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倒是没料到他又提到了此事,想必是他护短的性子又发作了,只是此时她倒是不像当初那样生气了,便笑着说道:“忠顺侯却是问错人了,何家的事情,已经轮不到我来插手了,侯爷理应问陛下才对。”
    宋良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事他又何尝不知,只是,陛下若是想放了何家的话,早就放了,何至于关到现在?
    但以何家犯下的罪责,似乎也不足以灭族,毕竟,那都是陛下登基之前的事情了,不该延续到现在,但陛下对何家不爽,也是真的。
    他此时提起此事,除了想要再努力一下之外,更是为了引出之后的何韵婷。
    宋良秀突然又跪了下来,拱手对秦姝说道:“太后娘娘,臣不敢说何家一点错都没有,但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无辜之人,他们犯下了犯下什么错,竟要遭此牢狱之灾?就算真要惩治,也该惩罚那些罪魁祸首才对,而不该牵连无辜族人,请太后娘娘大发慈悲,饶过何家那些无辜之人吧!否则,微臣良心难安。”
    说着,便跪伏下去。
    他一直将何家当成他的责任,若非何家想要投靠自己,又岂会有这种事?
    秦姝淡淡说道:“侯爷怎么糊涂了,一人犯错,牵连家族这种事,发生的还少吗?怎么到了何家这里就不成了?再说,我也不认为他们无辜,临阵投敌这种事,便是在什么时候,也该遭到唾弃,不容原谅。何况,此事也并非何家主一个人就能决定,那些族老们岂会不知情?岂是一句无辜就能脱罪的?”
    “要说起罪魁祸首,当属侯爷麾下的那位女谋士,侯爷舍得将她交出来?”秦姝似笑非笑地说道。
    宋良秀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我知道侯爷对何家心存愧疚,将何家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极力想要帮助何家脱困。但是,在我看来,侯爷真不必将过剩的同情心和责任心放在他们身上。何家有此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跟宋侯爷真没有太大关系。”
    宋良秀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忠顺侯还有其他事吗?”过了一会儿,秦姝问道。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秦姝觉得自己将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对方应该放弃了才对,谁知道宋良秀又开口道:“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秦姝玩味地挑眉,“说来听听。”
    宋良秀突然有些难以开口,但是想到何韵婷对自己的请求,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曾经在微臣麾下做事的何氏,想要求见太后一面。”
    “何氏?”秦姝眯了眯眼睛,本想要断然拒绝,但是她想起何韵婷的来历,她忽然又来了兴致。
    之前打仗的时候的就罢了,但是现在天下已定,这个何韵婷对佑安未必就没有用处。
    何况,还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忠顺侯可是将何氏给带进宫了?”秦姝问道。
    “微臣不敢。”宋良秀立即诚惶诚恐地道,他原本就在武将勋贵之下长大,也没少进宫,岂会不懂宫里的规矩,“没有太后和皇上的允许,微臣岂敢私自带人入宫?”
    秦姝点了点头,算他还没有彻底昏头。
    “既如此,就是见一面也无妨,我也想听听那何氏说什么。”秦姝微微笑了起来。
    “多谢太后恩典!”宋良秀松了口气后,连忙说道,“微臣回去后,必定让何氏好好学一下宫中规矩,免得她失礼冲撞了太后。”
    秦姝颔首说道:“不必着急,这两日我没空,三天后,我再召她入宫。”这几天要看秀女。
    宋良秀谢恩离开之后,秦姝独自坐了一会儿,看到快中午了,便遣人去问问佑安过不过来吃饭。
    一会儿,内侍回来禀报说,皇上留了大臣在宫中用饭,所以不过来吃了,让太后自己先吃,不用等他,等晚上得闲了,再过来给太后请安。
    秦姝只好一个人用饭了。
    平时不觉得,这个时候,倒是觉得有些寂寞了。
    用过午饭,秦姝又跟过来闲逛的小黑玩了一会儿,之后,就站在廊下,看着鹰架发呆。
    丹琴等人都知道太后娘娘在想事情,不敢打扰,便都自动退远了一些。
    祁五自从离开之后,就只让小苍给她送了一封信来,说了说他的情况。
    大战结束之后,祁五就带着他的旧部直接出海去了他早就占领的群岛,群岛虽然高温多雨,湿度大,但物产丰富,非常适合人居住,耕地面积也不少,足够自给自足。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矿产十分丰富,金矿、银矿、铜矿,都十分丰富,还有各种金属矿。
    早年祁五就曾经带着一群人在海上四处飘荡,发现了这个群岛,派人驻扎下来,占了一块地盘,见这里环境不错,便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一处落脚之地。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或许说,他当初就有将此地当成退路的打算。
