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们都在这小茅屋里头呆了三日了,什么时候去找夫人啊?”李同提着茶壶出来,看着坐在小院子树荫下颇有闲情闭目养神的赵元稹,十分认真的说着正经的话:“咱们悄悄从西北过来,骆大人可是待着天大的干系的。”
    造谣当朝首辅战场失踪,可是要动摇国祚的,指不定现在内阁都炸了天了!
    这人还在这里晒太阳喝茶嗑瓜子!不知道还以为提前功成身退了!
    李明在旁边打水装满水缸,也是附和起来李同的话,:“是啊大人,这骆大人可说了,您要是两个月不回去,他就上报朝廷您被敌军俘虏了,骆大人可是真干的出来这种事情的。”一个被俘虏归还的大臣,即便再有之世之才,恐怕都会被有心之人扣上内奸的字条,更加别说赵元稹就是因为被诬陷通敌卖|国才去前线的。
    两个贴|身侍卫都搞不清楚这赵元稹葫芦里头买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是说的来接杨宝黛回去的吗?结果倒好,就带着他们沿着跳河找到了个破茅屋,还修缮了大半天!再然后就在这里做起翘脚大爷了!早说这样就从家里带两个丫头来端茶倒水了!
    赵元稹怡然自得的靠着竹摇椅上晒太阳,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他穿着身淡蓝色的对襟长衫,整个人俊朗非凡,手里捏着把普通潇洒的折扇,时不时的转那么几下,听着两个侍卫的话,他就捏着扇柄慢慢的打在手心里头,给两个傻侍卫淡淡的说:“你们当我家宝黛是个我三言两句就能哄回去的,大人我都不着急,你们着急做什么。”
    做官之后他还头一次怎么清闲的。
    他睁开眼睛眨了眨,看着树叶缝隙透下来的阳光,晒的他极为舒坦,他偏过头问李同:“最近夫人在做什么?”
    赵元稹回到了青花镇就好比泥鳅回到了泥潭里头,这些年他做了大官也没有忘记此处的山匪们,虽然不做绿林好汉了,也给他们找了新的身份,许多都安宁下来娶妻生子了,但还是颇为忠心他,知道他回来的目的,现在一个个的都是他的眼线,按照他的吩咐安插在杨家小院各处,一直不停的给她回报杨宝黛的消息。
    即便他远在西北战场,也是对杨宝黛的一举一动明明白白的。
    想着自己个的漂亮宝贝女儿,赵元稹也是心中悲痛的很,若说之前他还觉得可以由着杨宝黛性子让她在外头多放放风,现在是打死都不愿意了,那么可爱的女儿,要是被其他的男子抱着亲一口他都能杀人。
    只不过他若是这般冒冒失失的出现,杨宝黛铁定黑着脸不见,毕竟之前他都那般哀求她了,杨宝黛也没有······所以他的等个好时候,反正他已经做好充足准备过来请她回去了,诚意至上,不着急这一时片刻的。
    他很明白自己和杨宝黛之间隔着的是苟洱的死,以及他对朱氏的包庇,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总的一步步的来。
    要让杨宝黛真的原谅她并且跟他回去,这条路可不好走的。
    但只要杨宝黛心中还有他,他总是能把人拉回来的,而且现在还有个女儿能够打打感情牌。
    反正国法之中,他们两个可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寄存在府州关押婚约书还在他手中紧紧的握着的。
    正说着呢,外头就有个憨厚的小胖汉子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自己把篱笆门推开,熟络又热情:“二当家的!夫人出门了!咱们的人跟着后面瞧瞧护着的,不会有事的,夫人是去白鹿书院了。”
    此人叫做刘胖,自打土匪窝子半解散后,就转行卖猪肉去了,知道赵元稹回来,立刻就提着根烟熏小乳猪来报道了,他家就在杨家小院的对面,媳妇又是以前土匪窝的厨娘,又有个干妹妹手脚麻利,现在在杨家小院做丫头,夫妻两个一个在外一个在家都严密的注意着杨家的情况的。
    “她去书院做什么?”听到妻子的消息,赵元稹总算是打了个哈欠做了起来。
    杨宝黛自打回到青花镇后那可就没有踏出院子一步的,据说是生女儿的时候难产,要比普通的孕妇多多养一段时间,赵元稹想了很久,就觉得杨宝黛估计是在撞见他和纠缠他的那个侍郎府小姐一起的时候生的。
    所以杨家人才会怎么恨他来着,所以他心甘情愿的让杨宝元报复了他一次,这算是他应得的。
    刘胖就憨憨的回话起来:“杨宝元那小子回来后就去白鹿书院做先生了,那里头当家的老夫子是以前致仕的老翰林,颇有学问的,但是是个倔脾气,杨宝元估计是想求学才去的·····这几日杨宝元好像和家里闹性子骑马走了,杨家夫人应该是去书院给他请辞的。”
    赵元稹趁着扇柄砸了砸嘴,现在这样宝元知道有个好房师对仕|途的重要性了吧?之前他给这人求来的先生大儒,这人还敢一言不合就甩袖子不听课的!现在自己要找先生问学问,就知道着急了。
    刘胖又继续说起了:“杨夫人走的——”
    赵元稹眼神一冷,看着刘胖就骂道:“什么杨家夫人,她是我赵家的主母,叫夫人!”他顿了顿,又继续问起来:“她家中那位京城来的姑娘如何了?”
