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杨宝黛已经回到青花两个月了,入秋的青花镇可以看到遍野的枫树,初秋还带着些夏日的余温,午后阳光还有些刺人,但比较烟火味重的京城,青花镇显得十分的安静。
    院子里头,杨宝黛穿着身双色的长褙子,梳着个小纂带着根简单的赤金花簪子,生完孩子后的她微微胖了些,身上还有股子奶香,她坐着张小椅子上,抱着睡了午觉起来的淳姐儿在屋檐下晒太阳,手里还拿着把团扇,时不时的扇两扇子,把欺负女儿的蚊子招呼走,旁边孙嬷嬷正在教授朝朝做女红。
    杨宝黛抬眸看着院子里面的银杏树,现在还是绿油油的,等着在冷些看着金灿灿的一片不知道多漂亮呢。
    她回到了青花镇当初置办的小院子里头,刘家老太太把里面布置的极为妥当,还送了好几副孩子的脚镯,杨豆腐决定继续做老本行继续买豆腐,只是怕吵着杨宝黛和小外孙女,决定在晚些时候在开张,不过镇子有些人嘴馋杨豆腐的手艺,每日也会瞧瞧的买些,再则就是青花镇的县令隔三差五的就会来拜访,说是赵元稹让她多多照拂。
    青花镇出了位当今阁老,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起来,杨宝黛虽然低调回来,还是有不少乡绅登门拜访,虽然对外说了已经和离,可看着杨宝黛身边那个当今阁老的嫡长女,不少人还是希望多多攀附,争取能给自己儿孙谋划个好将来。特别是杨宝元还是个举人相公,不少当地的有钱人都想把他招揽去做姑爷。
    杨家小院门口每日都不停的有人递折子,杨宝黛大多置之不理,他觉得过些时候这些人就会安分了。
    小院子里面置办了几个本地的奴仆,加上跟着过来的盛家小斯侍卫,也足够伺候了,只是等着淳姐儿大些了,还是要找个先生,最好是女先生来教导四书五经,女工针织孙嬷嬷做的顶好,琴棋书画的也应该让淳姐儿学些,杨宝黛不知不觉都在想以后要给淳姐儿物色个什么模样的姑爷了。
    这时候外头通禀杨宝元回来了。
    “姐姐。”杨宝元一身月白直缀从外头进来,手中还拎着不少东西,笑的爽利:“刘记的卤味,我记得你以前爱吃,买了许多。”
    杨宝黛笑着招呼他,杨宝元把东西交给下人,就乐呵呵上前把自己的小侄女抱起来,大大的亲了一口,哄她道:“给舅舅笑一个,舅舅带去出去逛街,给你买糖去。”杨宝元很喜欢这个小侄女。
    淳姐儿已经满百日了,五官张开了些,眼睛和杨宝黛像是,其余的五官和脸型就是个活脱脱的赵元稹,杨豆腐此前就对赵元稹的模样发表过说法‘要是赵元稹是个姑娘,肯定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模样怕是就和画里面走出来的似的。’
    这句话来形容淳姐儿未来的长相十分给面子。
    淳姐儿看着俊朗的舅舅,笑眯眯的抓着脖子上的白玉锁摇啊摇,眼睛都在放光,杨宝元怜爱的不行,搂着侄女朝着空中举高高,淳姐儿笑的极其大声,那头的孙嬷嬷见此,吓得差点当场升天,立刻声音都大了起来:“元哥儿!可不许这样对小娃娃!”这万一没接住可不得了。
    “女孩子不能养的太娇气了!再说了,咱们淳姐喜欢是不是?”杨宝元抱着淳姐儿又举了两次,孙嬷嬷立马就要去抢娃娃,杨宝元抱着小侄女在院子里面躲孙嬷嬷,最后求饶起来:“好好好,我不举她了,嬷嬷你可当心些,到时候我和淳姐儿都摔着了,我姐都不知道先心疼那个了!”
