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谢澜伊打住了她要说的话, 以为她想自己一个人扛。
    秦可朝她笑了笑,“表姐误会了, 我只不过是——”
    “圣旨到——”
    一道洪亮的嗓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外头。
    又是圣旨?
    什么圣旨?
    陛下还病着,这怎么接二连三的圣旨就让谢家来了?
    大夫人站了起来:“都慌什么,老婆子我出去看看。”
    全家人来到正院, 来传旨的今日是郑德胜,而不是陛下身边的御用公公。
    老夫人站在正堂,上下将人打量了好几眼:“老婆子我想问问,是什么旨意?”
    郑德胜:“自然是陛下的旨意, 老夫人, 还辛苦您家秦姑娘接旨。”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秦可身上, 秦可定定的看着郑德胜, 沉默不言。老夫人呵呵笑了一声:“那你先念吧,念出来我们再考虑接不接。”
    郑德胜:“老夫人, 这是陛下的圣旨,您不跪下, 奴才怎么念呢?”
    “笑话!陛下的圣旨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念!既然陛下派了你来, 那就是礼低一级, 等你念完, 我们再行接旨大礼!”
    郑德胜磨了磨后槽牙,这圣旨虽的确是陛下的,但怎么来的他心知肚明,因为心虚加上谢老夫人的威仪,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敢真的让老夫人跪下,只好咬了咬牙,打开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庆国公谢家之女秦可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秦可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秦可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郑德胜话音刚落,秦可就变了脸色,谢澜伊气的恨不得冲上去挠人,被大夫人拦住了。
    老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陛下赐婚?!”
    郑德胜:“是。劳烦秦姑娘接旨。”
    秦可未动,老夫人重重的敲击了两下地面:“简直是笑话!朝中动荡不安,陛下连朝政的事都忙不过来,竟还有闲情逸致选太子妃?郑公公,你莫欺负老婆子我人老眼花,你这圣旨,莫不是个假的吧?”
    “放肆!”郑德胜道:“您看不起奴才一介阉人也就罢了,奴才今日是代表陛下来的!您这是对陛下不敬!”
    郑德胜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我谢家门口拉屎放屁?!”
    是庆国公的身影。
    庆国公虎背熊腰,和谢洵同时进门,郑德胜脖子一凉,就感觉后脖颈被人捏住了。
    谢洵像提溜一只臭蟑螂一样将他赶到一边,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扯过他手中的圣旨,看了一眼,嗤笑。
    “什么东西。”
    接着,那道明黄黄的圣旨就被他当做垃圾一样扔到了花坛旁的水沟里。
    “你、你们这是大不敬!你们是要谋逆吗?!”
    “滚一边儿去!小爷给你脸了是不是?!要多远滚多远,再敢放一个字,今个儿让你出不了谢家的大门!”谢洵脱下官袍,就是一活脱脱的恶霸,偏偏这恶霸模样格外的出气,谢澜伊哼了一声,拉了拉秦可的手。
    秦可这会儿才从浑身冰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感受到这样被家人拼命维护的感觉,眼眶又红了。
    郑德胜是连滚带爬离开谢家的,刚出谢家还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一跤,他龇牙咧嘴的,身边小太监上前关心,也被他一脚踢开:“回宫!”
    他非得好好在殿下面前告谢家一状,藐视天子拒旨不接,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郑德胜走后,谢家人回到了宝真堂。
    沉默片刻,老夫人开口问:“老大,你说说现在这事怎么办?”
    庆国公:“母亲不必担心,儿子今早已经联络了朝臣,现在勤政殿外诸多大臣们都在集体请求面见圣上,也不是这一桩两桩的事了,最近朝中诸多旨意都十分的古怪,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有所怀疑。”
    老夫人嗯了一声:“可不管怎么说,周培盯上了阿芫是事实,现在唯一的法子——”
    “外祖母!”秦可此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朝老夫人跪下。
    “外祖母,是我连累了谢家,我方才想了许久,或许……我今日离开谢家,能让此事出现转机。”
    谢澜伊:“阿芫你胡说什么!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个裴巳呈的话了吧!”
