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好歹能死个痛快,这样屎刀子炖肉,真是又恶心又煎熬。
    陆含玉:“……”
    丧气话说归说,也还得去看榜。
    这日一大早,季弘远和陆含玉就去了梁州府府衙不远处的茶楼。
    陆三郎、四郎和青衫都跟着,陆含宁因为青衫的惩罚,人在益州府没能过来。
    连周娘子都想着自己的本职工作,点好了媒婆痣在茶楼大堂内等着,等出了榜好装样子捉婿。
    可以说能来的人都来了,茶楼内人特别多,声儿也很嘈杂,这时候没几个人能淡定。
    “榜贴出来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季弘远猛地站起身,拉着陆含玉跑了几步,不过他很快就顿住了。
    陆含玉问:“怎么……”
    她没问完,季弘远就松开了她的手,一脸深情冲着陆三郎去了。
    陆含玉:“……”这要不是放榜,真是揍夫君的好日子。
    季弘远深情……啊呸,是真诚的有理有据。
    “三兄你块头大,脚底下也稳,你和四兄带我去,咱们跟上回一样杀进去。”
    靠他自己挤进去是痴人说梦,有两个凶神恶煞的舅兄开路就不一样了。
    陆三郎带着浑身的鸡皮疙瘩甩开季弘远的手。
    “拉倒吧,杀鸡你都不成。你呆在这儿,我和四郎去看,咱总不能再把你抬出来一回。”
    季弘远:“……”有道理。
    “那你们快去,快去,好好看,仔细看,我不急,我一点都不急。”
    陆含玉和青衫笑得不行,他挥手撵人的动作都快出残影了,还不急?
    陆家两兄弟不用他说,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甩开膀子就往府衙去。
    他们心里也急,这可事关六娘能不能早些进京报仇的大计。
    有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都有了紧迫感。
    不管是自己看的还是让家奴去看的,都被这俩人带动的,紧赶慢赶往府衙蹿。
    陆含玉和季弘远都被搞得有些紧张,陆含玉是紧张能否进京,季弘远是紧张能否不再进号房。
    青衫难得也坐不住,站在栏杆前翘首以盼。
    陆三郎兄弟俩回来的比想象中要快,大家还没紧张多少时候呢,他俩就跑回来了。
    而且俩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青衫心头咯噔一下,转过头去看陆含玉。
    “三郎……”陆含玉捏着季弘远的手一紧。
    她看明白青衫的眼神,知道怕是没中,都顾不得报仇的事儿,只下意识担忧季弘远。
    她怕夫君受不住这个打击,无论从任何层面来说。
    “我懂!”季弘远没让陆含玉说完,冷静道。
    这屎号子又压在头顶,他反而不紧张了,也没陆含玉想的那么沮丧。
    胡程前头已经跟他说过,他希望不大。
    有赖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囫囵吞枣多读些书,将内容都记住的话,经义他没问题,试帖诗五言八韵工整了也能算中上,律法杂文这些他都算优秀。
    只是策问的题他答的比较剑走偏锋,第一轮时根据诗经要做的诗词,他自由发挥也匠性太过,估计不会讨主考官的喜。
    他就是想着,娘子命里带那么多鬼,他就是走鬼运吊车尾也行啊,说不准梦就成真了呢?
    可实际证明,鬼能带给他的,只有该死的缘粪!
    这时候陆三郎先跑上来了,喘着粗气道:“弘远中了。”
    季弘远点头,没中就没……
    “啥?”季弘远猛地站起身,“中了?中啥?副榜吗?”
    秀才有两榜,一榜是中秀才,一榜则是前两百名。
    举人同样有两榜,一榜是中举,二榜则只有前十五名。
    二榜又被称之为副榜,武朝律例规定,能连中两次副榜,也同样有参加会试的资格,若是会试考中,同样是进士。
    这就是两榜进士和进士之间的区别,虽说说起来不太好听,实则差不太多。
    □□郎也跑上来了,他有点莫名其妙,“啥副榜,咱没看副榜啊。”
    众人:“……”
    青衫气得直接去揪陆三郎耳朵,“那你这臭小子哭丧着脸干啥?咋的,你不想季郎子中举?”
    也不对啊,青衫拧着陆三郎耳朵,“你们刚过去就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要不然她也不会误会,
    □□郎看见兄长的惨状,不敢废话,“咱心想着谦虚点,从最后开始往前看,谁知道挤进去,倒数第一个就是弘远,那当然用不着浪费功夫,咱就跑回来了。”
    季弘远:“……”真,真走鬼运了?他天灵盖猛地一麻。
    这时候已经有人听见季弘远中举的消息了,有相熟之人凑过来恭喜。
    “恭喜仲廉兄,只要上榜就是好事!举人翁总比咱这些秀才好听。”
    “就是就是,仲廉兄一考就中,说不准会试也能有这样好的运气呢!”