    杨宝黛笑的不行,摇着扇子朗声道,“好了,别淘气了,都是要考进士的人了。”
    杨宝元把娃娃交给孙嬷嬷,走到杨宝黛跟前扯了根小兀子坐下。
    杨宝黛给她扇风:“学业可不要落下了。”如今他去了镇子上的书院做先生,杨宝黛也没有过问他的私事,反正这人开心就好。
    “对了,我想把咱们老房子翻修翻修,日后也能回去小住。”杨宝元吃着旁边的米糕说了起来。
    “好。”杨宝黛点点头,老房子都好几年没有人去了,如今她回来了,自然是要修缮修缮的。“都你做主就是。”
    她正预备说些其他的,这时候就看着外头有丫头着急跑来。
    “怎么了?谁来咱们家闹事了不是?”杨宝元微微沉声,眼神都变了下,他之前已经下了吩咐,府邸的琐事都不许来烦杨宝黛的,他起身要让人跟着他去旁边,杨宝黛瞧着弟弟凶巴巴的模样,就发话起来:“你进来说。”她又不是大家闺秀,家里的事情她应该知晓的。
    丫头把一封信递过去,就毕恭毕敬道:“来送信的人说要夫人亲自看。”
    杨宝黛接过,看着信封上的字眼,立马抬眸看着杨宝元。
    杨宝元正在看朝朝绣的花鸟,看着姐姐眼神不对,立刻走过去。
    “是贵儿字迹。”杨宝黛轻轻的说,她回到青花镇就给京城送了信过去,张贵儿回信直说身子不适不愿过来。
    信被打开,上面没有仍和多余的内容,直说了已经到了府州,后日就能到青花镇了。
    “贵儿来了!”杨宝黛站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确定般的又看了几眼信上的内容,忙招呼起来:“朝朝,快,把我旁边的厢房腾出来,贵儿要来了,再把库房开了,好好的规整规整,再去外头找两个京城的厨子。”
    张贵儿是京城教养大的孩子,可不能马虎了。
    杨宝元捏着信纸久久不能平静,好半天才说:“我去布置就成,你安心带淳姐儿。”说着都不等杨宝黛说话,就带着小斯离开了。
    ***
    张贵儿这是还是第一次自己出远门,从京城到府州水路就走了半个月,她原是不觉得自己晕船,以前也时常和其他姑娘泛舟游湖的,谁知道才走了三日水路,她就晕站都站不稳吐起来酸水,他又不想耽误时间,便是不停的吃药,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在府州上岸,否则直接就转小船到青花镇外面的小码头了。
    青花镇的山间小路上。
    张贵儿坐在马车里头,脑袋昏沉沉的靠着燕辞,随行的还有个老嬷嬷,看着孱弱的张贵儿心疼的不行就道:“姑娘这是为什么呢,在咱们都该在府州好好的养养才是。”
    张贵儿就着燕辞递过来的茶水了半口,也不去回答嬷嬷的话,就问起来:“可到了没有?”
    燕辞掀开马车帘子问外头,就小声给她说:“姑娘靠着奴婢再睡一会,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呢。”
    张贵儿遂不在说话,闭紧了眼睛强忍头晕恶心。
    青花镇外头,杨宝黛正捏着汗巾子朝着大路望着,朝朝就从前面跑来十分的激动,:“到了,到了!”
    马车停下,杨宝黛笑意盎然的看着掀开帘子的人,就看燕辞面露苦涩的给她说:“夫人,我们姑娘有些身子不舒服。”
    杨宝黛笑容戛然而止,立刻上了马车,摸着张贵儿还有些发热的脸颊,眼神都变了,惊道:“到底怎么了?好端端怎么生病了。”
    “姑娘晕船了。”燕辞也是啜泣。
    杨宝黛觉得张贵儿虚弱的不行,立马对着朝朝吩咐:“去找个大夫来。”
    张贵儿再次张开眼睛,只感觉喉咙干的厉害,她喃喃起来:“水,燕辞,我口渴。”
    杨宝元趴着床边拉着她的手,听着她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忙去看她的情况,:“贵儿,你要什么?”
