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是太后母族,又扶持昭王,即便是昭王落败,也还有太后与陈贵妃护着,如今又成了豫王的左臂右膀,在皇帝登基前后,也没少做坏事,这些年来,不只是钟家,朝中无数大人都受过陈家的迫害。
    当几十年的罪证累积起来时,钟家案子便只是压垮陈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下旨处置了陈家,摘了陈家所有人头顶的乌纱帽。即便是豫王有心想要救陈家一命,可也是有心无力。
    太后自是怒不可遏,也有心想要帮陈家一把,可铁证在前,她多做什么也是无力回天。
    他们也不能多做什么,在京报的影响之下,陈家的倒台已经是民心所向,若是陈家能逃过此劫,恐怕是京城的百姓们第一个不同意。
    陈家的案子落幕时,叶明蓁便特地在京报给陈家留了一个大版面,好好总结了前因后果,把陈家的所有罪证都揭露的清清楚楚,让所有人又重心温习了一遍他们的可恶之处。
    京城百姓们愤愤不平的同时,也全都意识到了,这样可恶的陈家人,还是豫王的外家。
    豫王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便是一下子被冲的一干二净,连带着长宁侯府的名声也跟着一落千丈。
    没了陈家,豫王元气大伤,好一阵没缓过来,连原本想要对户部出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更是安分了好一阵子,不敢再来找齐承煊的麻烦。
    唯独瑞王,他立了大功,可谓是春风得意。如今走在京城的街上,便是满京城的百姓都要与他道一声好,好似他干了什么救世济民的天大功德,让瑞王牛气的不得了。
    夏日炎热过去,陈家人皆数流放,而秋闱也到了。
    叶明蓁让京报继续刊登先生的好文章,而关于坊间逸闻里,也恢复了从前京城各处的家长里短,其中夹杂几个关于科举的逸事,百姓们看的津津有味。
    而一直在京报上连载的《白狐缘》也终于到了结局时,白梦先生的新话本也接着在京报上连载,而长公主的书肆主动来合作,将白狐故事整合成话本,放在书肆之中售卖。书生们忙着科举,茶楼里也冷清下来,少了平日里辩论的书生,好几个茶楼都寻过来买了白狐故事的话本,由说书先生改编后,放在茶楼里说,也吸引了不少客人来。
    虽然已经看过一回,可再听一遍,也是十分精彩,尤其是不识字的百姓,说书先生说的可比听其他人念得好听多了。
    秋闱之后,天气转凉,秋闱放榜时,京城里又热闹了一回。听说楚怀瑾考中了解元,京城里的书生对他的夸赞又多了一些,他写的文章也被人到处传阅。
    但叶明蓁无暇顾及这些。
    入秋时,天气转凉,皇帝受了风寒,大病了一场,皇帝身体本来就不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几日都起不来。
    皇帝一病下,齐承煊就忙了起来,帮着处理公务,好在他上辈子已经做过很多年,也是驾轻就熟,但因为要为皇帝侍疾,却是没了出宫来找叶明蓁的时间,反而让他在信中又啰嗦了一些。
    叶明蓁无奈,心中也很是担忧,只让他也多注意身体。
    不只是皇帝,连虞曼音也病了,太子忙着照料皇帝,她也时常去丞相府看虞曼音。每到换季时,虞曼音都要病上一回,并没有皇帝那般严重,却是性情变得缠人的的很,叶明蓁向来好脾气,便都由着她的性子,她让读书就读书,她让作诗就作诗。让齐承煊知道,便又在信中酸了一回。
    经由太医治疗,皇后的精心照料,皇帝的病总算好了,虽然身体大不如从前,可恰逢喜事,气色却是不错。
    豫王要与长宁侯府的千金成婚,顾思凝也要嫁入豫王府做王妃了。
    豫王大婚,叶明蓁也要前去参加,隔了许多日,她才总算是在豫王的婚宴上见到了齐承煊。只是离得远,这儿人多眼杂,太子也没来找她,二人只是隔着远远地看了一眼,见对方身上都带了同样的玉佩,这才心满意足的移开了目光。
    虞曼音也来参加婚宴。
    她的病好了,这会儿又精神起来,拉着叶明蓁偷偷摸摸地说:“唉,她日后可算是风光了。”
    还不等叶明蓁说什么,她又嘀嘀咕咕地道:“不过……这也说不准。”
    毕竟豫王元气大伤,还不知道豫王妃日后会不会风光呢。
    叶明蓁心不在焉地应着。
    另一边,齐承煊看着皇帝高兴的模样,再看看豫王身上的大红喜服,再远远看了一眼叶明蓁。
    他在心中暗道:明年春天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作者:感觉走了好几天剧情
    我要撒糖!撒糖!
