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不再理会裴惜惜。
    倒是裴惜惜忽然发现乐趣,指着下边一处城镇喊道,“娘,那是哪儿?”
    “娘,那棵树生在悬崖上,开大白花,没有叶子,像是云朵生在树上,那是什么树?”
    “娘,这是蓝翎鸟吗?好多蓝翎鸟啊!”
    “娘……”
    颜今歌扛不住那一声声娘,咬牙切齿道:“乖女儿,连云帛树和翠羽鸟都认不出来,你该多点书了,快过来看书。”
    颜今歌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堆半人高的纸质书,以及半人高的玉简,整整齐齐的纸质书和玉简堆在甲板上,极富有存在感。
    裴惜惜:“……”
    她强烈拒绝:“女儿叛逆期,不想读书。”
    颜今歌勾勾手指,裴惜惜不受控制地倒飞,并坐在颜今歌脚边的杌子上。她的身前多了一张桌几,桌几配合着裴惜惜调整高度,之后桌几两侧飞来两沓书。
    “你不叛逆,你爱读书。”颜今歌换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开口。
    裴惜惜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像是长在了杌子上,纹丝不动。她狂锤桌几两下,桌几稳如泰山。裴惜惜认命地拿起书,含泪应道:“对,我爱读书,读书使我快乐。”
    一开始裴惜惜确实是被迫读书,但很快,她沉浸进书里。
    全心阅读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诪张城到了。
    诪张城和其他城池没什么两样,高墙古石,风沙打磨,一股亘古的气息扑面而来。“诪张城”三字是小篆,小篆字体优美,线条曲线圆润,颇具古韵,远远瞧去,那三字似仙鹤翅舞,祥云如画。
    颜今歌收起画船,对裴惜惜道:“我就是年老力衰的老父亲,什么用都没有,在诪张城,要靠你了,小明珍。”
    裴惜惜嘴角抽抽。
    之前喊他老人家,他说自己正年轻,现在又自称是老人家,真是薛定谔的老。
    “还不如体弱多病呢。”裴惜惜吐槽道。
    走到城门口,有城卫守着,要求交一百块灵石。
    前边修士老老实实交了百块灵石,走了进去,很快,轮到了裴惜惜。
    裴惜惜问:“为什么别的城只有两块,最高的也才十块,你们入城费怎么这么贵?”
    那城卫昂着下巴,嗤笑道:“能比吗?我们诪张城有幻道传承,其他城有吗?”
    “若是进诪张城,不是为幻道传承来的,交百块灵石,岂不是被宰了?”
    “不是为幻道来的,也是为提升自己能力来的,他们对诪张城有需求,想进去便只能乖乖交一百块灵石。”
    “你撒谎。”裴惜惜开口,“你根本不是城卫,你就是在骗灵石。”
    裴惜惜这话一出,之前交了百块灵石的扭头回望。
    城卫恼怒道:“胡说什么?你们来诪张城这么多次,哪次没交灵石?你们也可以问问自己亲友,谁来诪张城不交灵石?”
    “因为都被骗了啊。”裴惜惜开口,“你交给他们的临时身份玉牌,是虚假的,出城时他们会将这身份玉牌还给你,如此一直都没有发现。”
    裴惜惜觉得自己真有天赋,对幻境这般敏.感,一眼就瞧出幻术的痕迹。
    城卫点点裴惜惜,二话不说,整个人从城门口消失。
    那些想要找城卫要回灵石的修士扑了个空,只能郁闷自认倒霉——诪张城城规,城内骗与被骗,全凭本事,不得携私报复。
    一名穿着青色长袍外罩无袖外衫的年轻修士瞧向裴惜惜,自我介绍道:“我是宁武城苏隐,敢问道兄是?”
    裴惜惜摆摆手,“无名之辈。”
    这便是没有结交之意了,苏隐朝裴惜惜颔首,不再试图攀谈亲近。
    裴惜惜走入城内,偏头朝颜今歌讨赞,“师父,我厉害吧?”
    颜今歌夸道:“你幻道天赋,确实不错。”
    东域修幻道的少,但是南域不少,南域有诪张城,幻道一途与东域剑道一般繁荣。
    而这诪张城内,十个里边,有九个是幻修,里边的小孩,更是大小就被骗到大,于幻术十分敏锐,踏入道途后,十之八.九也是走的幻道。
    裴惜惜美滋滋。
    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的都确立了她的道,并坚定不移的秉持自己的道往前走,只有她,后进生,对道途迷茫。
    不过现在,她的道途也立了,又追上小伙伴了。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更何况诪张城景色不差。
    街道宽敞整齐,小河流水弯弯,两侧桃花连横,粉色桃花簇簇拥拥,如烟如霞仿若长河。一架古桥横贯桃花河上,上边行人美如画卷,下边乌篷船淡墨剪影,船桨“欸乃”一声划破水面,顺着弯弯河面穿过小桥。
    河水清澈,还有桃花瓣随水波打着旋,正应了那句诗——‘桃花流水杳然去’。
    更远处,有各类店家旗子随风招展,遥遥向游人招客。
    裴惜惜寻了家酒楼坐下,点几样菜后,问茶博士道:“这位仙长,城内有没有牙行?”
