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孩子不认敬舒,拼命的哭闹,哭的简直缓不过气来,敬舒擦着泪,心里发慌,怎么哄都哄不乖,余阿姨想进去帮忙,奈何她反锁了门。
    次日凌晨,孩子哭得满身大汗疲劳的睡了过去,敬舒抱着她几乎哄了一夜,她一步也不敢踏出门,本能的觉得只要出了这个门,孩子就会被抢走,仿佛孩子一旦被抢走就会遭受像她一样的欺辱那般,这个世上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信,她不信这些人会善待她的孩子,不信这个世上除了生母,谁还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直到早六点,孩子又开始哭了起来,余阿姨急的团团转,忍不住敲了敲门,“闵小姐,该给孩子喂奶了,您不用担心,先生不会带走她,先生说以后都让您亲自带,您别怕。”
    她敲了许久的门,久到管家准备拿备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敬舒才抱着孩子开了门,她抗拒她们的触碰,余阿姨体谅她的心情,说,“闵小姐,您别怕,我们去婴儿房给孩子喂点吃的,她饿了,吃饱了兴许不会这么哭闹了。”
    敬舒抢着做这些事,给孩子换尿不湿,喂奶粉和辅食亲力亲为,认真又踏实。
    孩子不肯吃她喂的东西,哭的小脸通红。
    余阿姨急的团团转。
    敬舒束手无策,最终抱着孩子轻轻走动,远远传来花园里的风铃声,敬舒拿着奶瓶带着她来到花园里看风铃,孩子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片刻,便又开始拼命的哭,推打挣扎,敬舒抱都抱不住,外面风大,她又抱着孩子折回客厅,轻轻晃着孩子来回走动。
    恰巧看到纪临江从左进门走过来,他今天没有去上班,一整晚也没出现在敬舒眼前,听着孩子哭了一夜,他看似冷漠的无动于衷。她撞墙时的决绝画面记忆犹新,一夜之间,关于她的事情,莫名有了掂量的余地,
    孩子一看到纪临江,哭的更大声了,向他急急的伸出手去,想要抱抱。
    “给我。”纪临江很自我的站在原地,向敬舒伸出一只手。
    敬舒哄不乖,孩子哭的她心慌,她抱着孩子走过去,将孩子递给纪临江,真情实感的幽怨恨恼地盯了他一眼。
    若是以前,纪临江一定觉得这样的眼神要不得,然而此刻,她的焦急恨恼中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幽怨,似是责怪他这么久不让她见孩子,责怪孩子不认她,责怪他昨晚骗她,责怪中又透着一个母亲情怀的温柔,那是属于女性特有的幽幽怨怨,有了饱满的温情,戳在人的心窝上,有了几分人情味儿。
    纪临江将孩子单手托在怀里,轻轻扯了一下休闲袍,便从他的胸口忽然露出一只小黑猫的脑袋,那只猫特别小,一两个月的样子,脑袋晃晃悠悠,轻轻嗷呜了一丝,哑哑的奶音。
    孩子到了他的怀里就不哭了,看到小猫咪,当下就乐了,嘎嘎的笑,划动着小手去抓。
    小猫揣在他休闲袍内侧的口袋里,纪临江将小猫拎出来,递给敬舒。
    敬舒愣了愣。
    纪临江说,“拿着。”
    敬舒迟疑的双手接过,颤抖地捧在掌心,虽然她已经不害怕小动物了,可是面对猫科动物仍然有点小哆嗦。
    孩子的视线跟随小猫移动,身子一探,便向着敬舒的方向倾斜,敬舒本能的接住她,抱在怀里,孩子只顾着去抓她手里的猫,全然不管抱着她的人是谁。
    敬舒惊喜地看了眼纪临江,随后视线又欢喜得落在孩子身上,为了防止孩子看见她的脸,她从后面抱着孩子来到沙发上坐下,小猫放在她的腿上,探身拿着奶瓶喂她奶。
    孩子嘬着奶嘴,眼睛跟着小黑猫一起动。
    敬舒看着她一动一动的小嘴儿,缓缓扬起温暖的唇角。
    尽管孩子时不时的抗拒她,但她知道拿什么哄她了,自从孩子回到这个家以后,她便没有让旁人接触过孩子,事事亲力亲为,哪怕彻夜不能睡,也乐在其中。
    淹没在柴米油盐的蒙尘生活里,所有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围着孩子团团转。
    纪临江静静观察着她,似是自她那日求死以后,纪临江便没有再动过孩子的念头,亦没有再对她有过激的举动,她撞墙的瞬间,真真实实吓到了他,这种直面重拳的视觉情感冲击,比任何时候都猛烈,猛烈到他感受到了恐惧的情绪。
    算计她的家族,她的人生,她的孩子时,他不害怕。
    锁她,囚禁她,虐待她,强占她时,他不害怕。
    逼她,消耗她,折磨她,冷暴力待她的时候,他不害怕。
    无论是摧残她的精神,还是摧残她的肉体,他都不害怕。
    因为他知道,她为了他手中的把柄,什么痛苦都能忍,什么委屈都能吞,像是一个面团子,任他揉捏,尽管她有很多很多一眼都能看穿的心思。
    但他无所畏惧,只要她这个人在他身边,这样过一辈子,也无妨。
    然而,他那晚,只是开了一个警告的玩笑,在筹码消失的瞬间,她便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以惨烈的方式决然赴死。
    意料之中,却在那一刻出乎意料,让他毫无防备,乱了阵脚,心神震荡。
    当然,内心的动荡隐藏在他那张无懈可击的面容下,他将敬舒很明显的变化尽收眼底。
    她仿佛放下了一切,被彻底驯服,眼里除了孩子,什么旁的心思都没有,规规矩矩,安分守己,似是在他身边安营扎寨,定了窝,定了心。
    孩子最爱在一楼的客厅玩儿,每次看到客厅的大灯,便开心的嘎嘎乐。
    敬舒在一楼活动的时间变多,她在地上扑了软软厚厚的棉毯,方便孩子爬行,所有没用的家具都撤了,留了几张沙发。
    只要纪临江一回来,敬舒抱起孩子就躲。
    似是怕他把孩子抢走。
