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余朝然对于余浪的训练要求提升了强度,每天上午要求他在半个时辰内绕扬州城东城区跑满三圈,随后是一整套的军中训练流程——绕圈打木桩、扛沙袋疾走、武器对打,甚至是要屏住气挨打训练肌肉强度。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这样的训练已经不仅仅是苛刻了,甚至是有些揠苗助长。
    这些训练内容青青光瞧着都觉得害怕,便没有参与进来,她对余浪身体上的淤青和暗伤感到非常不忍,以往在她眼中慈眉善目的余老爷形象急转直下,好几次为了护余浪她差点和余朝然发生冲突。
    反倒是奥巴巴过来劝青青:“在我们部落,只有最受族长偏爱的孩子才会受到最严苛的训练,老爷是在保护余浪,你不要生气。”
    受余浪平等待人的观念影响,他们之间自然没什么主仆之别,更像是一起生活的朋友,若是在寻常人家昆仑奴这么和主人说话可得拉下去一顿好打。至于余朝然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唐人,为人虽然宽容,却对于上下尊卑分得比较清,奥巴巴仍是称呼他为老爷。
    青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奥巴巴又忙着干活去了。
    余朝然这次却决意当个狠心人,收起往日溺爱的情绪,几十年前他自己在徐敬业手下当兵的时候**练得更惨,当时他恨极了徐敬业,放着那么多士兵不管,为什么偏偏对自己这么严格?直到自己一次次在血战中奇迹般的生还,屡立奇功,他才明白徐敬业当年对自己的苦心栽培。
    除了基本训练以外,余朝然也毫不吝惜地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活——射艺。他对余浪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拉开三石弓。
    余浪听得头皮发麻,自古以来能拉开三石弓的哪个不是天生神力、陷阵无双的猛将,然而,自己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经过这些日子的大强度训练,他也只能拉开一石弓,这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相当出色了。
    余朝然一脸严肃:“年纪不是借口。”说罢,他猛然抬臂拉开三石弓,直拉到满弦,松手放弦,飒然有声。
    “拉不开三石弓不得吃饭。”余朝然狠狠丢下这一句,回到房间里。
    刚一回到房间余朝然忍不住放松手臂,他毕竟年事已高,逞强拉开三石强弓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写意。在他看来,余浪这样的孩子聪明劲太过,毅力不足,适当得逼迫他,反倒有可能出奇迹。
    这副几乎与自己等高的硬木弓拿在手里都觉得很费劲,余浪招来奥巴巴:“你试试能不能拉得开,小心点别伤到……”
    话音没落奥巴巴轻松得把弓拉到了满弦,惊得余浪目瞪口呆。他摸了摸奥巴巴石头一样硬的肌肉也就释怀了,这身体素质的差距还是大了点。他本来还想着通过步伐姿势之类的调整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身体力量,显然奥巴巴别扭的开弓姿势对他没有任何借鉴意义,力气就是比你大能有什么办法?
    余浪又转过头看青青,犹豫地说道:“你要不要试试?”
    青青试了一把,刚拉开一点就放开了:“不行,弓弦割手,疼。”说完去管余朝然借了一只扳指过来,虽然尺寸不太合适,套在她拇指上大了一圈,好歹保护拇指的作用还是存在的。
    丹田中内息崩腾,养吾剑气全部被引导至双手,运足气力开弓,勉强拉开了一半,僵持了一阵,彻底放弃。青青懊恼:“就差一点,百炼初境丹田里可供使用的内息还是太少了,很快就消耗干净了。”
    “消耗?”这个词牢牢印在余浪的脑海里,他陷入沉思:记得之前青青对我说过,我丹田不通所以无法存气,可是引气的能力却极强,如果我能在引气的瞬间立刻消耗掉,是不是就能跳过转存的步骤?这就好比前世的某些电器,自身没有存电功能,但是只要通着电源,一样可以正常使用。
    这个念头让余浪颇为兴奋,他按照玄元养气术的法门引气入体,强忍着体内的躁动和痛苦,低喝一声一拳打在小院里的黄杨树上,一声闷响,黄杨树安然无恙,余浪的拳头却血肉模糊。
    青青骂道:“你有病吧?想不出办法来也不用这么自残身体吧!”
    虽然这次试验说不上成功,可余浪却觉得自己抓住了一线微光,至少这次他在引起入体后没有遭受到严重反噬,也就是说“即时消耗”这个思路是可行的。问题是挥出的那一拳力量并没有得到增幅,也就是说虽然能够消耗,可是其转化率很低。目前要解决的,就是在引天地灵气入体的瞬间,如何尽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灵气转化为内息释放出来。这就好比,有时候电器虽然通了电依然无法正常运作,因为电压不对,所以需要一个变压器,余浪还缺一个变压器。
    余浪想道:“这大概就是古人与现代人的思维差异,古人受知识与眼界的限制,对许多事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习惯了接受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不去过分追究背后的原理,现代人更多了几分格物致知的精神吧。”他确信自己已经找对了门,只缺一把钥匙。
    余浪向青青要了《养吾剑气》的总诀,对照着《玄元养气术》以及这些日子搜罗到的其他书,细细分析从灵气入体到转存丹田化为内息,到调动内息发力的全过程。
    不知不觉,余浪已经把自己闷在书房三天了,他也很硬气得没有吃饭,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实验之中。
    第三天吃午饭的时候青青摔了碗:“余老爷,你不会真想把亲孙子活活饿死吧,他这分明是要走火入魔了,以前白哥哥和我讲过许多类似的事情,越是聪明人越不愿接受不能修行的现实,一旦钻进了牛角尖,可能一辈子就给废了!”
    奥巴巴也可怜兮兮地看向余朝然:“老爷,再强壮的狮子也是慢慢长大的,不该逼得这么急。”
    余朝然为两人分别夹了一筷子菜:“狮子可以慢慢长大,他不可以,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保护他自己,保护他热爱的一切。”
    奥巴巴认真地说道:“我可以保护余浪和你们的,我能打得过十个人,余浪有智慧,我有力量。”
    青青心底有些感动:“你这傻子……”她终究没忍说出口,你这黑皮囊就带着原罪,在大唐是最低下的贱奴籍,一旦和大唐百姓起了冲突,官府不问缘由就给直接抓走。
    这阵子余朝然可说是身心俱疲,一方面要应对李文山三番四次的骚扰和敲诈,另有一些更棘手的事情需要他早作准备,他预感到自己或许大限已近,更加不敢怠慢。他也不愿意向两个小辈解释太多,放下碗筷,背着手出了门。
    余朝然刚走到门口,忽听到一阵破空声,连忙转头。
    一支劲矢从余浪书房的门板斜射出来,稳稳扎透小院里的黄杨树。
    “他……他居然做到了。”余朝然先是震惊,随后是难以抑制的开怀大笑,“好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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