    茶博士记下裴惜惜点的菜,闻言笑道:“您是要租房,还是要买房?租房我家便有,买房,我家也有房子可卖。”
    “牙行呢,您请行个方便。”裴惜惜不动心。
    茶博士有些失望,道:“行,您去这个地址上寻。”
    他递给裴惜惜一块玉牌。
    玉牌上写着有字,但上边蒙着一层白雾,左腾右转,也没法瞧清。
    裴惜惜捏着玉牌,好生气恼,道:“给得一点都不诚心,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要给就干干脆脆的给,不给就干净利落的拒绝,这样给了,又将地址给遮了,像什么话?
    颜今歌懒洋洋地开口:“在诪张城便是如此,你要学会习惯。”
    “习惯?”裴惜惜忽而想到一事,忍不住乐了,“我要是习惯了,在外边将这习惯带出来了怎么办?”
    颜今歌笑道:“那你就祈祷,你在外边瞒住了身份,免得被人打断腿。”
    裴惜惜笑容顿时拉了下来,苦着脸道:“师父,你真不会说话。”
    颜今歌改口道:“那你在外边,足够强,被人找上门来,能将人打断腿。”
    裴惜惜被颜今歌逗乐,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身,“师父,你怎么这么逗。”
    “天生幽默。”颜今歌淡淡地开口。
    “不行了,师父,你别逗我笑,哈哈哈。”裴惜惜乐得不行。
    不多会儿,茶博士送了一壶茶,以及裴惜惜点的菜。
    茶博士正欲走,裴惜惜道:“仙长,你这不太老实啊,这茶,这蛟脊肉,这香菌鸡,这三文丝,让我吃个寂寞?”
    茶博士听裴惜惜一一点出幻菜,顿时露出个笑,道:“恭喜贵客全答对了,待会儿您要的菜,将会送上来。”
    他说待会儿,还真是一会儿,一分钟都没有,茶博士便将剩余的菜用小推车送了过来,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一壶冰心玉螺春,和白蛟入海。
    “这茶水和白蛟入海,是酒楼请贵客吃的,请慢用。”
    冰心玉螺春是三阶冰心玉螺茶叶冲泡而成,相较裴惜惜筑基修为,这送过来的茶,很有诚意。
    至于白蛟入海,则是南域这边特有的海鱼抽出鱼骨,雕成白蛟形状,而下边乳汤,则是用这种海鱼鱼肉慢煨而成,煨到肉化成羹,与蒸熟的鱼骨一道,成为名菜白蛟入海。
    鱼羹香嫩清甜,鲜美爽滑,鱼骨清脆,骨髓多汁,有点像水果萝卜口感,一口下去,脆而不渣,多汁而甘甜。
    裴惜惜吃得连连点头,对颜今歌道:“师父,这道菜很不错啊,东域有吗?”
    颜今歌只略夹夹白蛟入海,便放下筷子。
    他道:“没有,这是南域特有的菜,这鱼,名唤乳鲸,只生于南海。”
    裴惜惜有些失望,回东域就吃不到了。
    吃完饭,裴惜惜拿着茶博士交给她的牌子,起身离开。
    去前台结账时,裴惜惜盯着账本上附了层幻术的纸,道:“这价格不对吧。”
    前台笑眯眯地盯着裴惜惜,道:“那您说说,是多少?”
    裴惜惜只瞧出灵石数目动了手脚,但破除手脚,她还不够格。
    她比对下有家酒楼的价格,付了二十块中品灵石。
    前台笑眯眯的接过,没说差,也没说不差。
    裴惜惜总觉得自己付多了,但她破不了术法,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她郁闷地往外走。
    若是没发现对方动手脚,无知无觉的吃亏,那还好,怕就怕她这种,知道自己吃亏了,但不知道自己吃亏多少,就很郁卒了。
    “师父,这城市一点都不友好。”裴惜惜闷闷不乐地开口。
    从入城,到上菜,再到结账,处处都是陷阱。
    颜今歌道:“只能说明你不够强。”
    行吧。
    裴惜惜不指望她师父安慰她了。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还要生活几年呢,乐观点。”
    感受到头顶的温度,裴惜惜一扫之前的郁气,振奋道:“师父,你说得对。”
    她低头,用幻术破除。
    裴惜惜初学幻术,破术法的速度并不快。
    日落西斜,她坐在街边长凳上,专注死磕,颜今歌坐在她旁边,面带怡然之色。
    旁边长凳坐着一名筑基小修士,他见颜今歌在长凳上坐了一下午,过来搭话道:“道兄,你也是身上灵石被骗光,只能住外边吗?”
    诪张城内,桃花树下有长凳,万花园里有长廊凉亭,万果园里有挂果,景山上有飞瀑,没灵石的修士也不必担心在诪张城内活不下去。
    可以说,十分贴心。
    颜今歌闲闲地应话,“没灵石,怎么不离开?”
    筑基小修士懊恼道:“我哪好意思回去,灵石被骗光了,灰溜溜的回去,多没面子。我要将灵石骗回来,再回去。”
    颜今歌笑了一下,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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