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个看似猴精猴精的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衙差,偷偷摸摸出了邺县府衙,绕过几处危墙,便一路奔着北面而去。速度还真是一点都不慢,脚下似是徐徐生风,犹如翅膀相助一般。途径民宅的时候,竟是几个纵跳,便轻轻松松上了屋顶,竟是无甚声响。再一瞬的功夫,已然跳到对面的屋脊之上了。由于抄的近路,且又是选择这个点人烟稀少的街口跳跃。偶尔路上的几个行人,大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像是天空中有鹰隼忽地从头顶掠过,然后忽地一下便消失不见
    了。年轻衙差就这般抄近路的功夫,约莫奔了有盏茶的样子,总算是到了虎威街的将军府的后门。只见他面不红,气不喘的四面又望了望,确定无人,便从腰间取了
    个腰牌模样的物件拿出来晃了一晃,便径直从后门进了去。后门的几个看门的将士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又继续目露凶光,全神贯注的继续站岗了。年轻衙役一路顺着廊道而进,早有管事模样的人通传到袁绍那里,只见袁绍随性的放下手中的毛笔,但是却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一句道:“让袁综直接来书房
    吧,我就在这里等他!”
    来人应了一声:“诺!”便自躬身退出了房间。袁绍仔细端详着桌上的那幅竹简画卷,这张画卷可是他自己画的,直到方才才刚刚画完。只见三尺长的竹简上,从右到左依次画着:一只蜷着尾巴的狐狸,把自己的脸庞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条细缝,好像是偷偷着观察着一切。斜下方是一只精瘦,但表情却是狰狞的灰狼,腿脚上似乎是受了点伤,正自窝在草丛堆里,此刻正自死死的盯着下方的那一只体形硕大的威严的猛虎。老虎的神态不怒自威,霸气凛然,但却丝毫不把那只枯瘦的饿狼放在眼里,此时正自悠闲卧倒在河边的大石上眺望着远方的热闹。老虎身旁不远的地方立着一只麋鹿,像是刚刚在河边喝了点水,此刻正在一旁自顾不暇的反身准备逃离。更远处,是几只嬉戏的卷毛猴子正在哄抢着一只羽毛光鲜的金丝雀。金丝雀看着似乎很是狼狈,腿脚上貌似还系着一根丝线,像是被禁锢了自由。由于强烈的挣扎而使得身旁掉落了几根羽毛,无奈且凄凉。而那几只猴子正在争抢着那根丝线罢了,却是闹得不可开交,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斗的很是厉害。而那只威严的猛虎,瞧的便是这一处
    的风光,嘴角似乎带着些许的弧度,隐隐带笑。袁绍此刻正自凝视着那只鲜艳的金丝雀,嘴角间也不经意的泛起一丝笑容。不禁暗道:“如今群猴争雀,猴群边的麋鹿自可不用理会,倒是这只受了伤的饿狼......“袁绍把视线移向那只灰狼,凝视片刻方才道:”虽说其已经不足为惧,但如今却如同有鲠在喉。”袁绍幽幽的拍了下桌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不除它不得已
    安心南下争雀啊!”
    这时候,门外传来响动,袁绍心神一动,道了声:“袁综么,进来吧!”
    只见门吱的一声便开了,正是刚刚从县衙回来的那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衙差。只见他进门便跪拜道:“义父!”
    “起来吧,又没有外人!”袁绍抬抬手,侧眼又道:“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诺!”袁综应声而起,恭恭敬敬的立在桌前两丈之处,这才说道:“义父,果然如您所料,那刘闯还真有些猫腻,如果不是混在衙差当中,肯定是探听不到这些
    往日的辛秘的!”
    “哦?且说来听听!”
    “据一个老衙差说那刘闯除了袁功曹失踪一案、漳河祭祀河伯一案,出身也不甚干净,他这官身不是举孝廉得来的,而是花了足足两百万钱买来的!”
    “什么时候买的?”袁绍追问道。“据说是前任方县令离职以后,他便到处去活动,然后就当上了邺县的县令。嗯,属下还查到,这个方县令乃是本县有名的大儒名叫方英,他是于熹平六年(公元
    177年)举孝廉而入仕,后来做了邺县的县令,一直到初平二年(公元191年)为止,辞官归隐去了!”
