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他印象中见风使舵油腔滑调的老东西,居然在关键时刻,选择来了个自杀明志撇清了所有人。
    姜诚也绝非草木之人,尤其是他的女儿是自己的枕边人,还育有一子……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爷!”
    段心雨又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爹爹的死,您一定得帮小雨调查清楚啊……”
    嘴上倒是坦诚地答了,但姜诚答应得委实有点心虚。
    这怎么查?
    要实话说出来,就是还查个屁啊!
    这还是大帅的亲家鲍贵卿亲自出面,才把段芝贵的尸首弄回来。
    人是吊死的,手里死死攥着那封名为忏悔书的信。
    就算不是如此,这种紧绷神经即将爆发大战的前夕,又有谁在乎他的死因呢?
    又是安抚了几句,姜诚让海张两位妻子与丫头们一起陪着她回房。
    此时闻讯赶来的孙正楠看了看姜诚不爽的神情,小心地说道:“姜爷,您也别太介怀了——这事,其实对咱来说是个好事情。”
    姜诚横了他一眼。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事情如此平沙落雁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
    他郁结地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毕竟是家里人,跟大帅谈吧……带回来厚葬。”
    说到这里,姜诚叹气又道,“我懂他的意思,侄子女儿都在我姜诚眼皮子底下,他懂,一条船且不能砸沉。”
    孙正楠回望姜诚,亦是摇头苦笑了两声:“热河那边行程耽误了两日,不然的话,”
    姜诚摆手打断了他:“这话以后别说了,就没什么不然如果的——”
    “给海参崴那边去个电报吧,让元和赶紧回来一块办后事吧。”
    人死为大,不管什么好的坏的在他入土为安的一瞬间,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其实姜诚也明白,段心雨因为父亲连番把自己“送人”,跟他心生芥蒂……但爹就是爹,尤其是他以这种保护所有人的方式去了,更叫段心雨难以接受。
    “话说回来郑家屯那边就没音儿吗?不是跟王俊山说了,让他严审赵金山——让他把幕后真凶都吐了。”
    面对上司的问话,一向镇定自若的孙正楠也是抓了抓头发:“审不出来啊!这赵金山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啥都不愿意把实话交了。”
    “一直说那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弄来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么多炸药,就他一个人运到四平附近可能吗?
    而且他人在郑家屯被抓,而且他主要活动区域也是在那里;
    离四平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赵金山也不是大罗神仙,还能隔空给四平送炸弹武器?
    这事背后铁定有大密谋不说,而且,能让这个土匪如此保护的人,肯定身份不一般……
    甚至能让赵金山觉得:能让自己再做吉林的一霸,或者是直接威胁到姜诚的权威。
    能是谁?
    多半,又是小鬼子。想到这里,姜诚回望着孙正楠又道:“库伦那边有消息么?”
    “咱的人在郑家屯发现往北去的间谍,多半会沿途勘察之外,还要在蒙古搞破坏。”
    孙正楠摇头:“树铮那边安静得很,什么消息也没传回来——”
    “不过,在您传达命令到库伦以后,他已经加强防备了,必然能保证内城外防的安全。”
    说着,他又继续汇报导:“夫人协调之后,廷兰这几日带着包括专家团和大批运输队,正从长春出发往那边去;”
    “随行的是四平部的两个团,由海长官亲自带队——他为人可靠,再加上廷兰心细如发,要是沿途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肯定能妥善解决的。”
    姜诚还是不大放心,总觉得鬼子只怕是要搞什么幺蛾子,托腮思索两分钟,往察哈尔那边去了个电话,也让孙烈臣小心起来。
    两天后,段芝贵被送回吉林府安葬,吉林高层尽数前往送行——女儿段心雨哭声震天,几次扶棺哭得昏厥,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帅府和黑省热河等地也都来了人,一场葬礼办的体面却也很难慰藉亲人的心,段从彬也是红着眼圈咬牙切齿,不断地说就是直军的王八蛋逼死了叔叔之类。
    这话倒是……而且那搜出来的款子,本身就让人怀疑来历。
    段芝贵才刚刚上任不到两个月,就算是中原那种繁盛之地,最近也在闹金融危机,连军饷都发不出来;
    他一个人是怎么揽这么多钱的?
    可人已经亡故,纯属是死无对证,姜诚已经让手下追问过段芝贵的几个下属,都是懵了说不出来——
    但他们都是表示,真没见过老爷收什么款子……别说给钱的,都是拿着条子找他兑现的大小军阀,时常衙门一堵半天不走;
    甚至有些个脾气爆裂的,还把枪拍桌上了——可他手头也变不出钱来,要真有这一笔款,以段芝贵的脾性早就溜之大吉了,还能躲这么个受苦受难的地方扛锅?
    看来这事,还真是有点问题。
    可因为段芝贵的死,廊坊和济南府两地对峙以相对和平的方式解决,姜诚就算知道事有蹊跷,再往下查也未免有些煽动的味道了。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叔是被冤枉的,就不能……”
    段从彬话说到一半,还是在看到姜诚的眼神后变安静了,“我,我听姜爷的。”
    姜诚淡淡地说着:“还不到时候,有你们报仇的时候——”
    “给我记好了,要真想报仇,往后就在各自岗位上好好干。你想想看,要没有热河出兵的事,你叔叔才真是白死了!”
    “他是我吉军的大功臣,以牺牲一己生命,把山东的麻烦事解决了——我姜诚打心眼里感激他。”
    说到这里,他轻轻搂住段心雨,又拍了拍段从彬,口气坚定地说,“你俩给我听好了——这仇我是要报,但不是现在,”
    “而且不是以你们想的那种方式……最多三四年的时间,我们冲破山海关,打碎这些混蛋的狗头!”
    此时,刚刚立起的石碑前,所有奉军的军官们一齐山呼口号:
    “冲破山海关!”
    “报仇,报仇……”(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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