    陆三郎捂着耳朵哼唧,“好什么好。”
    陆含玉瞪陆三郎,“三兄难不成嫌弃三郎?你刚才可把咱吓坏了。”他这个是欠揍。
    陆三郎嘀咕,“六娘你不知道,今年中举的一共一百七十四个人。”
    想想大家伙儿都要进京的事儿,再想想季弘远的名次,一百七十四,那不就是一起死?
    太不吉利了!
    陆三郎宁愿季弘远是中副榜,这样起码还能往国子监去,也不是不能进京。
    季弘远幽幽道,“我看我这名次刚好,有你这样的舅兄,是很易气死。”
    陆三郎:“……”
    他委屈去看青衫,青衫瞪她,陆含玉也瞪他,□□郎……也赶紧瞪他。
    陆三郎去掐弟弟的脖子,刚才还是四郎提醒他的呢,这小子蔫儿坏,又是他背锅。
    没人理会兄弟俩的打闹,大家高高兴兴回去等报喜的官差上门。
    就算最后一名,中了举也是有人报喜的,毕竟举人是个坎儿,不管第几都有望做官。
    不只梁州府有人报喜,益州府学,周岭县和季家村都有人上门报喜。
    周岭县这边是陆父给县衙的人塞了银子,益州府学和季家村则是官差必得去的地方。
    一时之间,这三个地方又热闹了。
    尤其是季家村,敲锣打鼓的报喜像水点子滴进了油锅里,噼哩吧啦炸得人心翻腾。
    季弘远出息不出息,反倒没人那么在乎了。
    大家就只关心一点——
    “季三郎是真娶了个百世善人托生的大福星啊!”
    “要不季三郎没娶媳妇之前咋连秀才都考不中,娶了媳妇就能在屎号子里中禀生?”
    “就是就是,我听人说秀才想要考举人,没个十几二十年的寒窗苦读,就是再聪明都没用,寒门学子中举就更是白日做梦。”
    “而且他多一名都没考,也没上副榜,咋就正正好好是最后一名?要说不是他娘子的大福气,谁信啊!”
    “老天爷,季三郎上辈子也是大善人吧?要不这辈子能托生到季家享福,还能娶到这么个福星?”
    ……
    连孙氏都在家里直喊阿弥陀佛,“他们这次再回来,你们都给我紧着点皮子,谁也不许问六娘肚皮的事儿,谁要让她心里不痛快,我撕了她的嘴。”
    阮氏和乔氏对视一眼,心里酸不酸的也不傻好吗?
    季三郎现在都是举人翁了,陆六娘那就是举人娘子,她们是多蠢才会继续嚼舌头。
    再说了,陆六娘这么大福分,她们身为嫂嫂不去蹭,还上赶着找她不痛快,那都不叫蠢,叫脑子进水。
    “阿家你放心,等三郎和六娘回来,咱就当祖宗伺候着,饭给喂床上去我都乐意!”阮氏如此保证。
    乔氏:“……那啥,我给三郎和六娘洗衣裳,我这就去收拾他们的屋子。”
    她没有阮氏豁得出去,喂饭啥的她做不到,伺候周到点还是可以的。
    孙氏等这俩儿媳妇出去后,跟季父念叨,“你说大郎和二郎媳妇是不是傻?三郎和六娘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回,她俩现在殷勤给谁看?这就不是当初嫌弃我三郎的时候了。”
    季父轻哼,“比你聪明。”
    那当然是殷勤给他们两个老的看,殷勤给外头人看。
    孙氏不在乎,她得意道,“不管咋说,我三郎就是福分大,这样好的娘子都能娶回来,说不准有一天老太太我真能当上诰命老夫人!”
    季父不泼她冷水,他也叫老婆子说的心头火热呢。
    他也没时间泼冷水,村长和老族长都咧着嘴过来了,敲锣打鼓的官差走了以后,家里热闹就没停下过。
    老族长激动得不得了,急着跟季父商量开祠堂祭祖的事儿。
    季家村热闹着,周岭县陆家酒肆这边也不逞多让,官差走了以后,客似云来,众人都恭喜陆父有这么出息的女婿。
    陆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冲着不停来贺喜的客人们拱手。
    “谢各位主顾多年照顾,东床出息,咱陆家也算是光耀了门楣,今日所有的酒都不要钱,分与大家沾沾喜气。”
    众人一听更高兴了,虽然有心讨好陆家,可能占便宜谁不乐意啊?
    听着大家伙没口子的夸,陆父直说愧不敢当,但场面话还是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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