    张贵儿脑子晕的厉害,有气无力的说:“水,口渴。”
    杨宝元忙给他倒茶,把人抱着怀中,小心翼翼的给她喂水,慢慢的道,“有些凉,你少少的喝。”这人直接晕睡了三天,简直是魂都要给他吓出来了。
    喝了水的张贵儿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大夫来把脉之后,又给施针了两次,就道:“已经无碍了,好好的养着就是,病人这是晕船又不停的吃猛药造成的,这病人如此着急的过来,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大夫起身收拾药箱,最后交代起来:“总之可千万不能在累着了。”
    杨宝黛点着头亲自送大夫出去,回屋子看着给张贵儿掩背角的杨宝元就道:“你都守了三日了,快点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看着她,她醒来我就派人叫你过来。”
    杨宝元摇头,握着张贵儿的手,不为所动,:“没事,我在这里就好了,你去看着淳姐儿吧。”
    “听话,你好歹也去换衣裳衣裳,等着贵儿睁开,你是要臭死她不是?”杨宝黛拍了拍弟弟的肩头。
    杨宝元被说动了:“那我换身衣服就来。”
    又过了两个时辰,张贵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望着天花板愣了好久,猛然做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叫了起来:“燕辞!”
    “你醒了?”杨宝黛正坐在窗户下给淳姐儿做冬衣,看着张贵儿坐起来惊恐的模样就给她到了杯热茶递过去,柔柔的道:“你都睡了三日了,来之前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明明晕船还非要走水路,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已经派人去府州再找个大夫过来看看,贵儿?”她看着张贵儿望着她呆呆的,笑盈盈的坐在它旁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张贵儿才发现自己是在处干净的屋子里面,她接过杨宝黛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就听杨宝黛道:“我给你熬了鱼汤,我去给你拿进来。”
    张贵儿点点头:“好。”
    等着喝完了鱼汤,前头有事把杨宝黛叫走了了,张贵儿就看着朝朝抱着个粉团子过来给她请安,“这是淳姐儿。”
    张贵儿看了一眼燕辞,燕辞忙从行李里头拿出个小盒子递过去,张贵儿就说:‘这是我给孩子买的金项圈,倒没有她脖子上这个玉锁金贵,可平时也能戴戴的。’她摸了摸那枚玉锁,看着睡着的淳姐儿摸了摸她的脸蛋,长的真像赵元稹。
    朝朝就道:“这是少爷送的呢。”
    张贵儿哦了一声,“他倒是有能耐,居然弄得到怎么好的玉。”
    朝朝听她这口气忙补上一句,:“是赵大人送的,我们离开当日追了上来,看了淳姐儿一眼,给了玉锁就回去了。”
    张贵儿听着这话微微愣了下,就听外头通报杨宝元进来。
    张贵儿忽然眼睛就变了,声音厉了起来:“我要事情要和他单独说,你们离远点,燕辞,你去守着门口。”
    杨宝元走了进来,看着掀开被子起身的走就道:“你身子还弱着,先躺下吧。”
    张贵儿起身走到杨宝元面前,扬起手一巴掌落到他的脸上。
    杨宝元看着怒目的人。
    他利用了张贵儿,这是他应得。
    “打吧,打到你出气为止。”杨宝元看着她,直言道:“我要带姐姐平安离开京城,只有这个办法能把赵元稹拖住。”除开张贵儿,那时候没人能接近赵元稹。
    张贵儿眼泪猛然涌现了出来,她极力的忍耐着,死死的拽着杨宝元的衣领,喑哑着嗓子无比悲痛的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赵元稹在西北失踪了。”
    “就因为你让我放到他书房里面的东西,他被诬陷通敌卖|国,他去了西北,他要用西北大捷证明他对朝廷的忠诚。”
    “半月前前线密保,赵元稹带着人马追击逃离的敌军首领,却中了埋伏,在没有他消息,因为没有找到尸骨,所以写的是失踪。”
    杨宝元听完觉得极为的不可以思议,他这个局做的是留了余地了,赵元稹在官场摸爬滚打怎么多年,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冒失的作死事情,他看着张贵儿,也是震惊:“怎么可能呢,他多的是法子把自己撇开,怎么可能去战场了!他就是个文官,这哪有首辅上战场的!”
