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继续猜下去,生怕是她根本无法作对的人。
    只是不管敏窕心里有几多猜测,她都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太后。
    今日之事,对太后未必是好事。
    可她只要敢说出一句话,今日死的人,就会是她。
    敏窕无比清楚她的主子,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脾性。就算看在她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份上,也顶多留下个全尸。
    敏窕闭了闭眼,强行压着自己不要再想。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查一查直殿监。最起码,得知道陈密,到底出了何事!
    …
    陈密窝在屋里,已经有两天。
    正如廖江告诉他的那样,除了每日三急,他根本不能外出。就算不得不去解决,也会有人跟着他。
    一路护送他去,又护送他回。
    这样的生活,陈密只过了两天,就有点待不住。
    他烦请门外的小内侍去请惊蛰,虽然不一定能够请得来人,可好歹问一问,还能有个机会。
    谁成想,惊蛰真的来了。
    “你说你想找点事情做?”
    陈密:“待着无事,实在无聊。”
    “既如此,你们司内的事,你就接手一部分吧。”
    惊蛰转头吩咐小内侍,将一些文书搬过来。
    陈密听了这话,有些茫然。
    惊蛰身后的慧平解释了一句:“刘掌司进去后,这掌司位置就空置了下来,依着掌印的意思,打算年后再挑人上来,现在是我们掌司接着这些事。”
    多了一人分担,惊蛰手头的事情,总算是轻松不少。因着这,陈密和惊蛰的接触也多了些。
    惊蛰还挑了个时间,与他说了那些东西的去向。
    “从你屋里搜出来的,除了赃物返还回去后,不合适的,我已经请了侍卫处的人处理。”惊蛰平静地说道,“余下的那些,廖江应当是还给你了。”
    陈密面露尴尬,哪怕这事是自己做下的,可被其他人提起来,尤其还是不怎么熟悉的惊蛰,那种莫名的尴尬更是梗在心头。
    陈密那日回来,发现包裹里,只剩下一些钱财,但凡是暧昧些的东西,譬如荷包与手帕,全都没了。
    那时候,陈密就有猜测。
    只是猜想归猜想,他到底有些不舍,今日听到惊蛰这么说,才有尘埃落定之感。
    陈密:“毁了就毁了罢,总比命丢了强。”
    沉默了会,他又道。
    “若非掌司救我,而今我已是没命。不知掌司,想要何等回报?”
    他是那种欠钱不还,就非常难受的人,如今欠了惊蛰这么大的人情,如果不能做点什么,陈密简直浑身难受。
    他更不觉得,惊蛰会无缘无故救他。
    ……是为了钱?可廖江已是将所有的钱财都还给了他,惊蛰压根没有截留。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惊蛰淡笑着说道:“等你能从这里出去后,我有一件事,还要请你帮忙。或许有些危险。”
    陈密态度认真:“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绝不推辞。”危险不危险的事情另说,他几乎是欠了惊蛰一条命,自然得竭力帮忙。
    两人又聊了些公事,惊蛰才从陈密屋里离开。
    他近来是真的忙,忙得几乎都没办法去思考那天容九的异常。
    只是闲暇下来的某个瞬间,惊蛰总会觉得……
    容九那天,肯定有事瞒着他。
    惊蛰回来后,就跟扒拉自己财宝一样,扒拉着朋友一个一个数着他们的安危,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出事儿,都好端端着呢。
    他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奇怪的不安。
    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紧绷着神经,不敢轻易放松。
    不过那日之后,容九已经有好几天没半夜袭击他,应该是冷静下来,不再受那种异样的狂热驱使。
    那天他们的对话很简短,在说完那话后,容九就走了,他走得很匆忙。
    就像是再逗留下来,或许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他仿佛在忍耐。
    尽管惊蛰不清楚他压抑的是什么,却清楚地觉察到那种庞然的情绪……仿佛他答应惊蛰的事,需得悖逆本性,碾碎所有的暴戾,才得以堪堪挤出来的隐忍。
    惊蛰几乎被那浓烈的情绪覆没,却没能来得及拉住容九。
    男人走的实在是太快了。
    惊蛰有点心烦意乱,又叹了口气。
    那天,惊蛰原本是要和敏窕套话,但还没问完,就被容九的出现给打乱了节奏。
    好悬那个时候,容九只是将女官敲晕,并不是真的杀了她。
    虽然没能从女官的口中套出太多的话,不过显然惊蛰已经明确了太后的态度,以及得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陈安,果然是死在太后手中。
    这不由得让惊蛰咬牙。
    除此之外,那名单上所列的其他人也在他的调查范围内,他必须得先知道这些还活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按照那女官的说法,这些人都是投靠了太后。
    什么情况下会用上投靠这个词语?
