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线无形无影,圈圈缚上他心尖,一拉一拽。
    发觉对方微妙的僵硬,江白砚退开些许,低声询问:“难受?”
    他难以分辨痛与快意,记着施黛怕疼,没再往下。
    施黛赶忙摇头。
    江白砚果然不懂亲吻,从开始到结束,只过去短短几个吐息。
    动作也是肉眼可见的笨拙,只用唇瓣覆上来,一点点研磨辗转。
    感觉并不难受,温柔又小心翼翼,像蝴蝶落在花蕊上。
    她情不自禁想更加贴近。
    “你,”施黛舔过下唇,“喝药了?”
    想来也是,江白砚在心魔境里受了不轻的伤,加之气力殆尽,大夫肯定要开些益气补血的药。
    尝起来,是苦的。
    施黛不喜苦味。
    江白砚收拢指尖:“抱……”
    余下的“歉”字没出口,唇上被某种柔软的物事抵住。
    是一块方糖。
    不久前施云声进屋探望,带来一盒饴糖和点心,施黛吃了不少,还剩下一些。
    “第一次嘛。”
    抬头对上江白砚的眼,施黛展颜一笑:“要甜一点才好。”
    来不及回应。
    一半饴糖被推入他口中,江白砚尚未品尝到甜意,后脑勺便被轻轻按下。
    施黛覆上他,随之而来,是占满唇舌的甜。
    饴糖是清甜桂花味。
    被施黛缓缓抵入,整个进入他口中,逐渐消融。
    江白砚眼睫轻颤。
    脑中一片混沌,恍似半梦半醒,施黛的气息将他拉回现实。
    像坠入一张细密的网,目光所及、唇齿所触,心心念念皆是她。
    附骨的苦消散殆尽,唯剩涌向四肢百骸的甜。
    与经年的疼痛浑然不同,教他心尖炽烫,眼底漫出水意。
    施黛对亲吻的认知全靠小说和电视,在技巧上,不比江白砚好。
    她有些紧张,刚要加重力道,感到颊边晕开一片湿濡。
    怎么会有水?
    施黛一怔,恍然意识到什么,遽然抬眸。
    一瞬望去,如同撞进带雨的春潮。
    在江白砚眼底,朦胧水色是潋滟的波。
    几滴水液凝成圆珠,自他眼梢滑落,留下浅淡绯红。
    似是难堪,又或难耐,江白砚低垂长睫,平复凌乱不堪的呼吸。
    连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
    鲛泪落地,发出微不可察的啪嗒响音。
    毫厘之距里,两人的气息隐秘交缠,像躲不开的绵长细雨。
    遇上她之前,江白砚连拥抱和抚摸都未曾有过。
    拢在他脑后的掌心缓慢收紧,施黛很轻地出声:“江沉玉。”
    就连这个小字,自江府灭门后,也成了无人知晓的秘辛。
    把它告诉她时,江白砚的口吻云淡风轻——
    “只有施小姐知道这个小字。”
    “无论何时,叫一叫,我便知道是你了。”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的?
    指腹抚过他发丝,施黛轻声问:“是甜的吗?”
    “……嗯。”
    唇边勾出一线弧度,江白砚道:“喜欢。”
    于是施黛也无声笑笑,略微踮起脚尖,吻上他通红的眼尾。
    第98章
    施黛的唇落在眼梢, 江白砚微阖双目。
    落了泪,眼中满是灼人的烫,此刻被她触上, 像燎起一簇火。
    暗火将燃, 到头来, 却淌出一滴水珠。
    鲛人的眼泪初初淌落时, 是水液的形态, 过上几息, 才凝成珍珠般的固体。
    当施黛退离, 恰见一颗鲛泪滑落。
    江白砚闭了闭眼, 喉音更哑:“还要。”
    施黛:“嗯?”
    不等她回答,江白砚已倾身靠拢, 探索一般吻得克制,如同猫儿舔舐爪子。
    呼吸交缠间,连空气都变得黏稠。温热吐息扫过皮肤,留下暧昧的红。
    江白砚双眼迷蒙。
    不明缘由地,他好似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听见细微呼吸、触到奇异的软。
    这种触感,比肩头传来的疼痛更叫人沉溺。
    施黛:……
    等等。
    等一下。
    时间太久,她呼吸不过来。
    江白砚只懂唇间的摩挲蹭弄,并对此毫无怠倦, 一来二去, 在鼓擂般的心跳声里, 施黛一阵胸闷。
    江白砚还要亲多久?
    唯恐自己什么时候眼前一黑,施黛用手指戳戳他肩头。
    江白砚微顿, 又轻蹭一下,总算抬头。
    施黛赶紧呼吸新鲜空气。
    她整张脸全是红, 有如圆润苹果,双唇不点而朱,因方才的吻,显出口脂一样的浓郁色泽。
    江白砚扫视而过,望进她眼中。
    “有点喘不过气。”
    施黛拍拍胸口,小声说:“太久了。”
    不可太久。
    江白砚悄然记下。
    他从前只知,以手拧断脖颈,或把人的口鼻浸入水中,可令其渐失生机,气绝而亡。
    原来如此轻柔的动作,也能剥离气息。
    像把温柔刀。
    ——不过于他而言,在此般极致的愉悦下,哪怕被施黛夺去全部气息,也是一种欢愉。
    江白砚有些理解,为何世间男女甘愿堕身红尘了。
    “总之,今天就教这样。”
    施黛深吸口气,抬手轻拭他右眼。
    没凝形的水渍盈在眼眶里,被她擦去的瞬间,江白砚眨了下眼。
    “以后,”他低声问,“继续教?”
    施黛挪开眼,没再看他:“嗯。”
    拥抱和抚摸都试过了,还差什么?
    她瞟一眼江白砚的嘴唇。
    这人显然不知道,亲吻除了唇和唇,还可以是舌与舌的。
    可这件事,她也不会。
    除却亲吻,其它能做的事——
    脑子里越想越偏,施黛忙把思绪拽回来。
    “对了。”
    想起正经事,她眉心一跳:“凌霄君。”
    话题猝然调转,江白砚缓声:“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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