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个人,沿着山路经过祠堂,终于在天色真正黑下来之前抵达了坟地。傅文杰也是硬气,不要任何人替他,自己亲手拿布裹了那具婴尸抱在怀里,被人抬到墓地前,当即泪水就下来了。

    “我的儿啊……”

    只见那两个墓坑连在一起,一大一小,只有一座刻着锻剑庄傅文杰之妻的墓碑,显见是难产夭折的婴儿随葬了母亲。本地原来没有这个风俗,难产夭折都是母子放在同一棺木里的,不知傅文杰当初是什么想法,才将妻子和孩子分开来埋葬。

    兴许是他潜意识里,也有这不祥之子害了自己的妻子,才令她难产而亡的想法吧。

    婴儿的小小棺木已兀自从土里冒了出来,棺盖上赫然有个洞,恰好能容婴儿爬过。众人拿灯笼一照,登时只觉寒意从心头激灵灵直升起来,不知是谁没忍住低声说了句:“妈呀,真是自己爬出来的……”

    周誉好歹是青城大弟子,年纪稍长一些,还勉强撑得住:“别乱说!”

    只有单超上前一步,低头望着那小小的棺材,仔细盯着裂口边缘,眉心微微皱起了起来。

    正当这时他眼前一亮,偏头只见谢云宽衣广袖,站在身侧,提着一盏灯笼为他照明。

    在这阴沉黑暗的天空下,诡谲冷清的坟地里,只有谢云的身影笼罩在橙黄色温暖的光晕中,温润眼底如同明珠辉映,向他微微浮起一丝笑意。

    单超心中怦然一动。

    一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酥软微麻的感觉从内心深处升起,顺着血脉流向四肢百骸。

    “大师?”谢云低声笑问。

    单超有点慌乱地收回视线,咳了一声,起身退后半步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可看出什么来了?”

    “像是被人从外面砸开的。”

    谢云点点头,单超正要说什么,突然身后有人喃喃道:“不好,要下雨了!”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夜幕初降的天空中果然阴云密布,远方云层中隐约传来电光,在初秋的季节里,竟然罕见地出现了要下雷雨的势头。

    “山中雨夜不能露宿,埋葬好立刻回去!”单超当机立断:“来几个人帮忙,快!”

    傅文杰犹有不舍,但几个人同时过去,七手八脚把土刨开,外袍塞住棺盖,将小棺材埋葬回去,重新草草掩埋上土。傅文杰腿脚不便,他家下人赶紧把他扶上轿舆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了不到几步,才踏上一段格外崎岖滑腻的山路,突然眼前骤然一白——

    电光将周围景物映得雪亮,既而世界陷入黑暗,身后墓地阴风四起:“不……要……”

    “不……要……走……”

    所有人瞬间颤如颠筛,胆小的当即尖叫起来,几个扛着轿舆的傅家家丁差点软倒在地。

    单超脱口而出:“稳住!”

    轰——隆!

    就在这个时候,雷声来得猝不及防,几乎是贴着众人的头皮打了下来!

    “啊啊啊——”仓促惊叫声中,不知是谁先脚一滑摔倒在地,当即在人群中产生了连锁作用,那几个家丁被推得前扑倒在地上,当即把轿舆摔了出去!

    “小心!”

    “少庄主!”

    傅文杰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冲出,在陡坡上打了个滚,一头冲着山下的密林摔了下去!

    岩石陡峭尖锐,下面的密林潮湿黑暗,傅文杰要是真掉下去,焉能还有命在?

    惊变瞬间炸起,所有人大喊出声。就在这无比混乱的刹那间,一道黑影闪电般向前纵跃,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跟着傅文杰跳下了陡崖!

    陈海平靠得最近,失声惊呼:“大师?”

    ——只见那纵身下去救人的,赫然就是单超!

    陈海平咬牙就要跟跳,突然肩膀被人一扣,紧接着后颈就抵上了冰冷的刀锋。

    他愕然偏头,却只见一个神鬼门手下正盯着自己:“不准动。”

    与此同时谢云大步穿过人群,走到断崖边,突然脚步顿住了。

    夺魂钩锋利到极致的内侧弯刃正从他侧颈伸来,无声无息挡在了咽喉前,只要再前一步,便会轻易切开他的气管。

    景灵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龙姑娘,站住。”

    “姓景的你想干什么?”“住手!”

    众人这才从慌乱中回过神,纷纷发出怒斥,周誉暴怒吼道:“把兵器放下!对一弱女子动手算什么本事?!大家伙快趁雨没来前下去救人!”

    然而一片怒骂声中,景灵持钩的手都未偏移半分。

    “今天这里谁都能走,唯独你不能。”红发杀手对周围所有人都视若无物,唯独直视着谢云的背影,冷冷道:“一个和尚的生死不重要,但如果你坚持下去的话,那我保证,他真的就不得不死了。”

    “……”

    谢云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半晌他缓缓抬起两根手指,抵着自己咽喉前方的弯刃,将它一寸寸推开。

    众目睽睽之中锋刃切进指腹,鲜血顺着指关节汩汩而下,但他的动作却极其平稳,甚至都称得上是十分优雅的。

    “就你也来拦我。”

    他笑了下,声音舒缓犹如闲话家常:

    “——你算什么东西?”

    第12章 朔云秋

    你算什么东西。

    谢云声音里没有任何轻忽或藐视,相反,甚至是非常平静和理所当然的。

    ——然而就因为这一点,才令人从心底里,涌现出更深刻也更鲜明的刺痛。

    “果然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出乎意料的是景灵没有勃然大怒,只微微抬高了下巴。他个头本来就高,这么一抬,便有种从上而下地睥睨的姿态:“的确在云使眼里我什么东西都不算,但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在孤身一人、无力自保的时候说出这句话。”

    谢云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孤身一人在这里?”

    话音未落,不远处草木摇晃、树枝挥动,黑暗中铁器摩擦声四下响起,似乎突然冒出不少人来虚虚地围住了这条山路。

    身后各大门派的弟子们都有所察觉,登时惊愕四望:“什么?”“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他们搞清楚情况,突然只听景灵冷笑一声,问:“那如果要拦住你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个呢?”

    说着他抬手在唇边,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嚯——!

    夜幕中山坡周围、岩石四角,陡然涌现出数十黑影,全副武装手持弓箭,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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