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倒在床上。

    “何晏?何晏?”顾瑜摇着她的肩。

    “好啦,我死不了。”何晏回道。

    何晏不知道,此刻她衣衫半解,额头一层薄汗,双颊微红的样子,在顾瑜眼里多么动人。

    “死不了就好……记得我在街上说的话吗?”顾瑜强压了感情,冷冷说道。

    何晏蹙眉。街上……嗯……街上?

    “顾将军是想好怎么处置我了吗?”她就那样趴在床头,静静看着顾瑜,“是要现在就动手吗?”

    顾瑜说:“是。”

    我不许你离开,不许!在我弄清楚对你是什么感情之前,你一定要呆在我身边!

    “嗯……需要我做什么吗?”何晏温柔的笑:“在这里,还是去刑房?”

    “在这儿等我。”顾瑜起身跨过何晏,径自下床走了。

    何晏看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苦笑。

    失血过多,重伤未愈,刚才的搏斗中伤口撕裂,再加上擅动内力……就算顾瑜什么都不做,她最多也只能坚持一时半刻清醒。

    至少要撑到顾瑜处置完以后。

    何晏闭上眼,身上升腾起大片雾气。那是她的天赋,也是灾难——“贪泉”,泉水可使伤口速愈,然泉水加身处,痛如千万钢刀。

    半刻钟,何晏身上的伤口便简单止了血。

    这样就够了。再明显,就不是运气好,是白日见鬼了。

    门口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推开门,顾瑜拎着一副重镣进来,连钥匙一起丢在何晏面前。

    上镣……是对她不放心么?

    何晏爬下床,安静的把重镣锁上自己的双手双脚,温顺的把钥匙交到顾瑜手里,那双眼像在安抚她:“没事,一点都不疼。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疼。”

    “我累了,陪我睡一下。”顾瑜抱着何晏躺到床上。

    “是。”何晏低声应道,眸中带笑,心中却是彻骨的悲凉。

    求你别对我好,我会生出不恰当的企盼。

    真的不能企盼与你在一起了。

    风刀霜剑的日子我已过了十二年,仇家何止千万。

    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不能在一起,又算什么。

    那时候我跟你在一起,你其实是不愿的吧。

    我赶走你的病人,威胁你的朋友。

    我向你身边的所有人一天三遍的说你是我的。

    爱……你根本没爱过我吧。是我逼着你爱我。是我强迫你爱我。

    我知道我病态又偏执。和我在一起,我累,你也累。

    我知道,你有别的喜欢的姑娘。那姑娘笑起来像花一样美。

    那时候我不会笑。

    而现在我学会了。

    学会了又怎么样,依然不敢碰你。哪怕碰一下都是亵渎。

    顾瑜,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候的你提着药箱,走在曲曲折折的小巷子里,一身青衣,身边黑瓦白墙。你的衣角从墙边青苔上划过,沾满了朝露。

    我就是在那一瞬间爱上你。

    ?

    ☆、萧疏篱畔科头坐

    ?  两人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顾瑜睁了眼,看见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照在何晏的脸上。温暖的光,竟照着一脸悲凉。何晏紧紧闭着眼,抗拒光,抗拒醒来,也抗拒这个世界。

    是我害了她。顾瑜这样想。没有我,何晏一定还在昭国,好好当她的大将军。

    “顾瑜!”何晏梦中惊呼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半跳起来,双眼瞬间睁开,眉间冷汗涔涔。

    “做了什么噩梦?不至于怕我到这个份上吧。”顾瑜凉凉说。

    何晏苦笑:“我不愿瞒你——方才是做了噩梦,却不是怕你。半夜惊醒,已经习惯了。”

    顾瑜甩头:“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我让下面送洗脸水来。”

    她出门去,喊了仆妇丫鬟打了水来,亲自端到床边桌上,拿起帕子,要帮何晏洗脸。

    “哎,你……”何晏微微躲闪,双目闪烁。

    “你身子不便还是我来……省得何真又说我故意折腾她家大将军。”顾瑜一边笑,一边把帕子浸了水,绞了几下,就往何晏脸上糊。

    何晏听顾瑜这么说,也不再躲:“上次哪里是故意折腾,再说,就算你真的存心折腾我,也没什么。”

    她任凭顾瑜为自己洗了脸,净了手,然后坐到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顾瑜为自己挽发——回来之前她正躺在床上养伤,一头长发披散在枕上。

    “好啦……你看我这长相,哪里像衬得上堕马髻的。”何晏笑道。这时顾瑜的发髻刚盘到一半,一看也差点笑出声来。何晏双眉英挺,眼角上挑,比起吴娃越女,更像燕赵名士,不,是带了鲜卑皇族血脉的艳色逼人。这张脸配上头上的堕马髻,正像是青松翠竹配上满树的鸢萝。

    顾瑜有心要闹她一闹:“除了堕马髻我可不会梳别的了,如何是好?”

    何晏明知是假,也不挑破:“那你放开……我披着头发正好装个名士,不是有句诗么,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顾瑜反唇讥道:“名士?就你这样的,进了终南山,山里鸟兽还不跑光了?那个什么什么……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哪里就到那个程度了呢,”何晏不甘的反驳,说着说着又沉默了。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你不必这么担心……我本就想死在你手里的。

    她岔开话题:“你昨天不是还想学银针封脉么?不如我教你。”

    顾瑜一手挥开:“那个放后面,先吃饭再说。嗯……我府上厨子多是江南来,倒是怕你吃不惯。”

    何晏低笑:“行军打仗,哪有这么挑剔?再者你以为我在上京,日日都吃牛肉,喝羊奶不成?”

    结果何晏果然吃不惯。厨间见顾瑜日头偏西带了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回府,第二天中午才来传饭,还以为顾小将军终于开窍了,一晚上把人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摆上来的饭不是甜汤甜点,就是补血气的虎鞭鹿茸。何晏虚不受补,满脸通红差点看不清路。

    顾瑜下去呵斥了厨房一番,又是一套兵荒马乱,那桌菜紧忙撤了下去,何晏拎着饭后点心,简单吃了几口,胡乱当作午饭。

    顾瑜走过来,坐在床边凳子上,别着脸不敢看何晏——还说什么怕人家吃不惯,看自己家厨子做的都什么鬼东西!

    “嗯,那个……我……”

    “嗯,你说用完饭让我教你的,麻烦拿盒银针来。”

    顾瑜把她的银针包拿来,看到何晏皱着眉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梧桐,还在你身上么?”

    “梧桐?”

    “就是你从我床头拿走的那把……”

    顾瑜赧然。情况紧急,拿了人家的随身物件也就罢了,还要人家提醒才记得还。她急忙从腰间抽出匕首,双手捧到何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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