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结伴去“施肥”
    “三剑客”吃饱喝足,便心满意足地相约一起去东门外的山坡上大便。人有三急,步行团一路走来,荒郊野岭、破庙农家哪里没有住过,沿途想找到合适的厕所可以说是难上加难。开始的时候大家上厕所往往还因为面皮薄,强忍着找半天茅厕,怎奈实在找不到,只好寻一处隐秘的灌木,求同学为自己望风,接着便徒劳地用手掩住自己白的臀部,一边紧张地四处观望,一边又羞又急地一泻千里。
    一回生二回熟,既然沿途没有茅房,便处处皆为茅房。
    时间长了,大家的脸皮就厚了,只要距离大家步行的公路保持一段距离,便随处都是“施肥”的好去处,关系好的伙伴甚至还可以结伴相约一起“施肥”,彼此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见其人,却闻其声,便可一边出恭一边讨论十分高深的哲学问题,若一人吃坏了肚子,虽不见其人,却可闻其味道,对方便会立马中断高雅的讨论,几哇乱叫一番,事后回想起来,也是一桩乐事。
    “三剑客”最喜天黑之后结伴去大便,田埂间、小河畔、丛林里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期间三人或高谈阔论,或引吭高歌,真如山野间豪放不羁的狂士,通体舒畅之后再大摇大摆的回去。他们都觉得难得有机会剥掉了文明人的束缚,做一回原始的人类,每天都乐此不彼,一想到到了昆明就要做一回文明人,甚至还觉得有些留恋。
    步行团被安排在一所男女合校的小学内,校舍很多,上课的小学生在楼下,步行团住在空置的楼上。寄宿生不少,对于步行团的到来他们十分好奇,却羞涩不敢上前攀谈。全校一共四百多人,全体学生都穿着一样的粗布衣服,男生全部打赤脚,女生全部梳着齐耳短发,个个看来淳朴可爱。令大家没想到的是,这些学生都分外用功,晚九点步行团集体就寝,却还能听到在自习的小学生琅琅的读书声。
    一晚好睡之后,团部宣布,还有大概一周就到昆明了,不必赶时间,大家可在平彝休息一天,并通知大家换好单衣,以免中暑。平彝县城虽小,但市容十分整洁,而且有商店数十家,商业十分繁荣,跟贵州的萧条无法相比。早餐之后,“三剑客”一起去了民众阅报室,在报纸上了解当前战况。逛完城内逛城外,漫山遍野的绿色,田野里麦浪滚滚,虽然跟贵州仅仅一线之隔,云南境内罂粟绝迹,如胜境关以来竟看不到一朵,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惊叹。
    回校吃午饭,饭后,小学请黄钰生主席和曾昭抡教授给大家讲话,小学生们听得颇为认真,讲完话,校长让全校学生齐唱《童子军进行曲》:
    中国童子军、童子军、童子军
    我们、我们、我们是中华民族的新生命,
    年纪虽小志气真,
    献此身,献此心,献此力,为人群,
    忠孝,仁爱,信义、和平
    充实我们行动的精神,
    大家团结向前进,
    前进,前进,青天高,白日明。
    小学生的歌声感染了大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唱起来,稚嫩的童声和青年铿锵有力的嗓音汇合在一起,似乎预示着国人诗书的传承永不会断绝。
    午饭过后,“三剑客”出南门闲逛,他们漫无目的,见到一条小溪,便沿着小溪溯源而上,沿途都是绿油油的农田,走到城东北角距平彝一里的地方终于找到了源头,清澈的泉水从地下涌出,四周用石块垒砌,旁边立有石碑,此潭名为“龙潭”,三十年前重修过,池中水流出在旁边有灌注成一小潭,有孩童在小潭里沐浴玩耍。
    胡承荫想要过去搭话,没想到那几个小童见到他们羞涩地跑开了。
    “都说‘闯龙潭,入虎穴’,我们虎穴是没碰到,先‘闯了龙潭’了。”胡承荫边说,边用手撩了撩潭里的水,午后的光照下,潭水十分和暖。
    “要不我们也从善如流,干脆在这小潭里洗个澡吧!”
