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到治跌打伤的那页,吩咐小二取来烧酒调了,细细为甘宁涂上。

    甘宁痛得呲牙咧嘴,阿斗笑道:“你最近招太岁。”

    甘宁忿道:“也不知招了哪个太岁。”那话中有话,阿斗却是不解,少顷店家弄了满桌菜。俱是蒸鱼熘虾等江边物事,阿斗笑吟吟地提筷就吃,心情好了不少。

    甘宁动了几筷便不吃,看着阿斗,时而又给他夹菜。

    阿斗瞥了甘宁一眼,面有笑意,道:“你人还是不错的么。”

    甘宁嘲道:“请吃顿饭就对你好了?哪天大哥把命交你手里,你该说啥子?”

    阿斗笑道:“命要给了我,说不得我也只得拿命来换……”

    说到此处,忽想起每次自己犯险,俱会浴血来救的赵云,心内颇不是滋味,遂停著不食。

    甘宁伸出手,捏了捏阿斗的脸,旋懒洋洋倚在椅上,嘲道:“你这龟孙子看似鬼灵精,实际蠢得要死,对你好点就上了心,哪天被拐了都不晓得。”

    自己究竟为何宁愿与甘宁在一处,却又对赵云的一巴掌念念不忘?说起来,赵云是自己最亲的人才对。

    甘宁见他呆呆不知在想什么,道:“晚上在大哥这里过夜?”

    阿斗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免得师父着急。”说这话时心中愧疚无比,只想现在就回府与赵云道歉。

    孰料甘宁一手搭在楼边栏上,却道:“着急个锤子,派人跟着你,你不知道?”说毕又朝栏努嘴,笑道:“那高个子真猛,老子不是他对手,也不敢留你过夜。”

    阿斗道:“你给我包些好吃的点心回去吧,我给师父赔个不是……”说话间顺他眼光望下去,见对街茶铺内熙熙攘攘,棚寮角落坐的一个身影,正是哑侍。

    甘宁又道:“连慈老大都败他手里,你从哪找来的侍卫?”

    阿斗道:“我不知道他本领这么强,他是个哑巴,我也从来未问过……大哥,那是谁?”

    阿斗指向一人,那人背对哑侍,那人却是全身文士装束,坐在另一张桌前喝茶,阿斗总觉得有点不妥,这两人的存在特别扎眼,与茶铺格格不入。

    甘宁随意嗤道:“看出来了?眼力不错么。”

    说话间阿斗色变,年轻文人付了茶钱,俯身在哑侍肩旁说了句什么,便径自离去。

    甘宁又调侃道:“小混球,你手下要被挖走了,你猜那高个子会不会跟去。”

    阿斗又看了一会,心内突突地跳得厉害,千念万念,哑侍还是起身站了片刻,仿佛在考虑,最后离开茶铺,走上长街,想是寻那年轻文士去了。

    阿斗咬牙道:“操!”旋即顾不上告别,匆匆跑下楼去追哑侍。

    日暮西山,把红光沿着僻静小巷投来,哑侍的身影被拖得许长,映于青砖地上,他小心避开巷内玩着家家酒的两个孩童,走向长巷尽头等候已久的那人。

    “伯言就知道荆兄定然会来。”那年轻文士风度翩翩,虽面带稚气,眉目间却有一股毋容置疑的自信。

    约哑侍在此一谈的正是陆逊。

    哑侍伸出一手,示意他但说无妨,陆逊点了点头,道:“伯言不才,猜测荆兄定曾在我江东有过一段往事。此番比武,荆兄轻松击败我江东武将第一人,虽说子义习武不勤,然这世上,能在十一招内令其落败者,唯有寥寥几个。”

    “伯言对此极是好奇,与荆兄打个商量,兄台把面具摘了,让伯言看一眼,伯言便把先前所提之事,全盘托出可否?”

    哑侍取下面具,陆逊籍黄昏天光,蹙眉仔细端详,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哑侍又把面具戴好,沉默等候陆逊出声,告诉他方才在茶铺内说到的大秘密。

    陆逊沉吟半晌,遂一笑道:“荆兄武技令人匪夷所思,伯言看不出荆兄身份,此事暂放一旁。反正前尘往事,尽作浮云,若非如此,荆兄当不会再次入世,并投身刘豫州麾下。”

    哑侍点了点头,陆逊却眯起双眼,轻声道:“然而荆兄可知,你投错了人?”

    哑侍付诸一笑,像是对陆逊高见颇为不屑,陆逊却沉声道:“莫道伯言危言耸听,刘玄德不日便将于汉中兵败身死,而那独子刘公嗣,亦是你跟随之人,却非是刘备亲生血肉。”

    陆逊顿了一顿,缓缓道:“刘公嗣乃是昔年于吉道长之徒甘倩,与刘备麾下武将赵云之子。此二人早在赵云投刘备时便已私通。”

    “刘备亦早知此事,却苦于膝下无子,只把刘禅当作亲生看待。”

    “此事听来荒谬,然而你且细想,赵云为何对刘公嗣关怀备至,为将者效忠的是主公,而非储君。赵云表的是父子之情,何来忠义之心?

    “荆兄是聪明人,跟了刘公嗣这许久,料想不难从细节处推测。”

    哑侍沉默了,显是在思考陆逊说的话。

    陆逊又道:“此事唯有数人得知,当初伯言亦是冒着极大凶险探来。”

    “除刘公嗣外,刘备尚有一子,其母不详,为当年辗转征战时所留,更比刘公嗣年长。诸葛亮、黄月英,赵云等辈俱是知晓,关张二人,只知刘备有一长子,却不知刘公嗣非是刘备亲骨肉。”

    “荆兄可知如今你正身处险境?刘备死到临头,此次再回益州,荆兄便要面临一场朝中大战。”

    陆逊又道:“自古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储位之争,若非全胜,便是全败,更何况刘禅并非刘备所生?关张二人与刘玄德结义已久,他们护的是汉室,而非扶不起的刘阿斗。诸葛亮更是如此。”

    “孔明师从张道陵,其妻黄月英更是左慈老道高徒。光是夫妻二人,荆兄便有把握一战?”

    “伯言敢说,不久后,益州定是乱成一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荆兄不可行险。且为将之人,需投明主,若说功名荣华,俱是过眼云烟。借公瑾一言,为君为臣,毕生所念,唯大地苍生而已。荆兄若有意来投,主公可与荆兄结金兰之好,八拜之交。”

    此时阿斗终于赶到,匆匆听见了陆逊最后一句。

    陆逊说完,径自转身离去,天色渐黑,哑侍站在巷口处出神。许久后刘禅方走进巷内,道:“哑……沉戟,他要招揽你?”

    哑侍转过头来,那双眸子在昏暗天色下显得明亮清澈,他仔细端详阿斗,像是想从他的容貌中辨认出谁的影子。

    “沉戟,那个人是陆伯言?”阿斗努力回忆陆逊说的话,疑道:“他想让你跟着孙权?你要跟他走么?”

    哑侍点了点头。

    阿斗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吸了口气,颤声道:“你要……你不要我,不,你要离开我了?”

    哑侍笑了起来,伸出两指,戳了戳阿斗眉心,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你骗我的对不?你在开玩笑?”

    哑侍只是微笑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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