦练的人,刘临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
    刘临凑近了些,继续道:那么多天没见着谢淮,你不想人家啊?
    前面的人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沈延像是当真了,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不想后,就抬脚离开了。
    刘临有些搞不懂他,抬手挠了挠头,道:怎么了这是?还较真上了?
    谢淮今晚没有留在爱心商场吃完饭,他换班后一走出来,就看到刘临在不远处朝他挥手,这里!
    他走过去后,看了一眼对方身后的黑色摩托,刘临可宝贝它了,拍了拍坐垫,神气地道:怎么样?新买的。
    还不错。
    谢淮因为做了一天的义工有些累,所以情绪并不高,刘临听着他这语气,还以为他是在嫌弃呢。
    你别看不起它啊,它可是我攒了一年的钱才买下来的,当然,如果你以为我能像师哥那样开着拉风的车子来接你,那是不可能的,别想了。
    刘临原本想买摩托带着他的Hardy去兜风的,可没想到后者突然有了未婚妻,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好自己潇洒了。
    没有。谢淮摇摇头,补充说:我觉得它很酷。
    语落,眼前的刘临嘿嘿笑了两声,说:我也这么认为。
    说着,他先上了车,准备好后对谢淮偏了一下头,说:快上来,哥带你去潇洒!
    这位说要带谢淮去潇洒的人,把人家带去了美食街的烧烤摊,在忙着烧烤的光头老板见刘临来了,一边忙活一边笑笑说:呦,临哥大驾光临啊!
    刘临停好车后,抬了一下手,大声道:二胖,来两瓶啤酒!说着,他环视了一周,问:你媳妇呢?
    二胖闻言,脸色不太好看,直接说了一句:唉?你惦记我媳妇干嘛!
    虽然二胖知道刘临是同性恋,但还是忍不住质问一番,此话一出,其他在场的人都笑了,回首看过来,就等着刘临给出个理由。
    二胖说:她先回家带小孩了。
    给我干儿子买了个平安锁。刘临边说边点了烟,吸了一口后吞云吐雾着道:还不快把酒上了!
    说着,他一手搂过旁边的谢淮,带着他找了个空位坐下。
    二胖红光满面,傻笑了两声后道:我临哥就是出手阔绰,不像我,结了婚后钱都放在媳妇那儿了。
    刘临睨了他一眼,总感觉对方比之前又胖了些,他吸了一口烟后说:我看你过得挺滋润的。
    二胖唉了一声,对刘临说:哪有临哥潇洒。
    这时,他终于注意到了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谢淮,抬了一下下巴指了指人家,转而问刘临:你小男朋友?哪里找的?还挺好看。
    刘临目光一转,看了一眼犯懵的谢淮,见后者要开口澄清了,他凑过来低声对谢淮说:给哥点面子。
    然后,他乐着对二胖扬声道:你一个有媳妇的人羡慕我?
    所以我说我没有临哥您潇洒啊。二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谢淮那张白净的脸看,这让后者有点不舒服,谢淮垂下眼眸,不和二胖对视。
    不一会儿,二胖说:我觉得还是我媳妇好。
    行了行了,做烧烤去吧。刘临抿抿嘴,把桌上的菜单朝谢淮那儿推了推,小声说:想吃什么点什么,我请你,就当哥补偿你的。
    谢淮:???
    刘临跟他说:这二胖啊,以前和我一样是训练营的学员。
    谢淮听了,眼珠子转了转,他看过来,像是对这件事情有点感兴趣,刘临也不卖关子,继续说:他毕业考核不及格,进不了猎杀组也去不了救援队,我和师哥当时还觉得可惜呢,毕竟二胖在训练营训练了十年。
    刘临把烟蒂摁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看着在烧烤的二胖,说:我觉得他现在这样也不错,你看吧,有媳妇有小孩,房子也买了,车也有了。
    说到这儿,刘临想到自己的摩托,难免心酸了些,他啧啧两声后道:不像我和师哥,没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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