    现在,就算他带领几十万大军和家属,以及曾经鄂州的百姓,加起来将近百万人来到这个岛上,也完全可以消化得了,而且还游刃有余,就算不够也没关系,因为他们完全可以再去抢占地盘,在这片广阔的海域,他们是绝对的海上霸主。
    原本祁五没想统治这个群岛,只是现在情况却不允许了。祁五有几十万大军在手,帮助那些备受压迫的土著们,赶走了那些想要在此地建立国家的入侵者,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这个群岛的统治者,还得到了土著们的感激。
    祁五的手下们都极为擅长水战,到了海上,更是如鱼得水,再加上环境适宜,既能耕地,又能捕鱼,还有金矿银矿,因此,原本还心中忐忑不安,觉得故土难离的士兵和他们的家眷,也都安心在这里住了下来。
    因为祁五对土著们颇为照顾,也不让手下的士兵压迫他们,甚至对他们多有帮助,土著们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的许多,因为有了这些士兵们保护,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渐渐地,土著们也不排斥他们的存在,跟他们相处融洽,这个群岛也渐渐向一个国家靠拢。
    秦姝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祁五现在有多忙,他没彻底安顿好之前,恐怕是没有办法来找自己的。
    秦姝也习惯了两人常年分居两地,所以,也不觉得如何难过,毕竟,感情也算不上太深,但到底是个感情的寄托,偶尔还会想一想他的。
    只希望祁五不要忘了他们的中秋之约。
    秦姝不是那种多愁善感之人,更不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之人,她想了一会儿也就回去睡午觉了,醒来之后,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召见红莲军将领,听一听红莲军中发生的事情,以及旗下的产业收益等等,然后,再下达指示,如此一来,一个下午便过去了。
    到了傍晚,秦佑安果然来了。
    只是他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寒意,简直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颐和宫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们,也一个个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陛下,被拉下去砍了。
    谁都知道,当今的手段,的确算不上仁慈。
    陛下对百姓很好,施的都是善政、仁政,在百姓们的名声,倒是非常不错。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奴才,就不一定了,别说他们,就是那些不听话的读书人,还不是说杀就杀。
    没有人能承受皇上的怒火,就连那些大臣和后宫的妃子们都不能,除了太后。
    “这是怎么了,怒气冲冲的?”秦姝见到他,不禁笑着问道。
    一边说,一边让人摆饭。
    秦佑安听到母亲相问,脸色才缓和了下来,说道:“一点烦心事罢了,等用完饭,我再跟娘详谈。娘,儿子饿了,咱们还是先用饭吧!”免得听了那恶心事之后,影响了娘亲的食欲。
    秦姝见他不说,便也不再问,两人默默地用过了晚饭。
    等用过晚饭,上了茶点,秦佑安才问道:“我听说,娘今天见了忠顺侯?”
    秦姝听他这么问,也不以为意,在这宫里,大概没有什么事能真正瞒得过佑安。
    “是呀,”秦姝点头,毫不隐瞒地说道:“他是特意来为何家求情的,佑安,你对何家,到底是何态度?这么一直关着,也不是个事呀!”
    秦佑安皱了皱眉头。前世,为了何安妃的事情,他一怒之下,灭了何家,有再多的气也消了,后来,他也隐隐察觉何安妃是被冤枉的,但人已经杀了,事实怎么样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世,何家犯的错,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再杀他们一次也不是不行,只是,国家初定,人心尚不安稳,将何家灭族,未免太过血腥,容易引起恐慌。他就算想要清算功臣,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只是放了他们,也不甘心,便暂且关着他们,让他们先吃吃苦头再说。
    秦佑安回神,冷哼一声说道:“他倒是多事。他越是求情,越是说明何家跟他牵连甚深,朕越是想要杀了他们。”
    那何家人让宋良秀来求情,简直愚蠢透顶。
    秦姝说道:“佑安还记得那个何韵婷吗?”
    秦佑安回想了一下,点头道:“自然记得,似乎跟娘的来历有些相似。”
    秦姝点头,说道:“她想要见我,大概是想要替何家求情,大概也是猜到了我的来历,想要拿这件事来说事,依我看来,倒不妨见见她,说不定能帮上你也未可知。”
    秦佑安不屑道:“像她那样愚蠢的女人,能帮上朕什么忙?”很是瞧不上那个何韵婷。
    当然了,若是她太聪明,太有威胁的话,秦佑安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她,绝对不是一个宋良秀能够护得住的。
    “那可不一定。”秦姝反驳道,“你又不需要她给你出谋划策,你需要的只是她脑子里东西而已。”
    秦佑安闻言一愣,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秦姝扶额,佑安骨子里到底有多瞧不起女人呀!
