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奇讪讪地松开手:“那个,我们还是听迟哥的,先回去吧。”
    大概是之前那一幕的冲击太大,他这会儿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微妙的闪躲。
    应该是怀疑自己把鹿盈推下去的吧。
    不过既然没挑明,她无从解释,默声点了点头。
    走到校门口,谭卿突然又停下脚步:“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会回去。”
    “可迟哥——”他为难地挠了挠头。
    没等说完,谭卿已经朝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走去了,很快拦下一辆出租车,消失在空零的街道上。
    _
    “姑娘,到哪啊?”上车后,师傅重复问了第三遍,谭卿才从窗外移回视线,生冷地吐出一句:“市医院。”
    一路上,师傅没再多言。
    到了医院门口,谭卿的脑子还是乱的。
    从小她虽然发育慢,但身体素质一直不错,极少生病,来黎川之后,平时偶尔有个感冒什么也是去社区的诊所或者药店。
    除了上次被周协误伤,从没来过这种综合型的大医院。
    大厅里门诊取号和拿报告的人来来往往,上次,有陈景迟陪着,现在,她一个人,除了陌生,就是不适。
    她又没有开口问人的习惯。
    平时迷路,都是宁愿自己先来来回回摸索着走几遍的那种性子,所以这会儿一时不知道往哪走才能找到陈景迟。
    应该是在急诊吧?
    她抬头四周环顾了一圈,犹豫片刻,就跟着指示标上的划分的区域找过去。
    猜测是对的。
    她穿过了大半个医院,终于在急诊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景迟背靠墙站着,整个人被头顶惨白的光线勾勒得很清冷,手擦在兜里,头垂得有些低。
    谭卿即将迈出的脚一下像灌了铅,生出了几分胆怯。
    她停在那,心里焦灼着,不敢上前。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起一阵风刮过自己耳边。
    “怎么回事啊?盈盈她...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去呢?”赶来的是鹿盈的父母,她母亲满脸的泪,声音哽咽。
    而鹿为元,大步走过去,气势汹汹地就拽住陈景迟的衣领:“我女儿上午还好好地去你们剧组,现在就躺在医院了!陈景迟,你怎么负责的!”
    他情绪暴躁,声音格外大。
    陈景迟却一点没有要挣开的意思。
    谭卿心一紧,也顾不上考虑什么,突然就解除封印一般跑过去。
    “你松开他。”她盯着男人青筋爆出的手。
    鹿为元也没料到有人突然冒出来,情绪更失控了,“你是哪来的丫头片子!”
    “我——”
    “我知道了,你也是帮凶,你们害我女儿摔下去的是不是!”
    谭卿:“不是,是她自己没站稳——”
    “你闭嘴,她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摔下去!再说她从小到大都格外爱惜自己,从来没受过伤!陈景迟我告诉你,我女儿要是有事,你也别想好过。”
    频频打断,还将矛头全指向他,谭卿的戾气也一下被激起来,试图扯开他的手。
    然而,没来得及,鹿为元已经气急败坏地抬起手。
    很清脆的一声响,落在寂静的走廊里,空气都有那么一瞬凝固住。
    失控的人完全不会控制力气。
    陈景迟被打得偏过脸去,冷白的皮肤上很快浮上一层红印。
    付霜兰哭声都停了,赶紧拉开他:“老元,你干嘛!”
    “你别管。”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撇开付霜兰,又要上来拽他。
    谭卿落空的手一点点收紧。
    陈景迟余光扫了她一眼,舔了舔唇角的血,往后退了一步:“鹿叔叔,是不是我的问题,也要等鹿盈先醒来再做定论吧,是,您再踹我几脚我都认。”
    说完,眼睫微垂,一把握住谭卿的手腕,拉着人往外走。
    走出有一段距离。
    确定后面那两人没跟过来,陈景迟才松开她的手:“谁让你过来的?”声音很沉,眸光也很冷。
    谭卿那颗收紧的心被这句话一下撕开了裂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陈景迟也没有要等她解释的意思:“现在自己回去,不许再过来。”
    谭卿喉咙发酸,摇了摇头。
    陈景迟又攥起她的手腕,这回把人拉到了医院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半强迫地把人塞进去。
    “师傅,送她去新乐小区。”他吩咐完。
    谭卿拼命地摇下车窗,眼里有雾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没等到回答,司机已经踩下油门,车子一溜烟地飞出去。
    她扒着车窗回头看,那里已经没有陈景迟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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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盈在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
    轻微脑震荡,右手轻微骨裂,一些磕碰造成的淤青,不是特别严重,就是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谭卿是第二天从潘潇那得到的消息。
    她和父母说是自己走太急了,才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搞得付霜兰很是愧疚,和陈景迟道了歉。
    但陈景迟迟迟没联系自己。
    旁敲侧击从潘潇那套出他还在医院,谭卿心里那根弦一点没松,反而缠得更紧了。
    不过,她也没敢再不听他的话擅自去医院。
    就这么一直魂不守舍地等到第三天,鹿盈出院了。她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出门,打算去接他。
    然而刚到医院门口,她远远地就看见陈景迟陪着鹿盈母女二人从大厅出来。
    之前两次,一次晚上路边光线太暗,付霜兰坐在副驾驶,车窗没完全降下来。
    再上次急诊室外,彼此都被被鹿盈的事牵扯着情绪,根本没注意对方的长相。
    直到今天,烈日高悬,光线充足。
    她终于认出付霜兰就是当初曾经住在她家对门的那个阿姨。
    怪不得,鹿盈会突然知道自己的过去。
    想必第一次,付霜兰就认出她了,只不过上次满心都惦念着自己女儿的安危,所以才无暇顾及。
    现在碰面的话?她肯定会认出自己。
    而且听上次鹿盈的那些话,她父母应该也对自己印象非常差。
    万一在陈景迟面前提起什么——
    谭卿突然变了主意,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往另一边走。
    没一会儿功夫,那三人已经走到门外,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同时,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陈景迟发来的消息:【你在医院?】
    思考了几秒,她回:【没有。】
    一两分钟过去,那边没有下文。
    她又斟酌着发过去一条:【听说鹿盈今天出院了,你要回来吗?】
    c:【嗯。】
    q:【那我去你家等你。】
    c:【我回去应该会很晚。】
    什么意思?这是委婉地让自己别去吗?
    谭卿假装听不懂:【没关系,我晚点过去。】
    那边没有再回复。
    不确定他回去的具体时间,谭卿离开医院就去了他小区,潘潇今天不在家,她也没有他家的钥匙,只能默默在门口等着。
    大概是站得时间太久太引人注意。
    上上下下的住户,不知道是谁生出了端倪,报到了保安那。
    还是上次那个大爷,手里夹着烟就匆匆赶来了,见到是她愣了几秒,掸着烟灰记起来:“是你这个小姑娘啊,又在等那个小伙子?”
    谭卿不太想搭理,嗯了一声。
    保安大爷:“这种吊着人的小伙,光长得俊没用,不靠谱。”
    谭卿背过身去。
    大爷知道她不乐意听,哎了两声:“那你是要一直在这等?你搞不搞得清他到底回不回——”
    “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她突然负气打断,反驳了一句。
    保安大爷搓了搓手,知道劝不动,也就走了。
    谭卿的这一会儿,一直等到暮色四合,才听到闷热的楼道里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拍了拍身上沾的墙灰,从漆黑的角落里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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