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值得她再为他们流泪。

    “喝口热水,去去寒。”陆元畅见着顾小芙如此,不免心软,不仅倒了杯热水,还给她拿了块棉布让她擦头。

    “大郎不必客气,奴家此前冒夜前来,是想让大郎再救奴家一命。”顾小芙说完,便跪在陆元畅面前。

    “你这是何意?”陆元畅吓了一跳,忙去扶人,只是顾小芙不愿起身。

    “郑二想再卖奴家,奴家逼不得已,才恳请大郎救奴家一命。”顾小芙用着期盼的眼神看着陆元畅。

    “什么?!我已答应借银与郑家,何来再卖一说?”陆元畅见顾小芙面带忧色,便知此事并不作假。

    顾小芙知道事关重大,便与陆元畅细细说来,说着说着,不禁再次感到悲凉,可是,她生生忍住了眼泪。

    “郑二太过分了,卖嫂之事居然一而再,再而三,这个畜生!”陆元畅闻言,气得一把拍在了桌上,桌角就这么被她生生拍了下来,可见急极。

    “大郎先前救奴家一命,奴家感恩戴德,无以为报,本不该再烦大郎。可是此时,奴家万般无奈,只求大郎再救奴家一回,此生,奴家的命便是大郎的了!”顾小芙想出这个法子,也是病急乱头医,若是陆元畅不愿意,那么,她会决然赴死,绝不苟且偷生。

    “你是郑家媳妇,我一个姓陆的,怎么救得了你?”陆元畅很是为难,以她的身份,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可是顾小芙实在是太凄惨了,她不忍拒绝,想了想,便说道:“要不我再出五两银子替郑二还债,你看如何?”

    对于陆元畅来说,二十两和二十五两没多大区别,虽说她辛辛苦苦攒了五六年也就三十多两银子,但既然是救人,何不救到底。

    “大郎不可,若是如此,郑二今后必缠着大郎,以奴家作要挟,大郎恐永无宁日。”顾小芙一听陆元畅提议,心下略安,她没赌错,陆大郎确实是个好人。

    “那我当如何?”陆元畅觉得顾小芙说得很有道理,她自幼勤习武艺,熟读兵书,可她对于这种家族纠纷,是一窍不通,她就一人长大,旁人也不愿与她多作交流,她根本不懂人情世故。

    “大郎今日愿借二十两与郑家,何不将奴家买了来,这样,大郎与奴家都与郑家再无瓜葛。”顾小芙来的路上,便想了这个对策,这是她唯一能脱离郑家的办法,那个郑家,她是再也不敢待下去了。

    “这…这如何使得?”陆元畅闻言皱紧了眉,买个女人回家,她是想都没想过的。

    “奴家本不愿舍弃郑家,就算当初郑家再穷再苦,奴家也只想留在郑家,从一而终。可是,郑家要卖奴家至那烟花之地,受人凌、辱,奴家宁可死去,也不想让那等之地污了奴家身子。”

    陆元畅看着决然的顾小芙,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油灯下的顾小芙,满头湿意,全身泛冷,却是笔直地跪在自己面前,她的身体打着冷颤,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像极了秋风之中的清莲,清丽高贵,威武不屈。

    陆元畅先前自杨大娘那里听得了顾小芙的经历,对她本就动了恻隐之心,再见着她如此作派,怎狠得下心去拒绝她。

    顾小芙看着犹豫不定的顾元畅,并没有苦苦哀求,她只是静静地跪着,静静地看着这个传闻中命犯七煞的年轻人,她知道自己的请求极度让人为难,要背上的名声也不好,可是,想到先前陆元畅救自己一命之时的那个眼神,顾小芙便敢用命去赌,陆元畅会救她,此时此刻,只有陆元畅会救她。

    “你可知,我是七杀星,命犯七煞,克父克母,克尽苍生?”陆元畅幽幽地说道,一个女孩子,从小被人冠上这样的名头,她的心情极复杂,有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相信,阿爹阿娘是被她克死的。

    “奴家知道,奴家的命是大郎救的,大郎要奴家的命,拿去便是。”顾小芙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的云淡风清,似乎面对的,只是一个常人,并不是别人口中传言的七杀星!

    人到了绝境,才会视死如归!

    这世道,太过艰难,天下苍生如刍狗一般,任由官员权贵欺压。官员不思进取,皇帝耽于享乐,生生将这大好江山,弄得千疮百孔。

    陆元畅曾经不只一次埋怨死去的爹娘,为何要让她顶着一个男子的身份,活在这人世间。她是军户,若为男子,必要征战沙场。她从小苦练武功,并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她常冒险捕猎,也不是为了多得钱财,她只是想让自己多一分力,这样,待得她身处沙场,也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是的,她怕死,她还年轻,就算顶着七杀星的命格,她都不想死。可是面前的女子,却是视死如无物!

    身在此间乱世,女子有何选择!

    陆元畅突然明白到,爹娘让她作男子身份,是为她煞费苦心。她的名字中,有个畅字,肆意畅快地活着,是爹娘对自己最美好的祝愿,此等乱世,又有几个女子能安乐度日!

    她虽然被人嫌弃七杀命格,但她的人生至今还是肆意畅快的,她可以去想去的地方,她有足够的钱财让自己过得快活,如果她是女子身份,左不过嫁人生子,聊此一生,可看看顾小芙,陆元畅不禁自问,这样的生活,确实是自己想要的吗?

    陆元畅想通了一直困扰自己的身份问题,却也让得她极为难过,她的爹娘,是如此地爱她,可她曾经,居然为此埋怨爹娘,真真是不孝。

    “你可知,我是军户,以目前国势,必要征兵,我恐不能幸免。”

    顾小芙看着陆元畅带着些许哀伤的英挺面容,想了想,坚定地说道:“大郎在家一日,奴家便服侍大郎一日,奴家不要名份,大郎若是娶妻生子,奴家绝无半句怨言,大郎若要奴家离去,奴家自当奉命。大郎出征一日,奴家便在陆家等待一日,不管等来的是大郎的人还是尸首,我顾小芙,此生必为大郎守着陆家!”

    陆元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神坚定的顾小芙,她突然觉得,这个才相识不过短短数个时辰的女子,居然懂得她的心思!

    是的,就在陆元畅淡淡哀伤之下,顾小芙突然明白了这个传闻中的陆大郎。顾小芙有家,有家人,可是等于没有!她的亲人,都抛弃她,内心的孤寂,没有人能懂。

    可这个陆元畅,却与她有着相同的心境,只不过,陆元畅孑然一身,但她同样渴望被亲人关怀的温暖。

    不过是十多岁的年轻人,两人的心境,却是如此沧桑。

    在这个清冷寂静的夜晚,两人从那相对的视线中,找到了一丝温暖。

    陆元畅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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