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玫笑:“是否最后一刻,你想起家里水龙头忘了关?”

    凌晨沉默。

    廖玫道:“我知道你有分手的权利,你也有保护自己隐私的自由,可我的好奇心太强,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落荒而逃?”

    凌晨不可能告诉她真相。

    可是你必须满足一个被甩掉的女人的好奇心,给她一个她肯接受的理由。

    凌晨决定说谎:“有一个人,她一直喜欢我,纠缠我,我一直讨厌她,我以为自己不喜欢她,可是那天,我忽然发现……我忽然发现,不管我喜不喜欢她,她都已是我生命的一部份,我不能背弃他。”

    廖玫呆了一会儿:“我靠,我竟让你看清了灵魂最深处!你他妈下次想清楚点再同人上床!”廖玫抚袖而去。

    凌晨呆呆站着,想清楚点。

    太清楚了。

    从肉体到灵魂都已清楚明白。

    凌晨忽然明白自己说的不是谎言,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个她是他。

    他爱那个人,他知道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他爱的不只是那温柔与忍让,他爱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奸诈狡猾,他的自私,他的残忍。

    爱一个人,总会有一点卑屈的感觉,愿意付出一切的感觉令凌晨的理智不住地抗拒。

    那颗年幼的心被自己的欲望与教养扭扯得快要粉碎。

    四十四,我是你的

    凌晨回到家,曾杰坐在屋子角落里,凌晨换了衣服,曾杰还在呆坐,凌晨过去:“在想什么?”

    曾杰道:“没什么。”

    凌晨握住他手:“工作累吗?”

    凌晨的手冻得冰冷,曾杰把他两只手都收到自己手掌中,渥着,半晌叹息一声:“你是早晚要离开的。”

    凌晨抬起头,看着曾杰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淡淡地蒙了一层雾气,半晌,他点点头:“是。”

    曾杰抬起那双手,吻一下,轻声道:“我想把你绑在我身边,永永远远。”

    凌晨道:“你活不到永远,我也活不到永远。”

    半晌,曾杰问:“考上大学,你就会离开吧?”

    凌晨道:“那是三年以后的事。”

    曾杰道:“你会认识一个女人。”

    凌晨沉默,那些女人都不如你。可是你说的对,我会认识一个女人,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曾杰俯下身,轻吻凌晨的嘴唇,那张嘴,始终没有学会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接受亲吻,曾杰问:“这个嘴唇,是否也被别人吻过?”

    凌晨躲开,声音忽然冷硬:“是,被人吻过。”

    曾杰沉默,他不该忍不住问出来,撕破脸有什么好处?

    凌晨冷笑:“要我为你立贞洁牌坊?”

    曾杰给了他一记耳光。

    好大的声音,巴掌打在脸上,凌晨侧过头去,脸上火辣辣,很痛,曾杰用了很大力气打他,凌晨有那么一瞬间一脸怒容,面孔冷硬,口角牵动意图冷笑,可是凌晨也知道曾杰那一巴掌忍了很久很久。曾杰想必老早就想打这一巴掌了,凌晨沉默。

    他的眼睛哀伤地望着屋子一角,从曾杰手里轻轻抽出自己的手。

    不,曾杰说:“不!”将凌晨抱住。

    紧紧地紧紧地,他说:“不,凌晨,对不起,不要走。是的,凌晨,我曾说过你是自由的,可是现在我想把你绑住,我想把你绑在我身边,我想做个笼子把你关起来,我想——占有你!”

    凌晨在曾杰怀里微笑,呵,是,你想,可是你已经做到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泪水忽然大滴地地落下来,他的爱是那样的委屈。别人不理解,他自己不理解,曾杰也不明白。

    凌晨恨曾杰恨自己恨所有人。

    他希望他爱上一个廖玫那样的美丽女子,为那女孩子失魂落魄,整夜站在那女子窗下等待一支玫瑰,即使得不到,多年以后也可以说:年轻时我曾爱过一个女孩儿,我是那样的爱她……

    可是他爱的是曾杰,这是个秘密,他必须把这秘密带到坟墓里去,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别的人会用目光杀死他,他经过他们面前,他们会道路以目。

    大滴大滴的泪水,打湿曾杰的衣衫,曾杰无力地:“求求你,不要哭。”凌晨微微抬起脚,双臂抱住曾杰的脖子,紧紧搂住,脖子上的皮肤接触到曾杰的下巴与脖子,痒痒的,良心的疼痛顿被安适大力打压下去,凌晨轻声道:“曾杰,抱我。”

    曾杰抱住凌晨,紧紧抱住。

    凌晨仰面看着天花板,喃喃地:“我喜欢,紧紧的拥抱。”麻木地拒绝再听内心那个一本正经不住教训他的小人儿的说教,他已经沉沦。

    曾杰压到他身上,把他的双手按在头顶,曾杰说:“不要再逃开,好吗?不要离开我,好吗?答应我,答应我!”

    凌晨说:“好。”又问:“你想不想用枕头闷死我?泡到酒精里?或者把我的血抽干,全灌上甲醛。”

    曾杰一喜,然后听到凌晨讽刺。

    曾杰松开手,坐起身,看着凌晨。

    沉默地。

    身上减轻了重量,是轻松吗?不,是大块大块的空虚,凌晨那被驯服了的身体已经爱上被紧紧搂住紧紧压住紧紧地紧紧地到不能呼吸的感觉。那没有重量的空虚,让凌晨有饥渴的感觉。

    曾杰站起身,离开。

    凌晨还是躺在地上,厚厚的地毯,柔软而温暖。

    凌晨保持着刚刚被强压在地上的姿势,他的双臂还是放在头顶,好似在等待:“来吧,压住我,按住我,让我不能挣扎,因我已不想挣扎,我已经那么那么那么疲倦。”

    曾杰又回来,坐在凌晨旁边,按住凌晨的手,用棉绳将凌晨的手腕绑住,凌晨抬起头,看到手腕上象牙白的棉质绳索,沉默,没有反抗,没有挣扎。

    曾杰把凌晨的手绑在纱发脚上,低下头,看凌晨的脸。

    凌晨说:“把我杀了吧。或者,挖出我的眼睛,我就永远不能离开你了。要不,用斧子砍下我的脚。来吧,试试,我要靠你生活,不会告你。”

    曾杰伸出去的手指,微微抽动两下,好似真的在强忍要杀掉凌晨的欲望,可是那双手只是轻轻抚摸凌晨的脸,无限爱怜地。曾杰摇头,轻声道:“我真的想,我真的想!真的想把你杀掉。”

    凌晨微微侧头,接收那温柔爱意。

    曾杰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嘴唇:“凌晨,别走。”

    不走,不会走,走不了走不出曾杰的温柔陷阱,越挣扎陷得越深,如果当初乖乖就范不做挣扎,是否还可以保住自己的灵魂?灵魂虽已染泥,至少他还可以离开,他可以不爱不恨,当这是一段忍辱含秽的日子,慢慢把事与人都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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