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自己又一次伤害了赵云。

    他剧烈喘息,把涌到鼻间的酸楚艰难地忍了回去,等候一个迟早要来的审判。

    锦囊妙计

    上元节的灯火仿佛筹备了整整半个正月,只为了在这游灯时节昙花一现地绽放,元夜一过,灯笼便被收了回去,干净且彻底,不留丝毫痕迹。

    那转瞬而过的欢娱尽数消失,一如阿斗在这寥落子夜的心情。

    行人三三两两从他们身旁经过,并好奇打量这面对面站着的二人,那眼神中充满好奇,以及对他们身份,关系的揣测,是父子?师徒?公子与他忠厚的,执着的侍卫?抑或是另有其他?

    阿斗只觉嗓子干灼,几次想转头离去,却终究迈不出第一步,只得等候赵云的回答。

    许久后,赵云道:“阿斗,你知道荆州江畔,渔家养的鹅不?”

    阿斗茫然摇头,赵云微笑道:“雏鹅于蛋壳中破出时,第一眼见到之物,必将把它当成父母,于是便认了个死理,譬如第一眼所见是人,终日便跟在人身后,所见是块红布,亦会日夜守在布旁。”

    阿斗明白了,赵云想说的是雏鸟情结,他无力反驳,只得任由赵子龙仿佛遥远的声音传入耳内。

    赵云又道:“师父不是草木,很承你的情,但……”

    说到此处,赵云踌躇不语,似在思索该如何对阿斗说,方能令他稍稍好过。阿斗看在眼中,忽对自己生出说不出的厌烦与疲倦,答道:“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他只想转身逃离赵云的面前,却被赵云一把拽住手臂,沉声道:“公嗣!”

    他认真看着刘禅双眼,道:“公嗣,你不过是未分清这依恋之情,倾慕之心,你终是要娶妻生子的,师父此生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有朝一日,亲眼看着你当个快活的小皇帝,坐在龙椅上。”

    “为此事,师父纵是粉身碎骨,亦不会有丝毫怨言。”

    “之后呢?”阿斗道。

    “之后。”赵云沉声答道:“你让师父去哪,师父便去哪。我可为你镇守边疆,战死沙场,统领禁军……你用沉戟给你的那一文钱,便可买到师父的命,”

    “然而现下,你若仍把我当作师父,便不得再想此事。”

    “终有一日,你会长大,会想明白,到那时候,师父已经老了,你亦会有你的家。”赵云微笑着摸了摸阿斗的头,道:“在你想明白之前,师父决不会离开你身边。”

    阿斗道:“师父,你喜欢我娘么?”

    赵云点了点头,不再瞒他,答道:“你已长大了,看到你,我便想起倩儿。”

    阿斗明白了,他喃喃道:“我不过是棵枇杷树。”

    赵云不解道:“何来此言?”

    阿斗摇了摇头,道:“师父,马超小师父叮嘱我,来向你磕个头。”旋即拜了下去,把额头碰在砖石地上,一阵生痛,再起身时,赵云却不伸手来扶,目光中露出一丝自己所熟悉的温柔神色。

    “我回去了,师父早点睡。”那是上元节过去之前,阿斗对赵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走过冷清长街,街上漆黑而空无一人,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的保护神正默默站在远处,目送着自己走向那未知且阴暗的归宿。

    他转过街角,选了一僻静处蹲下,想认真地哭一会,忽听赵云喊道:“阿斗!”脚步声起,子龙大步追了上来。

    阿斗却起身就跑,在疾喘中跑回了家。

    明亮且温暖的房间,与窗外无边无际的寒冷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哑侍依旧是独自一人,坐在案前,不知捣鼓着什么小玩意,阿斗在门口站了片刻,与哑侍对视一眼,哑侍又漠然低头,聚精会神地贴着什么。

    阿斗忽然觉得自己早就该回来的,不,也许上元节这夜,本就不该出去。

    他端起哑侍手旁的杯子,喝了几口热水,旋即走进内间,扑倒在床上,酝酿一会,呜了起来。呜了一会,哑侍正如他意料中的没有半点反应。

    阿斗又大嚷几声。转身一滚,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

    “我去逛灯市了,哑巴。”阿斗喃喃道,他忽有点愧疚,上元节顾着自己,却把哑侍给忘了,早知道该叫上他。

    接着,他把今夜的事一五一十地朝哑侍说了,说着说着,又道:“兴许师父说得没错……我只是仰慕他。”

    这个理由连自己亦骗不过,阿斗心里难过得很,叹了口气道:“但我天天想着他,一刻也不想离开他,看到他就很高兴,看不到他就很难过,他在荆州,我在成都,我天天念着,今天好不容易敢说了,结果、结果……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承认吧,你这个废柴,你被发好人卡了。”

    “他只是把我当成他和我妈之间的一个纪念,看到我,就想起我妈……”阿斗突然想到一件令人心里发毛的事,背脊涌起凉意。

    正要细想时,哑侍却做完了活计,把手中一物用三个手指拈着,放在刘禅枕旁的小架子上。

    阿斗转头看了看,好奇道:“这啥?”

    哑侍给他做了一个小兔子灯笼,插进一小截蜡烛点亮了,火光在白色的兔子肚里跳跃不定。

    哑侍走出外间,吹熄了灯,上床睡了,只余阿斗看着那灯笼发了一会呆,道:“他不会是我爸,想太多了。”

    “哑巴,谢谢。”阿斗道:“明儿起来说不定我就忘了。”旋把被子朝头上一捂。

    漆黑的夜里,只余那只小兔子温暖、安静地发着光。

    插在床头的风车轻轻转动,把那一条条的影儿投在墙上,仿佛无尽的时间、光暗的回廊,融进太多的往事,太多的酸甜。

    第二天站在刘备与诸葛亮面前的时候,阿斗心中嘀咕,浑没半点心情与这两只老狐狸打交道。

    “额头怎么了?”刘备不悦道。

    阿斗漠然答道:“磕头磕的。”

    刘备朝他招了招手,道:“能磕得又青又紫?过来。”

    阿斗不情不愿蹭了过去,刘备便抬手在他额上揉了揉,这个动作令阿斗很是意外,退了一步,讪讪道:“不痛。”

    诸葛亮笑道:“可见小主公是重情重义之人。”

    刘备点了点头,道:“昨夜成都城如何?”

    阿斗答道:“繁荣似锦,火树银花。”

    刘备道:“如今汉室屈居川中,正是韬光养晦之时……”

    阿斗倏道:“爹,有什么话想说你就直说吧,我知道你和先生叫我来,不是来和我拉家常的。”

    刘备微微眯起眼,阿斗在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仿佛在哑侍眼中见过,那气质又有些许差异,刘备目光是枭,而哑侍是鹰?

    刘备道:“日前听军师说,你曾向他面谏治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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