    第127章
    豫王的这一场喜事办的极为盛大, 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着这场热闹。
    陈家一倒, 长宁侯反而成为了豫王最重要的臂膀, 豫王也不敢怠慢,与此同时,长宁侯府的诚意也十分足, 给女儿备足了嫁妆,让不少百姓都开了眼。
    等婚宴过去以后, 连着京城里的贵女们也议论了许多日。
    如今豫王还未倒台, 豫王妃这个身份到底还算尊贵, 更何况豫王这般看重,顾思凝虽名声不好, 可嫁的却是不错,便让不少贵女心中羡慕。
    但这其中定然不包括叶明蓁的。
    自豫王大婚之后,太子不知道在哪儿受到了刺激,也或许是皇帝病好, 他便忽然得了空闲, 于是往定国公府送信送的更加频繁, 更是三天两头出宫来, 邀请叶明蓁一道出门去。
    叶明蓁起先还应了,出去两回之后, 便被叶夫人察觉。叶夫人当即竖起眉毛, 拦了她的动作。
    “蓁儿。”叶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娘知道你喜欢太子,可如今你们二人还没成婚了,天天见面也不合适。你只需要再忍一忍, 等到明年开春了,你们二人成婚之后,便是想见多久就见多久,想见几回就见几回,难道还不好吗?”
    叶明蓁被她说得有几分脸红。她心说:她哪是主动要去见太子?
    分明是太子屡次相邀,她前去赴约,到了叶夫人的口中,怎么便成了她迫不及待了?
    叶明蓁没有办法,乖乖应了下来,叶夫人这才满意,道:“你好不容易能回到娘身边,娘便想多与你待在一起,今日你爹出门办差事去了,你倒不如在家陪陪我,好不好?”
    叶明蓁哪还能说什么。
    她便在家中陪着叶夫人读了一整日的书。二人都是读书广博的人,对于书中文章各有深刻的见解,也不觉得枯燥,还颇有乐趣。
    等到日暮西垂,定国公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家中时,国公府外面便又来了一个送信的人,被定国公正好撞见,而后转交给了女儿。在爹娘的注视之下,叶明蓁硬着头皮拆开看了,信中寥寥几句,但果然都是太子隐约透着几分抱怨的话。
    叶明蓁默不作声地合上了信。
    第二日,定国公出门办公,叶夫人也去出门赴宴,便只有叶明蓁一人待在家中。
    京报那边送来了下一期要用的文章,她一一审阅之后,挑出其中几篇,定做了下一期京报的内容。方做完这些,便见管家急匆匆赶来:“小姐,外面来了客人。”
    “客人?”叶明蓁头也不抬,“爹娘都不在,你与客人说一声,请他下回再来就是了。”
    管家躬身道:“小姐,客人是来找您的。”
    叶明蓁抬起头:“找我?是哪家的千金?”
    管家左右看了看,见所有丫鬟低眉顺目站在一旁,他才压低声音,悄声道:“是太子殿下。”
    叶明蓁:“……”
    叶明蓁哪里能想到,某位太子久等她没等到,便亲自过来找了。今日是天时地利人和,正巧叶夫人与定国公都不在家,谁也拦不住他。
    叶明蓁出去见客,见着某个长身玉立的玄色身影时,心中还有几分无言。
    她往太子身后看了看,疑惑问:“你今日一个人也没有带?”
    “带这么多人做什么,人越多,行迹越可疑,便越容易让人发觉。”齐承煊气定神闲地道:“只有我一人便足够了,你难道还想要见其他谁不成?”
    那当然是没有的。
    叶明蓁哑然:“你怎么这样大胆,也不怕被我爹发现……”
    “一时半会儿,叶大人回不来。他今日得了一件新差事,已经出城去了,或许要等到天黑了才能从城外回来。至于叶夫人……叶夫人不是出门赴宴去了?”