    刘胖老实道:“我和您老丈人攀谈了几句,说是好好休息就是,嘴巴紧的很,多的一个字不说呢!”
    看了杨豆腐还是个心眼实在的人,生怕别人是要把张贵儿说去做自己媳妇,赵元稹点点头:“继续看着。”他走之前就在张贵儿身边嵌了个会功夫的丫头,会把张贵儿保护着的。
    看着赵元稹喝茶,刘胖仿佛是想起来什么,有点欲言又止:“二当家的,只不过······”
    李同翻白眼,虚踹了刘胖一脚:“有话就说,弯弯绕绕的做什么!”
    刘胖非常小心看了眼继续摇着扇子,嗑瓜子坐在摇椅子的赵元稹,就慢慢的道:“只不过那白鹿书院有个夫子叫做沈孟舟,好像是以前杨家老太太最心仪的姑爷人选,若非不是二当家当初亲自提亲又重金下聘的,这怕是——”
    刘胖说着,就看着赵元稹猛地站了起来,立刻就低头补充起来:“我听说当初这位沈相公也是相当心仪二当家夫人的,如今还一直未娶妻,我还听左邻右舍的人说,他当时把自己的小私塾给卖了,就是为了凑钱下重聘,只是还是晚了二当家的一步,所以现在才在白鹿书院借屋子躲雨的。”
    院子里面鸦雀无声起来。
    李同和李明对视一眼,都觉得赵元稹估计气炸了。
    “这个杨宝元!”赵元稹气的扇子都给扔了,立刻拂袖朝着外头走,对着李明咬牙切齿的吩咐起来:“马上给骆轩学飞鸽传书,让他把杨宝元给我扒皮了!”他娘的!简直反了天了!这死狼崽子还敢给杨宝黛找下家了,真当他死战场了!这些年吃他的喝他的,白眼狼,这才是活脱脱的白眼狼!
    李同捡起来扇子跟着赵元稹出去,小声道:“大人,你这是要去杀那觊觎咱们夫人的臭举人了!要不,要不然小的去吧!”
    他去还能做得干干净净的,这人去怕就是人间惨案了!尸体怕都是没有囫囵个的!到时候被杨宝黛知道,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的!
    “谁说我要去找他了?”赵元稹接过扇子狠狠的敲李同的脑袋,骂了起来:“蠢货玩意,还是跟着我身边的人呢!闭上嘴,好好学,少爷让你知道什么是智取!”
    其实赵元稹这几日一直都在想应该怎么出现在妻子的面前才不显得突兀,而且能够让杨宝黛平静的接手。
    刚刚被刘胖的话给气了一场,此刻已经有了极好的主意。
    ***
    与此同时另外一头的镇子里头。
    杨宝黛被个白鹿书院的婆子朝着里面带,这还是还第一次到镇上最好的书院里头来,据说这里的下到学生上到夫子都要要经过层层的选拔,还得付得起读书的银子,即便是府州的大户人家都会把人送到这里来上学,府州这些年一半的举子都是出的这里,赵元稹曾经的夫子就是这里出去自立门户的,所以说,赵元稹也算半个从这里出去的举人。
    自打青花镇出了赵元稹这个当朝首辅,青花镇教学气氛彻底浓厚了起来,各家各户都把孩子拼命朝着私塾学堂的送,就是希望能够靠着儿子带领全家平步青云。
    带路的婆子余光看着身边的一对主仆,杨宝黛穿着沈玉兰高腰长圈子,外头披着个银蓝色的绸缎褙子,梳着个分心髻带着根攒珠钗,明明是个生育过的人,腰身还是盈盈一握的,脸上也看不出半分岁月的雕琢,温婉又端庄的,旁边的丫头穿的也是富贵的很,和镇子上有钱人家的姑娘似的。
    这镇上对赵元稹和这人和离的事情都是众说纷纭的,可看着杨宝黛这浑身的气派那个不羡慕的,这怕是和离了赵元稹也给了不少钱财,更何况还有个首辅嫡女在身边养着,姐姐又是当地刘家的孙媳妇,谁不羡慕的?