    说完,陈确铮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纵身一跃,跳入水潭之中,贺础安和胡承荫也紧跟着跳了进来,春光和暖,潭中游鱼无数,大多有三寸长,却并不十分怕人。
    “三剑客”酣畅淋漓地洗了个澡,见日头大好,又把身上从头到脚的衣裳洗了,平铺在水潭边的草地上,人躺在一旁晒日光浴。
    贺础安心满意足地闭目养神:
    “你们觉不觉得,云南和贵州简直是天壤之别,贵州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日平,人无三分银’,十天有九天下雨,沿途的山都光秃秃的不说,还崎岖难行,到处都是鸦片烟,老百姓穷得都吃不上饭,可这刚到云南,便看到大片大片的平原,雨也不下了,整日的大太阳照着,老百姓也都自给自足、安居乐业,罂粟更是一朵也没有了。”
    “你们的体会没有我深,你们一个是广东人,一个是浙江人,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我回老家了。大片的平原上种着豌豆、蚕豆、小麦和大麦,都是我们北方常见的农作物。我们到云南之后天就没下过雨,空气中干燥的气息和路上时而飞扬的尘土都很像北方,真让人觉得亲切啊!”
    阳光热力十足,加上西风吹送,草地上的衣服很快便干了。“三剑客”回去的路上看到此地马车的车轮竟然都是用木头做的,足可见云南的路况是多么好,路上还看到很多缠足的妇女,彻底摒弃这一陋习仍旧任重而道远。
    “也不知道玉书现在怎么样了,我还记得你当时还骗人家说你娶妻生子,还让人家给你做小,你就不怕人家真答应了?”胡承荫说。
    “她不会答应的,她若是会答应,就不会为了逃避缠足离家出走。我是有十足的把握才肯那样说的。”
    “现在回想起来,这才过去不过一月,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陈老,你觉得呢?”贺础安问道。
    “凭借一己之力,咱们救得了一个玉书,救不了全中国千千万万的‘玉书’,只有从根源上改变这个国家,提高妇女地位,让她们读书识字,自食其力,才能彻底废除这些陈规陋习,让中国的女性真正得到幸福。”
    贺础安看着陈确铮的眼睛,在他的眼中,陈确铮的眼睛有万种姿态,眼睛时常低垂着,看似对什么都无可无不可,明明是浓眉大眼,笑起来却眉眼弯弯,眯成一条线,可被这双眼盯牢的时候,你会觉得它们可以看透这世间的万事万物。
    贺础安把眼光移开,关于那双眼睛的秘密,还没到解密的最好时机。
    无风无雨,一夜好眠。
    步行团发挥着“走小路、抄近道”的优良传统,向下一个目的地——曲靖进发,预计要走两天。没走多久步行团就路过一处名胜——清溪洞,洞内有许多佛像,“三剑客”早已见怪不怪,却看到有人在洞中织布,想必是洞内阴凉,可避燥热的缘故吧。
    洞外有一间寺院,佛龛内有大佛一尊,前面有九尊小佛,大佛上端写有四个大字“我佛如来”,两边刻着一副对联:
    笑他世上往为何来为何全无个止息,
    坐在龛中名不识利不识那有甚愁烦。
    胡承荫看了一边点头一边评论道:
    “一路上看了这么多对联,就这副对子最合我的心意。”
    步行团一路走到白水镇宿营,居民很少,市面冷清,路上行人许多都有“大脖子病”,且女性远多于男性,问过徐医官才知道,此病为瘿瘤(今称甲状腺肿瘤),主要是因为体内缺碘,除了补充含碘的食物之外,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徐医官还说这个病在yn省很普遍,但不具传染性,让大家不必过分担心。
    即便如此,厨工依然担心大家的饮食安全,辛辛苦苦地从三四里外的河里挑水给大家煮饭烧水,同学们都觉得又感激又安心。
    入夜,步行团又住破庙,庙内仍有棺木数口,同学们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大家头挨着头挤着睡在大殿上,因为大门早就不知所踪,入夜落雨,雨丝便飘到睡在门口的人身上,透骨的寒冷大衣都难以抵挡,睡得再死的人都能给你冻醒。都说云南“四季无寒暑,一雨便成冬。”步行团的大家算是切身体会了。
    到了早上,太阳一露头,气温又陡然声高了,好在南风不断吹拂,即便不断赶路,也不至汗流浃背。本来步行团想依旧走小路、抄近道,谁知听闻有乱兵盘踞在曲靖东面的山中,为了避免危险,团部通知大家只能沿着公路走。虽然路远,公路却平坦无比,上下坡很少,大家走得都分外轻松,沿途是望不尽的平原,农人在田地里汗流浃背地辛勤劳作,一派生机勃勃的农忙景象。
    中午到了沾益县城,本想在此处大休息,顺便打尖儿,没想到走遍县城竟然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只能饿着肚子前往曲靖。下午三点,步行团终于走到曲靖,大家没想到的是曲靖的家家户户的窗口都挂满了国旗,许多民众都在街上看热闹,没出门的人也都从自家窗口探出头来,后来大家才得知,是县政府提前通知民众以此方式欢迎步行团的到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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