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晴。秋风渐起,有些凉意。临近中午,成五的专属座驾,那辆价值不菲的防弹佩德拉安静的停在了一处小巷前头,成五挪动着他那愈发圆润肥硕的身躯,夹着小包下了车。
    “在这等我就好,不要靠近。”成五对着司机嘱咐道,司机点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了烟,慢悠悠的抽着。作为飞车党老大成五爷的专属司机,他自然明白自己的老大要去干什么,五爷有个习惯,没到周六中午,都会抽出一些时间,不去理会帮派里的任何琐事,悄悄的来到这处老旧街道,进到一家面馆吃面,从不要人跟着,也不需要人保护。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极少,只有最心腹的那几位,至于五爷为何要这么做,这些做手下的倒也不关心,老大总得有老大的怪癖,吃个面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
    成五拉开那拉面店的移门,走入其中,中年老板只是看了他一眼,略略点了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店面不大,二十几平方,生意却是极差,现在是饭点,可店里却只有一个看起来混的不太好的落魄男人在吃面。
    成五望了一眼店内,摇了摇头,坐在了台前,伸手扣了扣木质桌面,“一碗红烧牛肉面,加醋,不要香菜。”
    面店老板应和了一声,便当着成五的面,将那手擀的面团抛起,揉捏,用奇快的手法剁成一条一条,如同杂耍般将面团拉成一条条几乎等长等宽的细长面条。
    面条下了锅,热腾腾的蒸汽让面馆里变得白蒙蒙的,里间走出一个挽着发的少妇,将一大叠食材放在案台上,见到成五坐在一旁笑着招呼道:“胖子你来了啊。”
    成五也不恼,笑呵呵的说,“是啊,这不,又来光顾你家的面了,我来的这么勤快,也不给我打个折。”
    “都这么便宜了~还打折~你看看,富得都快流油了,还这么抠,小心再胖十斤。”那****颇有些泼辣,笑呵呵的打趣道。
    如果此情此景被飞车党的人看到,足以让许多人惊掉大牙,那叱咤风云,掌管东海市近七成地盘的成五爷,如今竟然在一个少妇面前被奚落成这样,不但没有生气,反倒还在赔笑,这样的画面足以让所有混这条道上的人惊掉下巴。
    那少妇谈笑一阵,又回到了厨房去忙碌,锅中的面条已在水中翻滚,食材被加入其中,香气四溢。
    “老板,先赊账。”店里唯一的落魄顾客轻轻敲着桌子,随后从牙签盒中取出一根牙签,剔着牙走了出去,沉默的面店老板拿着毛巾走了过去,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遍,一句话没有说便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难怪生意那么差……你也不想想办法,要不要我出手?”成五看着这一幕,摇摇头,对着那不发一言的男人说道。
    “都是穷苦人,能帮衬点就帮衬点。”那面店男主人终是开了口,声音很是低沉。他将锅中的面起出,放入碗中,加入调味料,端到了成五的面前。
    成五从筷子筒中取出筷子,也不理会是不是干净,吹了几口,便吃了起来,那面店男主人则在边上安静的揉着面,手法利落熟练,看样子像是做了一辈子的面。
    “昨天晚上,我杀了一个兄弟。”成五不顾嘴上的烫,含糊着说道。“是狗子那家伙。”
    他夹起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嚼了七八下,才咽了下去。“背着我,做了多少交易,他以为我不清楚,其实我都清清楚楚。”
    “地盘多了,生意多了,他以为我是个大老粗,在账面上动动手脚,我看不出,可我又不是傻子,我看不出,别人难道也看不出吗?”