    秦可:“不是表姐,我的意思是说,方才那个旨意上说我是谢家之女,若我抗旨,便连累整个谢家,我想若我脱离谢家,即便抗旨,也与谢家无关。”
    谢洵:“我不同意。”
    “大哥临走前嘱咐我好生照顾表妹,我说什么也不同意。”
    秦可还预劝说,老夫人抬手示意:“都停一停。”
    “阿芫呐,外祖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个好姑娘,但是这事现在绝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无论你是不是谢家的姑娘,无论你接不接这个旨意,现在有人摆明了是要针对谢家,和你无关。”
    “外祖母……”
    庆国公:“母亲说的是,澜伊,扶你表妹起来。这个事情无需再坚持。”
    谢澜伊连忙上前,秦可只好先起了身。
    “大哥走的时候告诉过我,如果太子真的对谢家不利,让、让我把这个给大伯。”谢洵犹豫了一下,忽然道。
    二夫人跺脚:“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还不快给你大伯!”
    谢洵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上去。
    庆国公接过,两三下看完了。
    他点头:“我儿果然想的周到。”
    “上面写了什么?”
    庆国公收起信纸,眼神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全家人愣住。
    -
    郑德胜火速的赶回东宫,正准备在周培的面前狠狠参谢家一本时,却发现东宫并没有周培的身影,一个小太监见了他,赶忙跑了过来:“郑公公,您可回来了!”
    “殿下呢?!”
    “殿下去勤政殿了!”
    “出什么事儿了?”
    “还不是因着那一群大臣的事儿,太子殿下现在被人逼着非要进去面见圣上,皇后娘娘也着急上火着呢!”
    郑德胜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往勤政殿跑去。
    “啪!”皇后怒极,第一次动手打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我早就说了让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切莫惹是生非,千万要稳住大局!你倒好!今天还弄出一个什么劳什子赐婚圣旨去了谢家!你就这么忍不住?!偏偏要将把柄往人家手上递是吗?!”
    周培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后:“母后……”
    “你别叫我!你以为你现在能用手中的权利颁布几道圣旨?你父皇是病了,不代表他死了!现在朝中多少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们母子两,你倒好,仗着有玉玺了是吧,可以为所欲为了?不就是一个女人,犯得上吗?!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周培听了这话,心中也暗暗后悔。
    “可是我就是想让谢子珩痛不欲生,想让他死!”
    “人已经快到崇州了!你想怎么折磨他有千万个法子,你坐稳了那个位置也好,派出暗卫刺杀也罢,谁都管不了你,可你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落人把柄!现在好了,外面跪了一片乌压压的大臣,你说怎么办!”
    周培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变成了狠厉。
    “我是太子,您是皇后!他们还敢逼宫不成?!父皇本就还病着不能处理政事,太子监国合情合理。”
    皇后气的在宫中踱步:“糊涂啊你,他们不敢,蜀王也不敢吗?!合情合理?我也希望你监国合情合理,先前你犯下的那些糊涂账还被御史咬着不放,蜀王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有了犯上作乱的借口,太子行为不端,他也是周家血脉,自然有机会上位!”
    周培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周家血脉……他忽然忆起了一事,连忙道:“母后,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必须要立刻向谢家动手。”
    “什么意思?”
    周培这才将在江南柳阿绿产子一事和盘托出,他对柳阿绿母子身份的追查也正是在回京之后断了的,接着就发生了宫宴的事。照这样来说……
    “母后!必须立刻派人杀了他们!谢子珩一定是早就算好了这一切,他现在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皇后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事,当下脸色灰白,踉跄坐倒在凳子上:“你怎么没早说……”
    “谢家早就居心不良!儿臣一路被他设计,谢家又早已像个铁桶一样,母后,您不可再犹豫了!”
    皇后眼中浮现杀意,可偏偏此时,外头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小太监,路差点都走不稳了,连滚带爬跑了进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蜀王,蜀王说您有挟持天子的嫌疑,已集结大军,朝宫中而来!”
    周培大惊。
    再看皇后,眼中忽然失了焦点:“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
    蜀王突然起兵,自然是庆国公在其中添了一把火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此时起兵,这抗旨拒婚的事便得以不了了之,谢澜伊闻言松了口气,当然,也在海棠苑将周培破口大骂了一番。
    秦可心头被担忧笼罩着,却是高兴不起来。
    真的开始打仗了。
    而周培就像阴魂不散的人,有一必有二,她一天不嫁人,他一天就会紧盯着她不放……
    “表妹。”
    谢澜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秦可回过神:“表姐。”
    “别想啦,太子现在忙着去对付他皇叔呢,顾不上这些的。”
    秦可嗯了一声:“可是……后面呢?”
    “后面?后面自然有大伯他们呀,你该不会以为这是缓兵之计吧?我看现在京中形势反正已然乱了,不如让他们乱的更彻底一些。”
    “表姐这话……”
    谢澜伊眨眨眼:“想不想去看看宁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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