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报完自己的名字,见前面的郎将面无表情,而后面的那名武将却叫道:“你叫窦建德,你不是贝州人吗,怎地跑到滑州当兵了?”
    李勒刚刚的轻视之心顿时消失,对于窦建德这种大名鼎鼎的反王,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只不过他怕有重名的,所以特地问了一句!
    窦建德心中有些得意,他在家乡时便是个出名人物,没想到现在当了兵,竟然在晋州这地方也有人听过他的名头,而还是个很大的大官!
    他忙回道:“回将军的话,卑职确是贝州人氏,我家县令大人和我是同乡,他来滑州地界当官,所以我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轻磕马蹬,小白龙踏上几步,李勒又问道:“那你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深怕此时窦建德已经反了,冒充郡兵骗自己上当。
    窦建德赶紧又道:“我家县令大人派我出来剿匪,只因流寇和山贼不同,没有固定的山头,所以卑职只好一路追击,本该早回去的,可又因时下各地守兵都不足,所以我也只好哪里有流寇就支援哪里,不想一直到了晋州地界!”
    李勒哦了一声,点点头:“原来如此!”心里头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怎样处理窦建德。
    忽听前面战斗突然变得激烈起来,与刚才的情况大不相同,似乎没有战斗力的流民都跑光了,换上了大批武士,光听武士们临死前的惨叫声,就知道真正的白刃战开始了!
    窦建德猛地转头向战场看去,叫道:“盗匪们窜进林子里去了!”又回头对李勒说道:“这位大人,卑职职责所在,得赶快去相助友军,林中混战,伤亡必重,卑职不能见死不救!”说完,翻身上马,冲手下郡兵一声吆喝,当先向林中冲去。
    谢长留气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讽刺我们见死不救啦?”
    李勒却只一笑,窦建德就是因为不忍目睹兵民的困苦,义愤不平,这才起兵造反的,以他的性格来讲,见自己按兵不动,如果不出言讽刺,那才不对头呢!
    李勒对手下们说道:“如果我们没有遇到今晚这事,那也罢了,可既然遇到了,无论与情与理,都应该施与援手,必竟咱们现在还穿着这身军服!”
    独孤彦云点头道:“正是,属下这便就带人去支援友军!”
    李勒却摇头道:“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看护行李,这些行李是咱们以后的立身之本,不可稍有闪失!”
    见独孤彦云还要争辩,他又道:“你性子沉稳,又对阵法比我了解得多,正好可以指挥车阵,现在林子里进行的是混战,你的长处发挥不出来,去了反而不美。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你们这些兄弟,如有折损,我可要心疼死了!”
    哈哈一笑,双腿狠夹小白龙,战马嘶鸣,奔入林中。独孤彦云心中感动,不再多言,带着手下士兵紧紧地围在大车的周围!
    林内和林外完全是两个世界,进了林没走多远,混战便即开始。林中似乎藏了无数的盗匪一般,四面八方全是喊杀声!
    和李勒进林的自然都是最剽悍的士兵,虽然只有六七十人,但个个都见过血腥,深夜混战虽然危险,可他们却谁也不惧,纷纷拍马迎上,砍翻了十几个叫得最欢的盗匪!
    林中更加黑暗,月光斑驳,如果不是窦建德是少数几个骑马的,目标大些,李勒几乎就要失了他的踪迹!见他正被四个壮汉围攻,李勒当即冲了过去!
    半路上遇见一个显然不是被裹胁的百姓,而是真正匪类的壮汉,正在抓逃跑的百姓!只见他踢倒了一名老人,骂道:“我让你逃!”抡起手中的大刀就照老人的头上砍去!
    老人眼见无幸,把眼睛闭上,静等那夺命一刀的到来,耳中却听叮的一声响,随即壮汉长声惨叫,慢慢软倒!再睁开眼时,他身旁已驰过一人一骑!
    李勒一甩枪上鲜血,叫道:“窦建德,莫要慌张,我来助你!”奔到窦建德的跟前,梅花枪突刺而出,连出三枪,将三名盗匪刺翻在地!
    窦建德将手中长矛猛地抡起,重重地砸在最后那名盗匪的头上,硬生生将他砸死,可手中的长矛却也跟着折断,不能再用!
    李勒从得胜勾上取下五勾神飞枪,扔给窦建德,笑道:“这个送你,你拿着随我杀敌!”五勾神飞枪他一直当做备用枪放在马上,现见窦建德失了武器,便送了给他!
    窦建德接住神飞枪,借着月光一看,心中大喜,他从没见过如此好枪,大声道:“多谢大人赠枪,卑职厚着脸皮收下了!刚才言语冒犯,还谢大人谅解!”
    李勒原本想趁乱将窦建德这个大反王一枪刺死,好省下日后的许多麻烦,这时见他相谢,为人爽快,倒有了几分喜欢,也就不再想杀他了!
    却听窦建德问道:“还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李勒道:“铜闸都尉宇文牧州!”
    窦建德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大人可是冠军侯?”