    他们原来不是太后的人。
    那他们原来又是谁的人?
    先帝,还是慈圣太后,更或者,是某些无法想象的人。
    “惊蛰!”
    有人在后面叫住了他。
    惊蛰带着慧平停下,就看到世恩匆匆走了过来,低声和他说话:“出事了。”
    世恩四处打量,看起来有点紧张:“就在刚才,云奎被带走了。”
    “被谁?”
    “不知道。”世恩不安地说道,“杂买务那边并没有传来太多消息。”
    如果不是胡立来找他,世恩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去告诉姜掌司了吗?”
    “我没找到他。”
    不然最先被通知的人肯定是姜金明。
    惊蛰倒是知道,他在何处。
    他带着两人匆匆赶往掌印太监住处,正此时,姜金明正好从屋里面走出来。
    当他看到惊蛰几个人的表情时,他脸上的笑容停住了。
    只因为一贯冷静的惊蛰脸上,都有几分忧虑。
    …
    德妃,现在正躺在殿内的软榻上,拼命揉着额头。
    “姨母为何在这个时候,让我来负责这些事情?”她的语气充满暴躁,与从前的优雅淡定有些不同,“难道她不知道,这种耻辱的小事,直接交给慎刑司处理不更好吗?”
    眼下德妃根本不想处理这些杂务。
    敏窕是这么说的:“德妃娘娘,太后不忍见您一直沉浸在逃避里,还请您振作起来,这才能好生处理宫务。”
    她意有所指。
    “整个后宫之中,再没有比您更为合适的人。”
    这位女官说起话来十分好听,从前,德妃或许会为这样的话所动容,可现在再也不会了。
    她再也感受不到当初那种手握权势的愉悦,相反只有非常古怪的刺痛,仿佛有无数人的眼睛都在看着她,说着窃窃私语,哪怕他们面上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对她恭恭敬敬的嫔妃,现在也学会了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在出事后父亲镇北侯曾经给她送过一封信,信里没说什么长篇大论的话,只有简单的词句,却深深地表达了他的失望。
    这无疑让德妃情绪更加暴躁,那次气得毁掉整个内宫。
    “娘娘,敏窕姑姑正在审问那些人。”
    德妃身边的大宫女从门外走了进来,虽然德妃名义上管着这件事情,可实际上却不怎么过问,只是偶尔会让大宫女在旁边盯着。
    “敏窕可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德妃问道。
    “敏窕姑姑,似乎每个人都会询问,并没有什么特殊。”那个大宫女先是这么说,然后又倒,“不过,好似杂买务的云奎,被多问了几句。”
    大宫女记得这个人,因为他是最后被带过来的,而且还是晕着被拖过来的。
    听说是在路上挣扎过,所以才被打晕制服。
    她心中不免摇头,如果是寻常的时候,德妃娘娘处理这件事还会手下留情,可现在……娘娘怕是巴不得这些人都死了,免得再来烦她。
    杂买务?
    德妃对这地方不感兴趣,兴意阑珊地说道:“你去与敏窕说,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必来过问我。”
    大宫女急急说道:“德妃娘娘,太后如此惦记着您,这或许是您的一个机会,只要您……”
    “本宫该做什么,需要你来指点吗?”德妃骤然暴怒,尖利地咒骂起来,“我那好姨母,要是真的为我着想,就不可能再这个节骨眼上,还给本宫安排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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