    “……”
    齐承煊面色如常地接受了她的打量,好似在背地里偷偷动了什么手脚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他都做到这一步了,叶明蓁便只好引着他到了花园里,也没忘记吩咐下去,让今日府中所有的人都假装不知道有太子来过,定要瞒得死死的,不能让她爹娘知道。
    入了秋,花园中的草木开始发黄,秋叶凋零落,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即便有下人每日勤勤恳恳地扫,可依旧有不少新叶被风吹落下。定国公府的花园很大,二人便沿着小道慢悠悠地走着。恰好今日天气适宜,秋风吹着也不觉得冷。
    齐承煊道:“豫王大婚之后,可很是得意,我出宫前便碰见他要进宫,瞧着春风满面,很是快活。”
    “豫王殿下?”叶明蓁沉思:“陈家没了,豫王殿下如何能高兴的起来?陈家是豫王的左臂右膀,没了陈家,于豫王来说与断臂一般,难不成,京中又有谁偷偷向豫王投诚了?亦或是,豫王又谋划了什么新的要陷害殿下的事?”
    “都没有。”
    那叶明蓁便想不出来了。
    在她设想之中,豫王遭此重创,本应该是会安分一段时日,齐承煊也并未放松对豫王的穷追猛打,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在平日里太子送过来的信中,便已经透露了不少,在这种时候,豫王怎么会高兴的起来?
    她虚心地问:“难道是殿下要陷害豫王,让豫王先高兴片刻,踩中陷阱?在等他毫无所觉时,将豫王及其下属一网打尽?”
    “也不是。”
    “那我想不出来了。”
    齐承煊脚步顿住,微微侧过身来,目光幽沉地看着她。叶明蓁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中满是困惑。
    便听太子道:“豫王大婚,有了王妃,人生四喜占了其中之一,如何能不高兴?”
    “……”
    齐承煊意味深长都道:“自小一来,我与豫王事事都要争一头,却唯独此事惜败了他,身为长兄,竟让他抢先一步,你说,豫王高不高兴?”
    “……”
    太子幽幽长叹一声:“只可惜了,我不是落后几日,却是落后了足足半年。如今才是秋日,还要等漫长冬日过去,等明年开春了,才能再议此事。礼部已经操持过一回,向来也十分熟练了。”
    “……”叶明蓁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一言不发,闷头往前走。
    她走得快,可齐承煊一步迈得大,几步便将她追了上来。
    “此事可是您当初和我娘商定,如今也怪不得别人。”叶明蓁说:“我娘近日还在与我抱怨,怪日子过得太快,嫌明年开春也太早了一些,还想要再将我多留几年呢。”
    “那你呢?”
    “什么?”
    “这婚娶一事,是你情我愿,不止要看我的意愿,还得听你的。”齐承煊道:“你就没想过吗?”
    叶明蓁猛然停下脚步,她抬头,便见太子站在她的对面,微微低下头,让她一眼便能望进他的眼中。叶明蓁轻轻吸了一口气,竟一下将自己的憋得脸颊微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周遭一眼,丫鬟们都躲得远远的,也并未靠近。
    叶明蓁微微错开他的视线,轻声道:“您也太得寸进尺了。”
    “这如何算得寸进尺。”齐承煊道:“情爱本就身不由己,我若能操控人心,便也不会日夜牵挂着你。也不会在豫王抢先一步后嫉妒他,开始为从前未多考虑而后悔。”
    原来他只想着,能有机会重来一回,只要能够得到叶明蓁,便觉得心满意足。可人心本就不是能轻易满足的东西,只是从前求不得,他才只想要这些,当求了许多年的东西终于到手之后,他的欲|望也随之而膨胀。
    只恨不得能眨个眼便到春日,再眨个眼便能将叶明蓁娶做他的太子妃。可他并没有这等能号令时间的无上权力,便也只能忍着。
    只是他从前无人能说,如今心中诸多想法,却有能宣泄的口,便是要将一切心意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让叶明蓁错过,也不让她小瞧。
    他眼中的感情毫不掩饰,叶明蓁险些招架不住,她匆忙移开视线,只道:“只是豫王大婚,这几日便让你想这样多。京城里每日有多少姻缘,你若是一个一个都计较过去,怕是全京城都要被淹了。”
    齐承煊想:他哪是只想了这几日。
    他从上辈子想到这辈子,已经想了两辈子。
    他道:“难道你见了,从不羡慕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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