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亦转过头来看向他,眼中有疑惑。
    他举起面前的酒杯,对着褚亦一饮而下,是涌入喉管的辛辣,险些将眼泪给逼了出来。
    眼看着褚亦又要回来,他摆摆手示意褚亦离开。
    咳咳我没事。
    看着褚亦再次走进人群,淹没在人群中,直到再也寻不到半点身影了。谢蕴道这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黑线已经蔓延出来,袖子都快藏不住了。
    他要死了。
    他将袖子往下拽了拽,抬头看向身后的酒楼,眼神落在二楼,那里窗户紧闭着,他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语气依恋地轻唤了一声。
    姑母。
    十年前,太后给了他一个选择,是带兵还是辅政,他自当选择辅政。
    可
    谁接下那兵符,需得服下那颗毒药。
    他抬头看向太后,眼中满是不解。
    只听。
    陛下并非哀家亲生子,并无母子情分,此举可保谢家。
    十年,哀家要你在边关待十年,十年后你体内的毒便会发作,届时兵权我会让旁人接手。
    十年前,他离开大邺城的时候,为防止大臣猜忌,发誓永不回大邺城,没想到现在还是回来了。
    他低头,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是那日秦淮丢在他脚下的。
    他将匕首拔出,对准心口便刺了进去,没有半点迟疑。
    那日接风宴在出宫之前,他曾去见过褚泱。
    臣一生无军功无伟业,未替南诏做些什么,最好的年华也蹉跎在了边关,所幸所幸替陛下守住了这兵符。
    陛下若成功夺权之后,想要做什么?
    褚泱看着他,吐出六个字。
    战北魏,定天下。
    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这一匕首对准的是他的心脏,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随着鲜血流逝,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
    鲜血滴落到衣服上,只将那墨色洇湿了一些,除此之外别无变化。
    他从石凳上倒在地上。
    望着那扇紧闭的窗口。
    那臣就用臣这条命祝陛下夺权。
    眼泪还未顺着眼角流下便凉在了眼眶里。
    可惜。
    可惜不知道安儿现在怎么样了
    姑母她本质不坏,她只是太伤心了,臣求陛下留姑母一条命。他跪在褚泱面前,恳求褚泱答应自己这最后一件事。
    酒楼之上,太后远远地看着,她看着谢蕴道将匕首刺进心口,她看着谢蕴道从石凳上倒在地上。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磨炼成铁石心肠了,可看着谢蕴道倒下之后,她突然慌了,有些慌张地转头看着秦淮。
    秦淮,救
    双手抓着秦淮的袖子,她已经很久没有求过秦淮帮她救人了。
    可。
    娘娘,人已经死了。
    今天晚上,大邺城的夜风是梅子味的。
    谢蕴道!
    第31章 桂花糕
    谢蕴道从小便没有世家子弟身上的傲气, 甚至有些不思进取。
    要不然也不会在进宫当伴读的时候,在众多皇子之中,选中了一个身份最低贱的皇子。
    谢家是三朝元老, 是大邺城举足轻重的世家,就算做太子的伴读也不足为过。
    褚亦看着谢蕴道伸过来的手, 有些意外。
    我是个不得宠的, 母亲是个没有位份的婢女,你不嫌弃我?
    谢蕴道摇摇头, 伸到在他面前的手,一点要收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挑的是未来要辅佐的君王,我选的是朋友。
    那个时候正值冬日,衣服都是他自己洗, 故而手上被冻出了一块块的冻疮, 他便伸出那只手一点点抓住了谢蕴道伸过来的手。
    是朋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手中的梅子糖一颗一颗从手中掉落, 摔碎在地面上, 别人踩成粉末,压进了土里,等他跑到谢蕴道面前的时候。
    尸体早就凉了。
    比桌上的酒凉的都快。
    气血突然上涌,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 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可当他将手指颤颤巍巍伸到谢蕴道鼻下的时候。
    连逃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远知
    悲痛往上泛,泪意涌了出来,喉咙便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伸手将谢蕴道从地上扶起来,低头看着插在心口上的匕首, 他想要拔/出/来,可当手放在谢蕴道胸口的时候。
    手下的湿润让他瞳孔微微放大。
    伸手将谢蕴道外面那层黑色的袍子给脱掉, 露出里面的里衣,就见里衣上有七八个用利刃刺出来的口子,鲜血淋漓。
    这些伤口,早在谢蕴道来湖心亭之前便有了。
    福伯,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谢蕴道转身让福伯看他身上的锦袍,是荼白色的袍子,细节处缝了精美的暗纹,福伯一边笑一边点头夸赞。
    白色是最衬侯爷的。
    谢蕴道点点头,他也觉得不错。
    转头対着镜子整理衣领,対着福伯吩咐道:福伯,你帮我去备马车吧,时辰快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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