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习走路的那一段时,年轻的爸爸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才7、8个月大小就开始走路了,这样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很聪明。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军队里的工作也逐渐变得日益繁忙了。医务部门的工作负担也很沉重,经常要忙个通宵,来清点供数万人使用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因此,伊德克给家里写信的机会,也就一点一点地减少了。

    不过,爱家的男人总能找到时间写信,伊德克也是这样。每次夜班结束后,他都会像现在一样,用休息前的几分钟,给家人写上一段话。这样,每周他至少能发出两封信。

    “医生同志,又在给家里人写信了吗?”伊万·彼得罗维奇·谢列诺夫走过来,给伊德克倒了杯热水,让他提提神。这个30多岁的白俄罗斯人是伊德克的同屋,也是个热心人。虽然他说话习惯于直来直去,还喜欢开些玩笑,但因为大家都明白他没有恶意,所以也不会放在心上。

    “谢谢,上尉同志。”伊德克接过水杯,“我想在明天就把这封信寄出去,那样,后天它就能到我们村子了。”

    “哈哈,您真是个勤快的年轻人。”谢列诺夫上尉乐呵呵地笑了,“我和我老婆刚结婚的时候也这样。”他躺回到床上,开始回忆道,“结婚才一个月,我就被派到了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可我老婆还留在明斯克的家里。那个时候,我们俩爱得可深啦,每天都要给对方写一封信。在信里,我叫她是‘我的小蟋蟀’,她就叫我是她的‘好人’……医生同志,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每次给我写信时,我老婆总要在信的角落里偷偷地印上个红色的唇印,而我只要想她,就拿上信,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个唇印吻上几十遍……嗨,真是的,鱼离开水还能扑腾一会儿,人不吃饭也能活上好多天,可那个时候,只要一天不想她,我就会像没法呼吸那样,一刻也活不下去了!”

    伊德克笑了笑,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笔尖上。“您和您妻子的关系真好,真让人羡慕。”

    “那个时候是不错,”谢列诺夫上尉点了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有了孩子之后,我在她心里就慢慢变得不重要了。一开始是两天一封信,后来是一周一封、一个月一封,现在呢?我调到这里已经8个月了,可她只给我来了一封信,还是为了孩子升学的事……孩子、孩子,还是孩子!有了孩子,老婆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啦!”

    听着上尉的抱怨,伊德克在苦笑的同时不禁流下了冷汗。薇拉在信里提到小苏娜的内容确实很多,可这也是伊德克所希望知道的,即使薇拉对女儿的爱超过了对自己的,他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帮助孩子健康、活泼地成长是父母的职责,而小苏娜也确实需要更多的照顾。

    也许,这就是个人看法的不同吧。

    “嗨,结婚就是这样,之前爱得热火朝天,后来就变得理所当然。到了没牙的年纪,也许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了。”谢列诺夫上尉总结道,显得十分无奈。

    伊德克没办法,只得又安慰了他几句,自己则始终坚信着,与薇拉之间的爱情,不会因为时间的冲刷而褪色……

    “您比我强,就住在这附近,也不用在只有一周的假期里,拿出整整两天的工夫用在往返的路上。”谢列诺夫上尉有些羡慕地说,“再过几个月,您就有假期了吧?”

    “是的,在六月下旬的时候。”伊德克说,“而且,6月22日是我姐姐的生日,家里人一定会庆祝的。那时我正好能赶回去,让一家人都能高兴。”

    “哦?您的姐姐还和您家里人一起住?”谢列诺夫上尉有什么问什么的毛病又犯了,“我是说,她还没结婚?还没搬到丈夫家去?”

    伊德克知道上尉只是好奇,便如实地回答道,“是的,我是我父母的几个孩子中最早结婚的。”

    “那您姐姐今年多大了?女孩子不早些结婚可不好。”谢列诺夫上尉继续自说自话,“我老婆嫁给我的时候刚满18岁,她那讨厌的爸爸,对,也就是我的老丈人,就把她像不要的家具一样扔了出来。为了这个,我和她娘家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嗨,让这么大的女儿留在家里,您父母还真是想得开!”

    “呵呵……或许是这样吧……”伊德克尴尬地笑着,重新将注意力移回了自己的信上。谢列诺夫上尉又一个人唠叨了半天,谈论女孩子应该早些嫁人的问题,直到有人来找他去检查军需物资,宿舍里才暂时地安静了下来……

    其实,伊丝梅尔的婚事一直是父母担心的问题。

    到今年6月份,她就满25岁了。别人家的女孩到了这个年龄早已嫁作人妇,甚至已为人母了,可她却依旧将自己置于深闺之中,不但没有一点儿对婚姻的向往,而且还不断地婉拒着前来追求的男性,不愿同他们有太多的交往。而村里关于伊丝梅尔的传言也在一天天地增加着,越来越多的人怀疑她在德国读书和生活时已经有了爱人,为了那个人,伊丝梅尔一直等待着。

    但只要霍普太太一向女儿提起这件事,伊丝梅尔总是找个借口,然后带着一脸的红晕,快速地逃开。这自然加深了父母的怀疑,大家更加肯定:伊丝梅尔爱上了某个德国男人。当然,因为没有得到本人的证实,一切说法都还只是猜测。再者,对于犹太人与日耳曼之间的恋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恐怕没有太多人会作乐观的估计……

    不过,伊德克和其他家里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着伊丝梅尔。无论她爱上的是德国人,还是犹太人,或者是波兰人,她的恋爱总还是她自己的事。虽然在信仰方面可能会产生些麻烦——对方应该不是犹太教徒——但这也是她在与恋人团聚之后才应该考虑的问题。在目前的封锁状态下,来和去,都是更复杂的难题。

    想到这里,伊德克在信中又添上了一段问候姐姐的话,希望姐姐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并且告诉她,自己始终期待着6月下旬的假期和为姐姐举办的生日派对……

    ……

    ……

    “那么,伊德克哥哥提到凯瑟琳了吗?”小云雀趴在沙发的扶手上,满怀希望地望着伊丝梅尔,还有她手中那封今天早晨才刚刚收到的来信。

    “当然有啊,伊德克哥哥怎么会忘记凯瑟琳小姐呢?”伊丝梅尔抚摸着凯瑟琳那黄金般的小卷发,温柔地回应着少女的期待。

    “看,就在下面哦。”她指了指那封信的中间,说道,“伊德克哥哥说,感谢小姐帮助小苏娜练习走路,希望小姐能和她做好朋友。”

    “还有呢?”凯瑟琳点了点头,继续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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