    不行,她决定以后还是得好好教导一下他。
    “好吧,朕知道了。”秦佑安想明白之后,倒是答应了下来,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将何韵婷抓起来,逼问出她所知道的一切。
    “对了,佑安,你之前想对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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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柳氏和秦屠夫悄无声息的死了怎么办?想柳氏比前世更惨怎么办?
    我是来虐渣的,不是来虐女主和儿子的,╭(╯^╰)╮。
    ☆、第十八章 孝顺
    秦佑安听到秦姝的问话,瞬间沉下脸来,眉宇间浮现几分戾气,抬头看了一眼远远侍立着的宫女和太监,沉声道:“你们都退下。”
    那些宫女太监却没有立即下去,反而看向秦姝,直到秦姝点了点头,他们才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秦佑安见状,倒并不觉得被冒犯了,反而笑道:“母亲身边的这几个奴才,倒是调教地都不错。”
    秦姝也玩笑似地说道:“这一亩三分地可是我的地盘,他们不听我的听谁的?就是你这个皇帝,也得倒退一射之地。”
    两人说笑两句,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秦佑安心中升起的那几丝怒火也消散了不少。
    “佑安,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秦姝问道。
    秦佑安微微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负手走了两步,背对着秦姝说道:“母亲,我之前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原本我可以轻松解决了他,彻底绝了后患,但我还是碍于那一点无关紧要的血缘亲情,留了他一条命,以为只要派人看守他,就不会出事。就算他忍不住跳出来闹事,我也能及时灭杀了他,谁知道却出了点意外。”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和后悔之意。他这一生中,心软的时候极少,没想到这偶尔一次的心软,却给自己留下了如此大的祸患。
    听到这里,秦姝总算是知道儿子是为了什么而生气了,她也起身,走到佑安身边,含笑温声说道:“原来是这样。佑安你实在不必因此感到自责,你就算是皇帝,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你孝顺又护短,对亲人极是宽容爱护。就拿我来说,你即便知道我的来历,也从未有半点介怀,态度一如既往,这等胸怀,绝非一般人都无法比拟的,就是亲生儿子,怕是也做不到如此。”
    见秦佑安的神色柔和了一些,秦姝继续说道:“虽然你与那秦屠夫已经断绝了关系,但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对他心软,再正常不过了,何必为了这种正常的做法而感到自责呢?你若是因为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就毫不留情地斩杀亲父,我才要为你担心呢!”
    秦佑安听到秦姝对自己的夸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情极好。
    其实,他真没母亲说的那般好。那秦屠夫算什么狗屁玩意儿,之前没有杀了他,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血缘亲情,更多的是他的疏忽和他有意无意的无视,更何况,还有个九年之约。他对秦屠夫根本没有一点感情,他若是要杀他,手都不会抖一下,当然,这种话,不用再跟母亲说了。
    秦佑安心中觉得轻松了一些,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生气和难堪,又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道:“儿子之前对秦屠夫三番两次的留情,可他却未必领我的情,还想着找读书人败坏我的名声,抢夺我的皇位。既如此,我也不必对他手下留情了。可那秦三刀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在我下手之前,竟然碰到了孙潜。这个孙潜在读书人中颇有些名望,执意要多管闲事,朕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下手,那不是主动将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吗?”
    秦姝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儿子倒不是那么在意名声,朕是皇帝,名声再差,他们也没办法拿朕如何?只要江山稳固,能将皇位长长久久地传下去,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朕根本不在乎,朕前世杀了那么多功臣、名士,谁又能奈何得了朕?顶多私底下骂两声而已,骂朕的人多了,朕也不在乎。”
    秦佑安这话倒是真的,他若是真想要好名声,前世就不会杀那么多人了。
    他也喜欢自己的名声好,做一个百姓和读书人口中的明君,但若是为了所谓的名声,导致他这个皇帝不痛快,让他没有办法达成目的,甚至为了读书人口中的‘垂拱而治’,万事不管,反而将手中权力全都下放给大臣们,纵容那些人在他头上撒野,那这个名声不要也罢,他是想要读书人给他卖命,可不是想要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
    换句话说,他要做一个皇权高度集中的帝王,而不是要做读书人心目中的“无为而治”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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