    “嗯?四年前,那岂不正是我入主冀州的时候?”
    “这个......义父,我听说他是由于其子不慎病故,因而悲痛至极才引咎归隐的。”袁综弱弱的回道。
    “嗯,你去查一下,如果属实,就请他回来继任县令,如果不是......”袁绍忽地又顿了顿,“不是就算了,我四州之地何愁还找不到贤士?”
    “义父所言甚是!”“对了,你可曾查到那刘闯的官是从何处买来的?我记得我曾三令五申强调,不准买卖官位,那时候竟然还有人顶风作案?抓到一定严惩不贷!”说到此处,袁绍
    似乎很是气氛,面上隐隐有愠色。
    “义父,还请息怒。这个还不曾查到,不过可以找主薄查一下往年留存的文书,我想应该不难查到。”袁综顿首道。
    “你是说逢元图(逢纪,字元图)么?”袁绍忽然皱了皱眉头。
    “义父是不是有什么顾虑?”袁综抬起头望向袁绍慢慢的寻道。
    袁绍站起身,向外走了两步,站定以后“嘶”的长叹一声,又转了回去,忽地又转过身看向袁综道:“袁综啊,你说,我是不是有些低估我下面这三子了?”
    “这......小,小子不知啊。小子只知道三位公子都是文能出彩,武能扛鼎的文武兼备之才。义父您......”袁绍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斥道:“你啊,少来拍马屁了!我那三个儿子,我还不知道?老大谭儿长得不像我就算了,还天生驼背,也就有些蛮劲儿罢了;老儿熙儿,容貌倒是比我还出众,谋略也尚好,就是从小便体弱多病,尤其是半年前还突然便患了痨病,也不知道还能活个多久;倒是这老三尚儿,容貌最是像我,不过就是做事浮躁,且留恋烟花之地,活脱脱一个花花公子!你说,他还未束发就这般乱来,以后这不要整上天啊!”袁绍嘴上虽然数落着三子,但心里还是满藏着
    父爱在里面。
    “义父教训的是,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您也别过于担心了!”
    袁绍这一次没打断袁综的话,只是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他们其实都还算老实,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您是......”袁综又问。“唉,你也是我儿子,从小把你养大的,如今都是而立之年了,也帮义父帮了不少事,就算是告诉你也无妨。”袁绍认真的看了袁综一眼,走出几步,来到袁综身
    边:“来,咱爷两儿到里间的榻上边喝边说罢!”说着,便执着袁综的手,向里间走去。袁综其实一进门便注意到方桌上的画了,只不过一直不能细看,经过的时候,无意间便又瞥了两眼,大致把画上的东西记了个八九不离十,也没深究便跟着袁绍
    一路进了里间。不一会儿,两人落座了,袁综于是在一旁把酒给袁绍满上。袁绍凝视着桌上的酒杯,似是凝神了会儿,过了片刻才伸出右手,摩挲着酒杯,慢慢的道:“综儿,我之前说低估我那三子,不是真的说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
    ”袁绍拿起酒杯,看向袁综,继续又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三儿后面的人!”
    “嗯?义父指的是......”袁综佯做不知,出口询道。
    “你呀!猴精猴精的不会猜不到!放心我们今日只是谈心,畅所欲言,不用那么拘束!”袁绍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诺!那小子就斗胆说了。义父怕是现在有些担心党争的事吧?”袁综小心翼翼的说完,拿起酒壶又给袁绍把酒满上了,然后还顺道给自己倒了一杯。
    袁绍这时候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道:“本来呢,我还有些不是很在意!不过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倒是忽然间提醒了我!”
    袁综没有打断袁绍,因为他知道以义父的性子,后面应该还是有话。
    果不其然,袁绍仰头把酒喝了,若隐若无的问道:“你提到的主薄逢纪,你知道是哪一派的么?”