    但他自那日她寻死后,便闭了麦,再没有跟她说过话,神色自如,全无异常,如同他一贯的作风,在外人模狗样,笑容可掬,回到家,就变了一张脸,摘下笑里藏刀的面具,冷冷淡淡的。
    见他没有动作,敬舒渐渐不再躲了,陪着孩子在客厅玩,可以不介意他的存在。
    两人各有各的私人空间,他总有处理不完的讯息和来电,到了一定时间,他会将手机调成静音,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亦或者坐在沙发上看着敬舒围着孩子团团转。
    两人没有说过话。
    孩子只用了一个多星期,便跟敬舒混熟了,但仍然对余阿姨依恋的紧,余阿姨尽量不出现在孩子的视线范围内。
    “尿不湿不是这样换的。”纪临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不专业的手法,忍住了开口的欲望,忍了几天,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打破了两人沉默的僵局,她每次都这么换尿不湿,“不能这样抬起她的双腿,伤腰椎。”
    他上前拿过尿不湿,做示范,“最好让孩子趴在你的腿上。”他动作流畅漂亮的给孩子换好了尿不湿,不忘提醒她,“换完,你要帮她拽一拽两侧的松紧度,以防角度歪了太紧或太松。”
    敬舒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她给孩子用奶瓶喂奶时,纪临江微微蹙眉,再一次提醒,“前端不要留空气,婴儿吃了空气会腹胀肚子疼。”
    敬舒毕竟是新手妈妈,余阿姨不敢出现,一出现孩子就不要敬舒了,所以余阿姨尽量躲着,很多事情都是敬舒自己摸索,学习,逮着机会了问一下余阿姨,余阿姨是个随和的人。
    没有手机,电子产品都有密码,不让她用。
    她凭着生活常识照顾孩子。
    敬舒按照纪临江的提醒,将奶液填满奶嘴给孩子吃。
    纪临江上前,碰了奶瓶,说,“有点凉。”
    敬舒说,“我摸着是热的。”
    纪临江说,“口腔的温度比体表温度高,手摸着太温,进嘴就是凉的,孩子受凉闹肚子。”他接过奶瓶,在温奶器里加热,看着上面温度的显示,随后滴了两滴在手背上,确认了温度,才给孩子喝。
    有了一,就有二,无论敬舒对孩子做什么,他似是都不放心,总会告诉她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帮她纠正,告诉她哪个牌子的尿不湿好用,哪种面料的幼儿衣服不伤皮肤,哪种沐浴露更适合幼龄,孩子在地下爬动时,记得给她穿护膝和袜子,姑娘的膝盖和脚底板不能受凉。家里的大灯不要开,尽量开暗调的壁灯,婴儿的眼睛不能受到强光刺激。
    他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全都知道。
    细致入微,连孩子的生物钟都掌握的十分准确,吃饭,做操,拉粑粑,甚至什么时间该给孩子放音乐,用智能机器人讲故事,启蒙教育,他竟然都形成了一套时间规律,到点了便要给孩子做,十分娴熟的带娃经验。
    他最真实的性格一点点展露在敬舒眼前,敬舒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他不是因为她而展露出来的,而是在这个孩子面前,自然而然的流露,这是一种习惯使然。
    在没有这个孩子时,她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他,两人各怀心思,藏而不露,无形对垒抗衡。但是在孩子面前,敬舒能感受到,他是真实的,这条血脉牵绊,似乎让敬舒一点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他真是个爱操心的男人,什么都操心,操心到什么地步呢?孩子的所有用品,食物,衣服,但凡跟孩子沾边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挑选下单买的,他似乎在育儿方便做过功课学习,按照他的判断和对商品的试用了解,定下了适合孩子的品牌,必须按照他的要求来,他包揽了孩子的一切。
    他的强迫症,掌控欲驱使着他亲自去做这些事情,只有这样,他才放心。
    敬舒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能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算计的那么周全,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因为本性使然,爱操心,不仅操自己的心,连别人的心也操了,自然而然掌控了人物关系,也掌控了局面,他那么高的睡眠质量,八成是脑子里装得事情太多,疲劳所致,加上心态好,自控力强,所以才能在养成的生物钟面前,睡个好觉。
    本该是敬舒照顾孩子的,但她确实没有那般娴熟,他不放心。
    最终,只要纪临江在家,给孩子换尿不湿,喂饭,洗澡,游泳,陪伴等等这些事情他自然而然接手,洗澡的水温亲自试,辅食机自己挑选,哪怕半夜起来给孩子冲奶粉,换尿不湿,完事儿帮孩子洗洗小屁屁还不忘拍点爽身粉。
    他似乎把这当成了分内的事情,几乎没有敬舒什么事儿,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自从这个孩子回到这栋宅子里,她和纪临江之间微妙的僵局被打破,少了些猜疑的时间,多了些围着孩子转的时间。
    敬舒问他,“你真的让我带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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