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翎钧便带着冬至一起离开了摄天门,两人四骑,一如来时情景,不同的,是临行前,被柳轻心硬塞了一小包亲制的党参切片在手,心情愉悦的仿佛要驾雾腾云。
    出发前,他跟顾落尘借了信鹰,给燕京那边回了消息,让初一在收到信之后,径直带沐睿前往德水轩等候。
    三皇子府地处城内,有太多人的眼线盯梢,他把沐睿当自己人,自然不想给他惹麻烦上身。
    “三爷,那个顾九歌,值得信么?”
    “我听说,他之前在南疆,可是做了背叛门派的事儿,这种人……”
    冬至是个直性子,对翎钧,更是有一说一,从不拐弯抹角。
    “轻心信他。”
    提到柳轻心,翎钧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一脸得意。
    “王妃一向心善,这……固然是个好事儿,可燕京那边……”
    看翎钧神色,冬至便知,他家三爷是从王妃那里讨到了“好处”,也不说破,就佯装未见的低头驱马,继续苦口婆心的跟他劝道,“要不……三爷悄悄跟顾掌柜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换个更妥当可信的人来?”
    “索性不过是个传话的,待顾落尘使人把他送来,就安置去府里住着,我寻常与人议事,都去德水轩,没什么要紧。”
    “轻心比我仔细,她能放心安排到我身边做事的,定已仔细考量过,你就别瞎操心了。”
    翎钧仿佛神色如常,连说话的口气都与平日无异,但从他驱马的姿势来看,却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
    三爷生气了。
    冬至默默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跟翎钧说半个字儿的劝。
    他明明知道,他家王妃,是他家三爷的逆鳞,半点儿不敬都能引来雷霆之怒的存在,可……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哪怕是要挨他家三爷一顿胖揍,该要跟他家三爷说的,还是要一个字儿不落的说出口来,才能觉得舒服。
    如今,他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至于,他家三爷最终要如何决断,是不是肯听他劝说,倒也并不那么特别重要。
    毕竟,他家三爷,倔得跟远在西北的姜如柏如出一辙,在他家王妃出现之前,认定一件事儿,八头牛都拖不回来他撞南墙。
    一路疾行,到日头西沉,德水轩便出现在了眼前。
    初一已经依着翎钧吩咐,带了沐睿到德水轩等着,只不过,为了能更好遮掩自己身份,不给翎钧招惹不必要的关注,他一直未卸下脸上的易容。
    “三爷。”
    见翎钧携冬至归来,沈鸿雪这被推出来当德水轩明面上东家的人,自然要出门迎候。
    因之前时候,柳轻心已经嘱翎钧给德水轩开门纳客,此时,被憋了一个多月,不能来德水轩挥霍的世家子弟们,早把雅间和前堂塞了个满当,当然,这其中,并不乏有某些家族故意推出来,可以随时用来舍弃,却又极适合被当做棋子的,某些不得宠的公侯伯府的嫡子。
    此时“意外”见了翎钧,这些本就是来“碰运气”的世家子弟,自然欣喜,忙不迭的起身,远远的朝翎钧行礼。
    “三爷。”
    “沈少爷。”
    在这些人想来,既然,德水轩明面上的掌柜,是沈家的嫡少爷,那……就算只是明面上的,其背后,也一准儿与那位被人劫了婚车的三皇子妃脱不了干系。
    在现如今这个时候,翎钧仍肯来德水轩,还与沈鸿雪以这般亲近的姿态并肩行路,他们便是群傻子,也断不可能想不明白,自己该对沈鸿雪,对沈家,表现什么样的态度。
    翎钧这么进德水轩,本就是为了帮沈家在燕京立威,不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与沈家为难,此时,见了有适合把他来了这事儿宣扬出去的棋子们,自然不可能不用。
    “看样子,生意还不错。”
    翎钧佯装环视了下四周,象征性的跟前堂里那些跟他打招呼的人们点了头,便重又把目光落回了沈鸿雪身上,“我请的客人,已经到了么?”
    “在六楼,已经安排好席面了。”
    德水轩共有七层。
    一楼是前堂,一桌席面的价格,大概在六七百两银子。
    二楼和三楼是雅座,一桌席面,最不济也要三千两银子。
    四楼和五楼,则需要是德水轩的贵宾,才能定位置的地方,一桌席面,至少得千两黄金,而需要成为德水轩的贵宾,一年里,至少得在这儿砸五万两银子。
    至于六楼和七楼……在外传闻的是,只给某几个人留着,不对外接受席面预订,价格,自然也就没什么人知晓。
    “让厨子做几盒新出的点心,给阿睿做手礼,带回去给王妃尝尝。”
    “年前时候,我进宫去探望母妃,直听她念叨了小半个时辰,道是人不能忘恩,当年,她带了我去什么庙里上香,我淘气爬树,不慎坠进了池子里,多亏有阿睿的母妃出手搭救,才没丢了性命。”
    跟沈鸿雪说这话的时候,翎钧特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旁人听了去,在背后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大堂里的这些世家子弟,至少得有一半儿,是奔着打探消息来的,既然,要打探消息,又怎会不带着耳力出众的侍从?
    “我本想着,这些府宅内院的事,合该女人们去周全,我一个大男人掺和,像什么样子,便打算,等你妹妹嫁进府里,再指给她去打点,哪知道,竟会出了这样的意外!”
    说到这里,翎钧稍稍停顿了一下,不无遗憾的拍了拍沈鸿雪的肩膀,跟他“许诺”道,“你放心,鸿雪,不管之后情景如何,咱们先前商定的事儿,都不会变的,最晚到这个月的月底,就妥当了。”
    “鸿雪相信,陛下定会给沈家一个公道,给所有为天下百姓谋福的人,一份天理。”
    沈鸿雪并不知翎钧意有所指,只当他是为了演戏给在场的“探子”们看,便浅笑着颔首,随口跟他应了一句,“三爷快些上楼吧,睿少爷已经问过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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