    “这个!小子倒是有些听说。”袁综也把就一口干了,放下酒杯。
    “说说,今日说了不要有任何拘束,义父想听听你的心里话!”袁综点了点头,这才道:“我听到一些传闻,关于三公子的!传闻说,您偏爱三公子,而三公子应该不久之后便到了束发的年纪,所以很有可能会传位给三公子,
    因而才会有底下的人开始站队。”
    袁绍皱了皱眉,但却并没有插话。袁综于是又道:“而三位公子中,大公子远在青州,可能会得到青州的一部分高官的拥立,更何况大公子乃是长子,自古以来都是立长不立幼,因而其实大部分官员都还是比较支持大公子的。再说说二公子袁熙,就目前来看,二公子的应该是没有党派的,因为小子并不觉得田别驾在二公子身后,以田大人心思缜密来说,他一定是不会去随意站队的,而且小子坚信他与沮先生一定都是直接效忠于您的!”袁综讲到这里,便适时的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义父很可能有话要说,于是两
    眼便望向袁绍。袁绍楞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斥道:“好小子,知道我会忍不住的插话对吧!有你的,我那几个儿子能有你的一半才思敏捷就好了,更不论你的轻功还是冠绝河
    北!”
    袁综赶忙垂下头道:“义父过誉了,小子不过就是一点点小才,与几位公子的大才比起来所差甚远!”
    袁绍瞪了袁综一眼,佯装怒道:“说了讲真话,你他娘的就只会溜须拍马!鬼精的很!你再这样,我可要丢酒杯了!继续刚才的说下去!”袁综道了一声“诺”,然后继续说道:“至于三公子,小子觉得该是和大公子有着不相上下的实力吧!且不说审从事,逢主薄他们二人在冀州的影响力,更何况还
    有,还有......”说道这里,袁综抬起头望向袁绍。袁绍正听的兴起,这小子突然又是如此扭捏。便二话不说,真的把手中的酒杯甩了出去,只见酒杯斜斜过去直奔袁综面门。但袁综眼神坚定,似乎并未要躲,就那么还是跪坐在对面。只听得“碰”的一声响,酒杯正擦着袁综的左边额头划过,即将跌落在地上之时,袁综终于才动了。一阵幻影过处,右手似乎是伸长了一般
    ,再一瞬,已是坐了回去,酒杯此刻又原原本本的停在桌上,只是稍稍的晃了晃,这才令人惊觉原来就是刚才扔出去的那个杯子。
    袁绍没有理会袁综额头的那一道红痕,而是伸出右手重重的拍到了袁综左边膀子上,语重心长的道:“我知你为何不躲,你的这份心意,义父心领了!”
    “义父!”袁综想要跪拜,却被袁绍拦住了。
    “你且继续讲来,好容易有人讲真话,义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你呀,别再有所顾忌!”袁绍把手伸了回去,亲自给袁综倒了一杯,递了过去。袁综接过酒,向袁绍拱手,然后一饮而尽。这才又道:“刚才小子其实说的是夫人。夫人乃是三公子的亲娘,难免也会牵扯其中。更何况小子还听说,夫人之前也
    在经营很多很赚钱的营生,例如妓馆,赌坊等。所以,小子认为三公子一系从钱财上也不乏有足够的实力与大公子一系有得一拼。”袁绍点点头,望着袁综叹道:“综儿,你说得对,之前是我疏忽了很多。如今老大和老三各自两个派系,已然羽翼渐满,我若不是在昨日已经敲打过他们一次,估
    计他们还会在暗地里搞动作。”
    “义父说的是,小子其实也都是听来的传言。至于真实性,小子也不好多说。义父您......”袁综嘿嘿笑道。“什么您不您的,你小子刚刚才好了点,现在又在打马虎眼了!去去去,酒都没怎么喝好,扫兴的玩意儿!赶紧滚出去,省得老子心烦!”袁绍忽地笑骂的打断道
    。
    “诺!小子出了门一定把刚才的话全部忘掉!”袁综笑嘻嘻的起身拜道。
    “赶紧滚!”袁绍啐道,待得袁综躬身退出里间的时候,又传来袁绍的声音:“就按你说的办吧,仔细查一查,查到是谁,直接跟我汇报便可!”
    “诺!”袁综得令之后,便不再做停留,躬身出门而去。袁绍听得门又关上了,便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的叹道:“眼望着西南的金丝雀,却不料虎山后宅起了火,还要提防着那东北的饿狼。百兽之王,你说你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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