    很快就进了处小院子,朝朝跟着杨宝黛身后,四周环视了几眼,就小声耳朵说:“夫人,还别说,这小院子难得有几分雅致呢。”这院子虽然小,可一花一草都带着几分灵性,旁边还有个小亭子,还要个小小的锦鲤池,屋檐下还挂着风铃。
    那婆子听着朝朝的话笑着道:“那是,咱们这位沈夫子那可是个极其温柔的先生,一会夫人和姑娘见过就知道了,书院里头的学生都十分喜欢他的,还有乡绅高价请他去给家里少爷小姐们开小学堂呢,不过他无欲无求的,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这弄不好,日后这沈先生就要接下老夫子的遗愿,成为这白鹿书院的做主人呢。”
    朝朝只是笑而不语,这话估计是吹牛的,这里的老夫子因着是致仕的翰林才有这般的号召力,怎么会草草让个只是举人身份的人来做当家的。
    杨宝黛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来的时候杨豆腐就才告诉了她,这人是贾珠曾经最优先给她说婚事的人,至于为什么选了赵元稹,估计是两个不分伯仲,但赵元稹给的聘礼的多,让贾珠觉得他能让她吃饱喝足穿暖。
    杨宝黛想着贾珠以前对她的婚事这般上心她还不知道,杨宝黛心中就是五味杂粮的,她接过朝朝递来的茶水,喝了半口,就想着一会出绸缎庄子置办点布料,张贵儿说她和赵元稹吵架了,所以不想那么快回去,那就还得给这丫头置办几身衣裳。
    很快外头就走了个白衣男子进来。
    “有劳大婶了把人带来了。”那人十分的有礼拱手谢过给杨宝黛带路的嬷嬷,这施施然的才走到了屋子里面来。
    杨宝黛笑着抬眸,就看着面前是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长得俊逸之中又带着几分冷淡的儒雅气息,浑身上下透着骨子书香味道,发髻半束用着根很普通的玉簪,白衣如玉,很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这就是沈孟舟了。
    看着坐在屋子里面的人,沈孟舟还没有说话,杨宝黛已经起身行礼,柔声道:“见过沈先生了,我是宝元的二姐,这是他从府州送回来的家书,说的让我转交给先生您。”
    沈孟舟礼貌的抬眸对着杨宝黛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眉宇之间都透着温柔,他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因此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好看,他结果杨宝黛递过来的书信很快浏览完,就哭笑不得的摇头:“说是短时间不回来,还让把听他课的小童生的钱给推了。”
    杨宝黛看着递给他信纸的人,微微愣了愣,沈孟舟就笑说:“夫人不看看吗,还有半页是给你的。”
    杨宝黛本就好奇杨宝元怎么没给家里人写个三言两语的,听着沈孟舟的话,也含笑的接过去看,就看杨宝元信中让她帮忙照顾好张贵儿,不许把人给送回京城了,他在京城有个朋友出事了,他的回去看看。
    杨宝黛好笑的不行,人张贵儿还不是他媳妇呢,就不许人家走了。
    沈孟舟抬手给自己到了杯茶,又给杨宝黛续上一杯,又看着站住旁边的朝朝,给他递了一杯过去,柔柔道:“虽是入秋,还有些小热,从外头进来少说也要走半盏茶的时间,虽比不上宝元爱喝的碧螺春,也尚可解渴的。”
    朝朝看了眼杨宝黛,看她点点头,才笑着接过,福了一礼:“多谢沈夫子了。”
    杨宝黛又和了半杯盏的茶,正要起身告辞,沈孟舟却是自己起了话头,说起来杨宝元在书院闹得笑话,杨宝黛这本来想走的心立刻动摇的,特别是沈孟舟说的又是杨宝元的蠢事,她想着多听些回去说给杨豆腐给张贵儿听也好。
    杨宝黛也算是健谈的人,和他聊的十分开心,连着旁边的朝朝都笑的花枝乱颤起来,是不是的还插嘴进来说些杨宝元在京城的闹得鸡飞狗跳的蠢事。
    杨宝黛听着杨宝元骗学生糖葫芦吃,已经笑得不行,沈孟舟一边给她续茶一边道:“这还算好的,那日看人家学生家里是做酒楼生意的,边要去家访,这下好了,但凡是家里有姑娘代嫁的,都买通弟弟们捣蛋······气的老夫子差点没追着他满书院的打,每日外头都要媒婆张望呢。”
    “他就是这个德行,这几年被人拘束这还乖了许多,给你们添麻烦了。”杨宝黛笑着说,顿了顿,就说:“不过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其他的姑娘是要痴心错付了。”
    沈孟舟点点头,就道:“不过他的学问倒是极好的,老夫子说了若是好好的苦读一甲都是有望的。”
    贾珠愕然离世杨宝元要守孝三年呢。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杨宝黛就起身告辞了。
    “我送夫人出去吧。”沈孟舟主动的道。
    杨宝黛也没有拒绝,沿途许多学子主动给他问好,他都一一的点头回话,等着要到书院门口了,沈孟舟忽然十分正经的看着杨宝黛,开口却是柔中带刚,:“杨姑娘,你还年轻,如今又和前夫和离,可有想过再嫁?”
    杨宝黛猛然怔住,连着旁边的朝朝都呆了。
    杨宝黛侧眸看着轻笑的沈孟舟。
    ——再嫁!?
    沈孟舟眉眼带笑的看着神情错愕的杨宝黛,语气虔诚了几分,眼眸倒影出她的倩影,这次语气很认真,也很坚定:“若是有这个打算,我觉得我还是个不错且靠谱的人。”
    杨宝黛彻底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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