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臻的话宛如一记重锤砸在老太太心口上。
    ‘可以吗?’
    她如此卑微地请求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要因为偏心时枚就把怒火宣泄到其他人身上。
    老太太心头一颤,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好在她身边的佣人都是眼疾手快的,个个都是把她当泥菩萨一样盯着,稍微有点不对劲就上前过去。
    如果放在从前,时臻大概率会因为老太太的神情而心中担忧。
    毕竟对于时臻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亲人。
    可再软的心肠,也是一步一步被腐化干净。
    那心田里原本给她存着的地方,早已经消散得什么都不剩,一点点被日常的言语给磨损掉。
    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万丈冰雪,也是一寸寸一日日冻结而成。
    “臻臻,我并非是有意苛刻你们。”
    老太太缓和过来之后,语气温和了许多。
    她大概想到这些年是怎么对待时臻的……又或者是根本不用想,单单从这两天她自己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她是怎么样对待商家的,心中也生出几分愧疚之心。
    于是态度友好很多。
    她朝时臻解释:“你小妹的婚姻本来就不顺利,当年因为……她被老爷子嫁到了江城,离容城五六百公里远,受了委屈娘家都不能及时给她撑腰;
    后来离婚,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宋家人狠心,抚养费都不愿意给,我如果不偏心一点,她和思雨可怎么办?她到如今也没有再成个家,思雨岁数也不小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哪哪都比不上你们商家。
    臻臻,你是个懂事的,也是个做母亲的,应该能够体谅到我……”
    时臻当然能够体谅到她。
    如果不是因为能够感同身受,她哪里会忍让这么多年?
    哪里会让时枚现在还在老太太身边活蹦乱跳,成天不做正事在蹦跶?
    她也是偏心圆圆的,巴不得把自己能有的全部给圆圆。
    可她给出去的,那也是建立在其他孩子同意的基础上;
    而且她也不是毫无理智按照自己想象尽数给出,她是偏心圆圆,那不代表她对商承和商榷肆意谩骂,要把他们挣到的钱也全部要过来给圆圆。
    她是偏心,但那不代表她就不疼爱其他的孩子。
    可再看老太太的做法,简直就像是恨不得把其他孩子的东西就要过来给时枚,恨不得当初只生时枚一个。
    荒谬!
    “妈,您自己听听你说的话,这有道理吗?”
    时臻忍无可忍。
    对老太太已经没有了期待,自然也没有失望。
    如今她只剩下满腔愤怒。
    “就因为我比时枚嫁得好,我家日子过得好,我就活该让着她,活该吃亏对吗?凭什么呢,您告诉我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强盗逻辑!
    合着她商家的孩子有出息,连带着她一起享福,也是一种错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老是什么意思?”时臻直接反问。
    老太太有些心虚。
    仔细想想她这些年做的,的确是不讲道理。
    拿自己的钱补贴时枚就算了,这些事儿时臻时盛都没有计较过——或许是知道计较也没有用,索性连口都懒得开。
    可除了她自己的钱,的的确确还有其他的她要来给了时枚。
    比如当年分家时老爷子要给时臻的财产,她在最后关头让老爷子改了数额,把时臻那份又给了时枚。
    这事儿其他人是不知晓的,商家的只有时臻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人站出来闹,可见时臻是没有说出来的。
    站在老太太的角度,是时臻不需要,她商家要什么都尽有尽有,多要这份资产或者少要这份都无所谓。
    可站在时臻的角度呢?
    明明应该是父母送给三个孩子的礼物,可她什么都没有。
    就算她不需要,她什么都有,就可以把她的那份给别人么?
    凭什么呢?
    老太太心虚于此,不敢去看时臻的眼睛,只道:“我并不是说时枚如今的境地是你的错,我只是觉得你过得好些,你是做姐姐的,又是家里的老大,应该让着点妹妹……”
    话到最后,老太太声音是越说越小。
    完全听不到声音的时候,时臻喉咙间发出一声浅浅的嗤笑。
    “妈,您摸着良心说,我让的还不够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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