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忆荣停在了心头那道儿砍儿上,没有迈过去,也没有收回脚。
    他笑着敲了一下瑞草头上的斗笠:“有你这样能干的部下,我感到十分高兴,嫉妒你做什么。”
    瑞草用手指支起斗笠帽檐,仰头看着木忆荣:“你若是觉得亏欠我,可以再多给我一些零用钱。”
    瑞草以前不知道,原来人类的银子这么好用,可以换很多的好吃的。
    都是“铜臭、铜臭”,可是她明明就觉得,很香嘛!
    木忆荣笑了:“你又发现什么好吃的了?”
    “双喜酒楼的樱桃毕罗和蟹黄毕罗。”
    瑞草说着,口水都险些流下来了。
    木忆荣听到双喜酒楼四个字儿,顿感一阵肾疼,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看向瞪着一双小猫眼睛看着他的瑞草:“你何时去过双喜酒楼。”
    “没去过。”
    “那你怎么知道双喜酒楼有樱桃毕罗和蟹黄毕罗?”
    “宝儿告诉我的。”
    木忆荣闻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她干嘛告诉你这些有的没的!”
    瑞草耳朵敏锐,立刻道:“我问她上京城什么最好吃,她就告诉我了。”
    双喜楼可是上京城最贵的酒楼,去那里吃一顿饭,木忆荣一个月的俸禄都没有了。
    而且,以瑞草这个食量,木忆荣感觉自己可能会破产。
    那个婢女宝儿也太不靠谱了,净是交瑞草知道这些有的没的。他得让他母亲,给瑞草长点儿零花钱了,要不他老是供应瑞草零花钱,以后出门连买杯茶喝的钱都没有了。
    侯虎与侯猴见木忆荣与瑞草二人聊得热络,便凑上前问二人在聊什么?
    木忆荣嘴角微弯:“我再说,瑞草亭长来大理寺当差有几日了,咱们还没买酒欢迎她,不如改日做东,宴请瑞草亭长,以表示咱们对她的欢迎。”
    爱热闹的侯虎立刻点头,举双手赞成,结果一试忘记没扎腰带,又急忙放下手,扯紧松开的袍子,笑对瑞草表示欢迎他来大理寺。而他们刚刚一起经历了一场生死磨难,从今往后,便是生死之交了。侯猴比较有眼色一些,总觉得他们头儿脸上的笑容不太对劲儿:“头儿,你打算在哪里请酒喝?”
    “双喜酒楼。”
    侯虎与侯猴听到双喜酒楼,全都挢舌难下,半天后,舌头才恢复了正常:“头儿,你是要自己......”
    木忆荣知道二人想要说什么,笑着拍了拍侯虎、侯猴两兄弟的肩膀:“老规矩,咱们一起做东宴请瑞草亭长,向她表示欢迎。”
    侯虎与侯猴二人再次瞠目结舌,半天口,侯猴眼珠子滴流一转:“欢迎瑞草亭长,当然得叫上大理寺所有兄弟。”
    侯虎闻言,立刻向他弟弟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并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蓝田县令齐克诚听到几人谈话,立刻凑上前献殷勤,说他府上的厨娘就会做毕罗,他这命人去准备。
    木忆荣朝齐克诚投以同情目光:“齐县令,恐怕你府上的厨娘要受累了。”
    “做几叠毕罗而已,哪里会劳累,大人不必挂牵,下官府上的厨娘没有那么娇惯。”
    木忆荣点头:“那就叫你府上的厨娘先准备着。”
    齐克诚脸上乐开了花,木忆荣等人的食宿,是可以回大理寺报销的,他只要出个厨娘就可以在木忆荣等人面前讨个好,何乐而不为。
    县城县令的府宅,通常前院是衙门,后院是住宅,为了方便县令能够及时听到鸣鼓申冤,升堂处理公务。
    木忆荣一行人,由齐克诚引着,从西侧门进入到县令府内。
    县令府宅内,洒扫得十分干净,明明刚下完雨,但并没有积水。
    庭院清静怡人,不见雕梁画柱,不见假山水池,只中了一些树木花草,十分朴素。
    出来相迎的下人也穿着相当朴素,见人就行礼,十分有礼数,与京城那些因主子而得势,整日里趾高气昂,忘记自己身份的下人截然不同。
    县令府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一位驼背老人走上前与齐县令说话,只是二人的谈话,有点儿驴唇不对马嘴的味道儿。
    过了一会儿,驼背老人下去,齐县令才一脑瓜门汗的向木忆荣致歉:“十分抱歉,府上管事儿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灵光,劳烦大人等候了。”
    木忆荣环视院中一眼,笑着称赞齐县令:“我见府上不少下人都十分年幼,可见应该是家生子。齐县令令府上下人都能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此等仁善贤良之举,非常值得吾等学习。”
    齐县令忙道“惭愧,不敢”,将木忆荣等人引到主院的会客厅堂。
    厅堂不大,家具陈设十分古朴,并无贵重华丽装饰摆件儿。
    齐克诚请木忆荣坐在上首,木忆荣与之推辞两句后,便坐下。
    饭菜还未做好,有一年轻女子带着婢女从后走出,为木忆荣等人献茶。
    齐克诚笑着介绍,乃是他的独女,名字叫做玉娘,听闻有贵客到访,担心下人伺候不周,特意出来献茶。
    玉娘模样长得娇俏动人,眼波流转,娇羞与木忆荣等人见礼,然后偷偷瞄了木忆荣一眼,双颊立刻飞上两朵红云,与好似面瘫一般面无表情的瑞草,形成鲜明对比。
    侯虎侯猴又饿又渴,美人在前,他们却只嫌玉娘斟茶太慢,动作繁琐。
    好不容易等了半天,见面前茶杯内竟然只有半杯茶,不由得对齐克诚抱怨:“县令大人,你这未免也太过小气了,斟茶也不斟满。这一口,都不够塞牙缝儿的,怎么解渴?”