    “是他主动请缨的,他和骆轩学带着十万兵马去支援。”张贵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她冷冷的道:“是你杀了元稹哥。”
    杨宝元很久没有说话。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结局。
    张贵儿眸子浸了冰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千里迢迢的来,就是来告诉你,若是元稹哥真的死了,我就杀了你给他陪葬,我在自己抹了脖子去给他认错!”
    “你知不知道,你侄女脖子上的玉锁是元稹哥送的,就在你姐姐离开京城的当日,他没有阻止你姐姐离开。”张贵儿狠狠锤着杨宝元的心口,心口几乎泣血:“杨宝元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了那东西不会危及元稹哥性命的!我怎么信你,我那么想帮你,你利用我,你骗我······”
    杨宝元任凭张贵儿对她发泄怒火,知道觉得打在他身上的气力小了起来,随后才将人抱着怀中,他亲了亲张贵儿的发丝,声音也有些颤抖:“这事情别告诉我姐。”他把着张贵儿的双臂,无比认真的道:“我会把赵元稹带回来,囫囵个的给你带回来。”
    杨宝元脑子还有点懵
    ——赵元稹是个狐狸成精的玩意,怎么可能死!他怎么可能去做送死的事情!
    张贵儿眼泪啪嗒啪嗒的朝下落,已然泣不成声。
    杨宝元给她擦干净眼泪:“我这就去西北——”但张贵儿这样绝对不是骗他的。
    “我恨你!”张贵儿打断他的话,使劲把他推开,愤愤道:“杨宝元,你连着赵元稹都不如,至少赵元稹从未想过利用你姐姐,我是喜欢你,你仗着我喜欢你,你利用我,你混账!”
    杨宝元摇头,拼命的给她解释:“贵儿,我真的只是想让赵元稹无暇分身而已,我没有想到他会去西北的,这不是他的个性。”
    他对张贵儿是苍天可鉴的!不然他劳心奋力的读书博功名是为了什么!
    “杨宝元,你——”张贵儿气急攻心猛然眼前一黑。
    杨宝元看着情绪激动昏倒的人,忙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床榻上,对着外头吼道::“燕辞,叫大夫来!贵儿晕倒了!”
    得知消息杨宝黛着急的从前面跑出来,她担心的不信,忙让人打水进来,对着杨宝元就呵斥起来:“我不是让你不要惹她的吗!?”
    杨宝元静静的看着杨宝黛。
    要是赵元稹是因为他绝命,不仅是张贵儿,杨宝黛也不会原谅他的。
    他得去西北看看。
    若赵元稹真的死了,那他就替赵元稹报仇雪恨,再回来以命抵命。
    杨宝黛记住了大夫的嘱托,正预备亲自选两个丫头来伺候,就看着杨豆腐来了“宝元收拾包袱出去了,这怎么回事?”
    “他还来脾气了,我就说他两句就敢离家出走了!”杨宝黛都把着急给气笑了:“别管他了,气够了自己晓得回来。”
    杨豆腐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反正儿子大了,留也留不住了,担忧的看了眼张贵儿:“都瘦成这样了,杨宝元那死崽子,看回来我不打死他。”
    心上人千里迢迢的来,还给气昏了!简直没谁了!
    另一头,杨宝元轻装简行快马出了青花镇。
    他要去西北。
    他才不信赵元稹会蠢到去送死!
    不远处的树荫下,立着三人三马。
    赵元稹看着快马出镇子的人,眯了眯眼睛,对着李明道:“飞鸽传书给骆轩学,给我好好收拾这狼崽子!没我允许扣在西北不许回来!”和老子斗,你丫的还嫩着呢。
    他还非得让这狼崽子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李同看着主子:“那咱们这就去找夫人回家了?”
    赵元稹甩袖子扶手道:“不然呢?带你出来看风景?西北没看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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