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紧紧包围住了他们这拨人,周誉失声惊道:“神鬼门!”

    景灵冷冷道:“来锻剑庄之前我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这两年来所有人都在关注你的动静,但你无奉旨不出京,所有人也都无可奈何。我认出你之后立刻飞鹰报信通知了掌门元老,如今这些人马,全是从淮南一带赶来护驾的。”

    谢云问:“护你的驾?”

    “不,护你。”

    “我?”

    景灵俯身贴在谢云耳际,轻声道:“任谁捕获了珍贵的战利品,都得严密看护好了带回去,不是么?”

    谢云闭目微微颔首,少顷后终于睁开眼睛道:“所以说,今天你我必得在这里恶战一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非常奇怪,第一个字还是这些日子以来轻缓柔和、男女莫辨的腔调,随即越来越重,最后一个字时已变成了低沉、清晰,极富有磁性的声线。

    那嗓音其实非常有魅力,只是没人会觉得话里的意思也很好听。

    然而景灵却摇了摇头,戏谑地露出冷笑:“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云使,你自己掂量。”

    “——宇文虎已率五百亲兵从长安奉旨南下,不日即将抵达苏杭。”

    “我听说你当初被发配去漠北好几年,是因为在宫中的时候狠狠设计过宇文虎,令他颜面尽失还差点送命。那么你猜这次宇文虎来到锻剑庄,发现你两手空空内力全失,会有多高兴在他乡遇见了你这么个故知?”

    “我……”

    谢云刚开口却猝然顿住,猛地抬眼望向远处黝黑的山林,眼底掠过了一丝极不明显的讶异。

    紧接着,闪电划破天空,滚雷呼啸而过,连接天地的光柱骤然闪现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轰——隆!

    两道巨大轰响惊天动地,甚至令每个人脚下的山石发生了摇撼!

    所有人瞬间抓住树木岩石,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只见闪电尽处的某个方向,突然爆发出了雪亮的火光!

    “不……不好!”陈海平失声道:“是后山别庄!”

    陡崖下。

    单超深一脚浅一脚,站定在某块地势较高的山岩上,喝道:“少庄主!”

    四下风吹草动,没有任何应答。

    已经下到崖底了,傅文杰肯定就在这附近,只是周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纵身跃下的时候又来不及带灯笼,一时半刻根本找不到人影。

    单超深吸了口气,肺部传来火辣辣的血腥。

    刚才他跳下来时也摔到了,落势太猛,必然受了内伤。不过现在不是停下休息的时候,必须在倾盆雨势大起来之前找到傅文杰,否则他就算还活着,也捱不过秋季冰冷的暴雨。

    单超一手按着侧腹部,喘息片刻,待眼睛更加适应黑暗的可视条件后,突然发现前方草丛中似乎静静伏着一个身影。

    “少庄主!”

    他快步上前翻过那人,囫囵看了下,确实是傅文杰的轮廓,只是脸上沾满了血和泥土,想必摔落过程中身上被划了不少伤。更兼他呼吸和脉搏都非常的微弱了,要是晚来半刻钟,想必很难再有什么生机。

    单超咬牙向傅文杰胸中灌输内力,暖流徐徐汇入,片刻后才感觉到这位少庄主心跳略微稳定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上去呢?

    单超抬头向陡崖上看了一眼。

    紧接着他眉梢一跳,似乎从幽暗茂密的黑夜中,敏锐地嗅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

    ——唰!

    闪电划破天空,远处锻剑庄方向被映得雪亮。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一道被拖长的黑影从他身后蜿蜒而来,手中一物高高举起——

    单超瞳孔猛缩,犹如起跑瞬间的猎豹,反身挥拳向后!

    然而刹那间已经太迟了。

    咣当一声重响,他只觉得后脑仿佛狠狠地撞上了什么,简直连脑浆都要从颅骨内横飞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

    他甚至都来不及看见偷袭者是谁,就猝不及防摔进了黑暗意识的深渊。

    ……我是谁?

    这是哪?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喝骂、摔打、周围小孩尖锐的哭叫遥远而不清晰。

    这是……

    年幼的单超在拳脚中拼命蜷缩,紧紧护着怀里半块脏兮兮的胡饼,任凭胸口、背部、腿上传来密集的剧痛。

    胃里饿得火烧火燎,沾满了鲜血和尘土的全身肮脏不已,甚至比路边被人踢来踢去的、骨瘦如柴的野狗还狼狈不堪。

    我要死了,朦胧中他想。

    要死了。

    帐篷突然被掀开,外面集市的人声和马嘶清晰起来,奴隶主远远吆喝了几句胡语。

    “哎!哎!别打了!”

    “库巴叫他过去!”

    “别打了!”周围稍静下来,胡人粗哑的声音响起:

    “有人要买他。”

    一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从外延伸进来的光带中投下长长的黑影,继而走进帐篷,停下脚步。

    小单超面前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皮靴,沾了很多尘土,打着铜铆钉,看上去十分结实。

    他条件反射瑟缩了下。

    这么坚固的鞋踢在身上会很疼,他知道。

    然而许久都没有动静,没有叫骂也没有踢打,那双皮靴甚至连任何移动的意思都没有。

    “……”

    小单超终于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因为血泪混合而模糊不清的视线,竭力向上望去。

    逆光处静静立着一个人,挺拔的身形裹在微微泛黄的粗布斗篷里,背后用旧布条一圈圈裹着把长剑,周身仿佛还残存着长途跋涉风沙未尽的气息,正低头注视着他。

    白银面具戴在这个人的脸上,遮住了鼻尖以上大半面容,但仍能从柔和的下颔轮廓中看出他还非常轻的年纪。

    小单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后缩了缩,面上充满警惕,眼底浮现出疑惑、恐惧和一丝期盼混杂起来的神采。

    那人终于微微呼出了口气,斗篷里随意丢出个布袋,啪地扔到奴隶主面前的地上,从袋口中骨碌碌滚出几串铜钱。

    随即他弯下腰,对单超伸出手——

    那是一只五指微张、掌心向上,虽然有着厚厚剑茧,却修长有力且形状好看的手。

    “我买下你了。”

    面具后他漆黑专注的双眼与单超对视,说:

    “跟我走吧。”

    ·

    大漠深处人烟稀落,风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席卷而来,飞掠过连绵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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