    李勒一抖梅花枪,又刺翻一名盗匪,叫道:“正是!”“原来大人竟是勇冠三军的冠军侯,窦某今日见到英雄,实是三生有幸!”窦建德大喜若狂地道。李勒的事迹早传遍了中原,他当然知道。
    刚才窦建德听李勒问他是否是贝州人,他还觉得自己名头在外,颇有些得意,不想听到对方竟是冠军侯,这才是真正大名鼎鼎的人物!心里升起一种感觉,怪不得这人一出手就能连挑三人,原来竟是他呀!
    李勒哈哈大笑,叫道:“随我杀敌!”挥枪向前杀去!
    “卑职舍命相随!”窦建德跟在他的后面冲去!
    李勒一马当先,将挡在马前的盗匪又挑了七八人,冲到了密林深处。这时前面又奔来一队人马,程咬金竟在其中!
    “铁牛,你没事吧!”李勒大声冲程咬金喊道。
    程咬金尚未答话,他旁边一个年轻将领抢先叫了出来“将军可是冠军侯?”喊话之人正是苏定方!
    窦建德在旁叫了起来:“正是冠军侯,你是何人?”他跟在李勒身后捡漏儿,也挑了几名盗匪,他对李勒的突刺枪术佩服之致,已经把自己当成是李勒的战友了!
    “草民苏烈!”苏定方大声答道,在马上对李勒抱拳行礼!
    李勒笑道:“你很勇敢!”
    被冠军侯夸奖,苏定方忍不住露出笑容,正要再说几句客气话,就听李勒叫道:“关键时刻,莫要多言,随我杀敌!”一众将领都跟在李勒的身后向盗匪杀去!
    真正的盗匪和被裹胁的百姓很好分辨,只要看他们手里有没有武器就行!
    这时候的百姓还没到对朝廷恨之入骨的地步,只要有口吃食,谁也不愿意造反,他们之所以四下流动,只是想讨些粮食,捱过春荒罢了!而许可条这种巨盗则不同,他们是为求富贵而造的反,利用了百姓们流动的特点,将分散的人强行聚在一起,裹胁着百姓,随他们攻打州县!
    如果遇到官军围剿,他们则让百姓打头阵,官军要是下不了手杀百姓,他们就趁机冲上,将官军打败,要是官军杀害百姓,那就会逼得百姓彻底造反,成为真正的流寇,增加了他们的势力!所以裹胁百姓对流寇有大大的好处,当然对于百姓就不一定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一切祸事的起因,都是因为杨广的残暴而已,若非如此,平常象许可条这样的小角色,哪可能发展起上万人的队伍!
    一路厮杀,李勒等人很快就穿透了树林,到了林子的南边。这时百姓都逃得差不多了,林外就只剩下了许可条的七八百名手下,以及李勒、苏定方和窦建德的部队!
    许可条曾经祸害过苏定方的家乡,正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苏定方一举手中长槊,叫道:“许可条,冠军侯在此,你还敢猖狂吗?弟兄们,莫要让冠军侯小瞧了咱们,杀啊!”当先冲去!
    乡勇们士气如虹,紧随其后,都大叫道:“请冠军侯休息片刻,看我们杀敌!”窦建德和程咬金等人也是热血沸腾,纷纷叫嚷着跟着冲上,一众兵将从李勒的身后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
    李勒呵呵一笑,心想:“是不是有说书的替我吹嘘过了,怎么这帮人真以为我天下无敌呢,打仗时也要叫着我的名号!”眼看着己方斗志昂扬,情知必胜,他也就不再硬装什么勇将,勒马止步,在林边观看。
    其实说句心里话,李勒也挺怕出意外的,半夜里乱打乱杀,是死是活,全看人品,要是被哪个无名小卒,趁乱把他这个冠军侯给捅上一枪,丢面子是小,丢命是大啊!
    往左右看去,身边竟连一个兵将都没有,全跑去杀敌立功了,李勒忍不住又大骂:“这帮混帐东西,真以为我天下无敌哪,不需要人来保护,好歹留两个在我身边,给我这个侯爷充充门面也好啊!”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林边,看着前面的战场,忽听林内传来呼救声,回头看去,竟见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大盗拖着个小女孩往林外跑!
    林中战斗本已结束,这大盗是条漏网之鱼,他听这一块林子的外面无声,本以为没人,这才敢出来,谁知刚出林子,就见一名金盔金甲的将军立在林外!这大盗吓了一跳,哎呀叫了一声,把小女孩儿往地上推倒,转身就又想进林子里躲起来!
    可不成想,那名小小女孩却有着与她实际年龄不相称的勇气,一把揪住那大盗的裤管,叫道:“你这坏人,不许你走!”大盗回身一脚将她踢开!
    忽然间,小女孩的眼前一花,就见一根长枪夹着呼啸声,破空飞来,正中那名大盗的前胸,直把大盗贯得飞了起来,砰地一声,竟被钉在一棵大树之上!
    小女孩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名金甲武士,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正慢慢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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