    哧溜哧溜的吃着面,或许是面条太烫,他额头满是汗滴,伸手入怀,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去额头的汗水,也不理会是不是脏,就这么摆在那颜色都有些暗沉的桌面上。
    “公司大了,新加进来的那些小子特别有拼劲,有几个读过大学的,说起来也是可笑,我就一初中文化,过去羡慕那些年轻人能读大学,可没想到,到头来,那些读完大学的人回过来给我这个初中文化的大老粗打工,你说可笑不可笑,还有两个说是什么国外什么名牌大学回来的工商管理博士,也得叫我老大,真是可笑。”
    成五一面吃着,一面说,那面店老板却好似没听到般,只顾着揉捏着手中的面团。
    “狗子这人确实聪明,可再聪明也不能把别人当傻子啊,他过去那些年里从我口袋里掏出去多少钱,我都清楚,没动他是因为我不在乎,这点钱我付得起,大家都是兄弟吗,这些年都一起过来了,有什么好说的。”
    他喝了一口汤水,有些烫,烫的他不断呵气。面店老板在一旁递过一杯白开水,他接过,道了声谢,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缓过了劲。
    “可不能忍的是他的胃口越来越大,真以为我们都是瞎子,竟然拿钱去扶植龙二,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不知道,等到时机恰当,就把我做点,把龙二推上去,自己做太上皇。可他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龙二那个家伙什么德性,难道我会不清楚,一旦他上来,这东海马上又得乌烟瘴气,真是够蠢的,真以为这天下是我们自己打下来的,怎么可能?我小小一个飞车党都不足以给那些大佬擦鞋的,还不是靠着上面的关系。”
    “要是东海一乱,难道上面的人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以为他们也是大老粗,啥都不懂吗,我这么辛辛苦苦的撑起这么大帮会,战战兢兢的过每一天,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像那群小兔崽子说的那样,五爷要洗白,要做好人?我呸!我他娘的早不想干了,可能退吗?我一退这千百个弟兄会做什么?这里一乱就等着这群傻子吃牢饭吃枪子吧。”
    筷子在面汤里搅动着,他大口的吃着剩下的面,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先前的事我也不计较,就这事不能忍,我是死是活不重要,但不能让那么多兄弟陪着遭难啊,所以,昨晚我动手了,狗子,龙二,十几个人,沉了江。”
    面店老板的手微微一颤,停下了动作。
    成五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点变化,解释道:“放心吧,祸不及家人,我给了抚恤金的,送他们家人去了东南亚,别在回来搞事就成。”
    这时,面馆的门开了,两个流里流气的高中生走入面馆当中,成五闭上了嘴,安静的吃着面。那两名少年也没有入座,目光在店里看了一圈,停在了成五放在边上椅子上那鼓囊囊的真皮公文包。交换了一下眼神,那较高的那个走向台子前,“老板,两碗拉面。”
    另一位少年也作势要走过去,当经过成五身边时,右手猛的伸出,将那包抓起,或许是那公文包的重量比他想象中要重,第一下竟然没有抓起,又飞快的伸出另一只手,将那包抱起,转身冲向另一道门。
    这变化之快,谁也没有预料,成五哪曾想到自己当老大这么多年,今天反倒是要栽在这两个不长眼的小毛孩手上,正尴尬的不知该不该笑时,一个东西飞了出去,啪的一下砸在那奔跑中的少年的脚弯。
    那少年吃疼,踉跄一声倒向前方,撞倒一张桌子,摔在地上,公文包掉了出去,他哎呦哎呦的呼着痛。
    成五这才看清砸中少年的是那口沉重的铁锅,这七八斤重的铁锅竟被随手掷出,着实有些不凡。
    另外一名高个少年一看同伴受了伤,气不打一处来,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桌上,暴跳如雷的喊道:“你他娘的不长眼!敢动我兄弟,信不信老子一刀捅死你。”
    那美丽少妇听到动静,掀开帘子正好看到少年将匕首插入桌上的场景,听到对方歇斯底里的喊声,吓得浑身一颤。
    面店老板走到她面前,将帘子掩上,她看到自己丈夫那毫无表情的沉稳面庞,不知怎的,便感到一阵安心。
    面店老板拉开隔门,走了出去,也不理会那少年的威胁,径直走向那倒地呼痛的少年身边,将倒下的简易餐桌扶起,但不知是哪里磕到了还是摔坏了,那桌子竟然摆不稳,晃晃悠悠的,一只脚总是离着地。
    他这种毫不在乎的表现让那少年感到了出离的愤怒,对方不理不睬,那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种感觉让这两名羡慕刀口舔血生活的少年十分气愤,“他娘的!竟然是个聋子!那好,今天爷就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规矩!”
    反手将那匕首拔起,成五看得微微一惊,那匕首几乎一半都插入木桌之中,又被这少年轻松的拔出,看样子手上确实有把力气,不由自主的便喊出一声:“小心。”
    这边高个少年动了,那边倒在地上的少年也十分的配合,从地上一轱辘的爬起,操起倒在地上的一条折凳,便狠狠的向面店老板脑后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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