    满杯酒、半杯茶,这乃是不成文的礼数。
    侯虎侯猴两个粗人,平日里四处奔波调查案子,一回到大理寺,定要拿起茶壶,直接对嘴儿,来个牛饮,哪里会有这么多讲究。
    玉娘听到二人的话微微一怔,显得有些窘迫,木忆荣正要开口缓解一下尴尬,结果喝了一口茶的侯虎与侯猴同时“呸”了一口,苦着脸发起牢骚:“这是什么茶,怎么都是茶末子。”
    说完,再次瞪向齐克诚,觉得齐克诚有意戏耍他们,拿出来招待的茶,竟然比大街上凉茶棚,一个大子儿一壶的凉茶还难喝。
    齐克诚连连赔不是,道他往日里都是喝的陈茶和隔夜茶,为了招待木忆荣等人,特意拿出了新茶。但是家中新茶,就只有这种末等茶叶。
    齐克诚一番言语,将侯虎侯猴兄弟俩弄得十分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好似那去穷苦百姓家抢大米的贪官污吏。
    木忆荣笑了笑:“齐县令两袖清风,勤俭持家,乃是......”
    “吾等典范”四个字儿木忆荣还未说出口,瑞草忽然来了一句:“你家,该不会连猪肉都吃不起吧?”
    瑞草体内能量已经见底,再不吃高热量的食物,她就可能被人放上川贝一起炖汤当成食物了。
    若是这府上就连猪肉都没有,她只能自力更生,上山去打野猪去了。
    齐县令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猪肉还是吃得起的,已经命人炖上了。
    瑞草闻言如卸重负,木忆星看着瑞草笑了,被齐克诚一直牵着鼻子走的侯虎和侯猴,忽然有些悟出那么点儿滋味儿了。开始猜测,这齐克诚县令,是不是可以在他们面前装穷,以给人留下其简朴的印象。
    食物很快就送过来了,六菜一汤,有荤有素。
    大概齐县令怕饿红眼的瑞草几人把他家拆了卖钱卖肉,所以菜的分量很足,红烧肉直接用盆装上来的,肘子也是足足有四个之多,炒青菜也是摞成了山。
    瑞草和侯虎侯猴三人看到饭菜全都双眼放光,往碗里盛了一铲又一铲,反复压实,这才开吃。
    瑞草与侯虎侯猴三人的吃相,说他们是大理寺的官差根本没人相信,简直同街上讨饭吃的乞丐有的一拼。
    木忆荣吃饭就文雅多了,在留下陪坐的玉娘双眸中,他慢嚼细咽的样子,不停在拨动玉娘的心弦。
    玉娘的爹齐克诚,不止一次唤她出来招呼客人,但这是她最满意的一次。
    听闻大理寺卿,这位木公子的父亲,只娶了一房正室夫人,夫妻在上京城以恩爱闻名。
    而这位木侍郎木公子,听闻才学和人品都非常好,乃是上京城不少世家豪门小姐的春闺梦里人。
    若是,她能够嫁去那样的人家,嫁给这样的人,她便也别无所求了。
    若是此时此刻,柳轻烟在这里,便会一眼就看清玉娘的心思,定会忍不住说上一句:姑娘,你想太多了!
    玉娘真的想太多了,她娇羞的为木忆荣布菜,但木忆荣正在看手中抓起肘子的瑞草,与同样手中抓着肘子的侯虎侯猴二人用肘子干杯,并满嘴流油的表示肘子就是得这样啃着吃才香。
    木府二房的四小姐木兴娣吃饭的模样,简直与瑞草同出一辙,四姨娘为此没少在旁规劝,女子用餐要吃有吃相。
    木忆荣倒是觉得,女子这般吃饭的模样,才有福相,别人看着也会胃口大开,多吃一碗饭。
    木忆荣没能多吃一碗饭,因为饭菜都被瑞草扫光了。
    顶着圆圆肚子,吃饱喝足的侯虎和侯猴兄弟二人,朝多抢了一个肘子的瑞草伸出大拇指:“大姐大,还是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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