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随驾的大太监并不是吴德庸,而是一名叫做张全的,他是吴德庸的徒弟,后来却因一些事和吴德庸有些不对付。

    张全听见陛下这么说,便道,“奴才听说姜妃娘娘殿里最近正在排练一支歌舞,听说那跳舞的女子是一位宫外的舞娘,端得是莲波微步,罗袜生尘,更妙的是,她还能掌心跳舞,不可谓不好。”张全这么说着,还偷偷觑了皇后娘娘一眼。

    皇后娘娘见他这模样,知道他是得了姜妃娘娘的好处,却又怕自己难为他,不由心里暗笑,可是姜妃却不知道陛下偏偏不好这么一口,那姜妃真是做来给瞎子看,用错了心思啊。

    陛下略一沉吟,道,“那姜妃,是……”

    张全急忙机灵地解释道,“姜妃娘娘是姜尚书姜大人的千金。”

    陛下颔首同意了。

    陛下这才想起姜妃娘娘的身份来。她父亲姜尚书今已年过花甲,是真真正正的三朝元老。先帝去世前就曾把陛下托付给姜尚书。后来姜尚书为了扶持陛下,便将自己的二女儿嫁给了陛下做妃子。虽然二小姐不是原配所生,但是她母亲却是丞相之女,虽然是千金大小姐,但是丞相讲究嫁女低嫁,这才被死了原配的姜尚书娶进了门。

    陛下对姜妃还有隐约的印象。他记得当时把她娶回来时看见姜妃冷冷清清,十分高傲的模样。他要和她说话,她偏偏爱理不理。如此几般,陛下就觉得大为无趣。私下给她取了个“木头”的外号,就不再愿意见她了。

    这么一来,陛下却想起自己丝毫不记得那位女子的模样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坐在石凳子上,倒了酒来喝。

    倏忽听见远处传来了渺茫的琴弦声。

    这声音又低哑又悲切,只听得人心里头一遍遍伤心。

    过了片刻,就看见一个桃红色的身影轻飘飘从高台上跃下来,她在空中还不停地变换舞姿,忽然吹起了一阵风,那女子的衣服发带都随风而起,好像要被风吹走了一样。

    看的人心惊胆战,她却稳稳当当落到了一面大鼓上。她站在鼓上舞动,顿足间便是一个鼓点,琴声突然高昂起来,恰恰和鼓声相和,十分悦耳动听。

    皇后娘娘不由赞叹,“想出这支舞的人心思真是巧了。”

    陛下也是赞同。

    鼓声一阵阵激烈起来,在最高.潮的时候,琴声突然缓和下来,变得十分低,舞娘半伏在鼓上,小腰纤细如同水蛇一样扭动,她银铃般的声音吟唱起来。

    然而只这么一句,就让陛下变了脸色。

    她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

    这么唱着,她还不忘舞着妖娆的段子,手上却偏偏做出忧愁的动作。

    陛下大怒,站起来道,“来人,拉上来。”

    女子不知发生了何事,被捉上来的时候茫然不知所措还瑟瑟发抖。

    陛下道,“你可曾读过书?”

    那舞娘尤自装作镇定,“奴,奴会女诫,读过四书五经。”

    陛下道,“既如此,你何敢唱这后.庭花的亡国之音?”

    女子瞪大了眼睛。

    陛下又道,“可是姜妃娘娘授予你此意?”

    女子惶恐地摇头,“……姜妃娘娘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会做如此害她之事?只是,只是奴爱慕陛下,想要得到陛下地青睐,才如此自作主张罢了。”

    若有男子会得到女子如此的爱慕的话,大抵都会心软。陛下果然就多看了这女子几眼。这粉衣的女子虽然没有国色天香,但是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韵味。她里面穿着一件舞衣,外面罩了一件厚衫子。腰上从上而下绑着一根垂落下的带子,看起来也很轻盈漂亮。

    陛下冷笑一声。

    陛下道,“我听闻有诗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看来商女大多总是没心没肺。”

    舞娘跪伏于地。

    陛下道,“这样吧,看你跳舞,也出了不少热汗,不如跳个清凉的舞。你就为我们舞一支霓裳舞。”

    这霓裳舞就必须穿霓裳舞衣,这女子的外衣之下正好就穿着一件这样的舞衣。只是霓裳舞衣就是一件薄纱,夏天跳舞时看起来十分轻盈好看,冬天却十分冷。

    女子见陛下的表情十分强硬,只好咬牙把外衣脱下来跳起舞来。

    这里一阵阵风吹过来,女子瑟瑟发抖地跳起来,她的表情十分我见犹怜。

    陛下却撑着头看得十分兴味的样子。

    张全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这时候正好有小太监过来给他说了什么,于是张全上去轻声对陛下道,摄政王殿下在御花园里赏花,听说陛下在这里,正要赶过来。

    陛下的好心情一下子散了个一干二净。

    陛下拉着脸,道,“不见,朕身体不适。”

    陛下看了看那个还在跳舞的女子,从袖子里摸了半天,结果就只摸出来一个荷包,却是刚刚他和皇后娘娘讨论了半天了的那个。

    陛下把那荷包随手摔在地上,道,“张全,赏,这女子舞姿出众,甚得吾心,封美人。让她不要回去伺候姜妃娘娘了,恩,就赐她一座偏殿吧。”

    ☆、第 3 章

    陛下于是也没有了再去赏花作画的心情,和皇后娘娘各自打道回府。

    陛下回到兴庆宫,这时候吴德庸正好迎上来。陛下一见他,就苦了一张脸。吴德庸果然让人抬出小山高的奏折来。陛下原本试图装作弱不胜风的样子,然而吴德庸却顶着那么一张苦兮兮的脸,陛下迫于无奈,只好乖乖坐下来做他一天的功课。

    批折子乃是陛下最厌恶的事情。因为这里的内容往往只是一些家长里短或者党.派之间的互相责难,或者言官大骂陛下昏庸无道,借此沽名钓誉。

    这也不是因为国家真的就那么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大事了,那是因为真正的大事的奏折都被摄政王殿下事先拿走,以忧心陛下受惊之名,行闭塞陛下耳目之实。在皇宫之中,摄政王也能一手遮天,足见他权力之大了。

    而陛下是真正生长深宫之中的金丝雀,丝毫不知外界民生疾苦,又长于妇人之手,除了抱怨和自艾自怨,如果让他处理国务,他似乎真的会弄得一团糟。这么看来,昏庸无道之言,也绝非空穴来风。

    不过即便是一只鸟,从小便剪掉羽翼,那么长大后它自然会丢失飞翔的天性。

    陛下批这些不甚重要的奏折的时候,是不需要发表什么意见的。因为这些大臣不是需要他有什么意见。他们有些纯粹是因为必须完成每日的奏折,无话找话说而已。

    陛下每每也用潦草敷衍的态度对待他们。这些大多就御批“朕安”二字。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他虽然深居庙堂,不知民生之多艰,但唯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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