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将眼帘合上,又更长地轻叹一声,半张脸在那只不算大的手心里蹭着,十足亲昵和依赖,像只慵懒的猫儿。
    云朵见了,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只言半语,只好咬得更紧。
    沈誉吃了半碗粥,困意很快上来,没清醒一会儿又躺下了。
    他呼吸很沉,云朵不禁探了探他额头,温度又高了许多,才退半日的烧再次回来。
    大夫很快就过来看了,忙碌了许久才总算将烧退了,听说了沐浴的事,又惊又恼的,直将侍候的丫鬟骂了一通。
    云朵在旁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沈誉先前竟是大病过一回么。
    她忍不住询问起来。
    大夫是认得她的,忙恭敬道:“念年中秋时下了大雨,大王独自坐在菡萏居淋了一夜,唉...那时他刚从北方回来,才晒了足足大半月的烈阳,又经冷水一淋,隔日便大病了一场,在病榻上也得忙于政事,都不曾好好休息过。”
    云朵望着不远处躺着的人。
    原来他这一年多竟没好好休息地么,可男人在她面前分明未见半点疲态。
    大夫已将东西收拾好,临走前又忍不住道:“臣人微言轻,常常劝诫之言于大王不过轻风拂耳,臣斗胆还请小姐多劝说几句,料想大王还是会听的。”
    云朵不好说其他,只得点点头。
    大夫走后,云朵又支走被训哭的丫鬟,独自守在沈誉床前。
    夜色早已黑下来,男人睡得不算安稳,眉心拧成一个结,不安分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来回滚动。
    她看了会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皱紧的眉心揉了揉,试图将那个结揉散,却半晌未果。
    “到底是什么事病了昏睡着还纠缠着你。”
    云朵喃喃自语着,眉头不禁跟着拧起来,换了手绢将他额头沁出的汗一点点拭去。
    到了后半夜,许是药效上来了,沈誉的呼吸总算渐渐平稳。
    云朵停了动作,手却没收回。指尖顺着男人的轮廓一路向下轻轻地描绘着。
    男人的确瘦了很多,脸颊深深的凹陷着,眼下也淤着长期熬夜的青黑,鼻子下面已然冒出点点胡茬,黑黑的一个一个小点,摸上去有些扎手。
    她指尖最终停在那张紧闭的发干的薄唇上,略微用了些力轻点了下,小声嗔道:“笨蛋。”
    第54章
    日子愈发冷起来,腊月里雪越盖越厚,连虫子叫声也听不见一点儿。刺骨的北风穿过缝隙争先恐后地窜进屋子,将烛台里的火影吹得东倒西歪。
    云朵蹑手蹑脚地进屋,将漏风的窗户合上,取下灯罩将蜡烛吹熄,再转身小步到床前,静静地打量着床上的人。
    沈誉还在睡,不知梦了什么,眉心微微皱着。这半个月来,男人的病总反反复复,才好起来,没两日就又病了,如此往复几回,人已消瘦得不成样子,好不憔悴。
    大夫只说是风寒之症,并未伤及根本。可既是风寒症,为何迟迟不见好转。
    云朵端着手里的药愣了会儿神,才缓缓坐在床边,取出勺子搅了几回,望着沉睡的人犹豫了会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
    虽然睡着,沈誉还是很快就醒来,一双漆黑的眸子转了转,看见来人,先是笑了笑,才迟缓地撑着床坐起来。
    云朵忙空出一只手去扶。
    男人靠在床头后,自然地顺势握了握那只手,说:“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
    “我不冷。”
    云朵收回手。
    沈誉摩挲着指尖,看着她指尖没洗掉的药渍,道:“煎药这种事只管让膳房的人去做就是,天气冷,你该多睡会儿才是。”
    “我习惯了早起,反正也睡不着。”云朵神情淡淡的将药递过来,“大王先将药喝了再睡。”
    这半个月以来,沈誉算是摸清了这人的情绪。心情还不错时便会唤他二爷,若不高兴了,便一口一个大王。
    如今他才睁开眼,却不知哪里就把人惹了。
    来不及细想自己哪里做错,沈誉只好将药接过来。
    可那只瘦得皮包骨的手竟是连药碗也端不稳了,哆哆嗦嗦犹如举着千斤重铁,眼见着就洒了一半到被子里。
    云朵胸口一颤,慌乱中将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捧住,才没将那余下的汤药翻了。
    她眼底全是担忧,眼眶很快便红了。
    沈誉急忙安慰道:“是我昨天没怎么吃饭才虚力致此,别瞎想。”
    可他深深凹陷的脸颊以及蜡黄的面容分明已是病重之相,云朵心中焦虑全然未消半分,眨了眨满是雾气的双眼,深吸了口气才舀了勺药喂到男人嘴边,“先将药喝了。”
    沈誉似乎回复了些力气,将碗接回来,没用勺子,仰头将剩下的药一口闷了,亮出干净的碗底道:“很快就会好的。”
    云朵低着头,将药碗放到一边,将折叠小桌取出,准备架在床上。
    一转身便僵住动作,“你怎么起来了!”
    “我总躺着,浑身难受得不行,也该起来动一动。”男人已穿好鞋子站起来,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还没成废人。”
    他的话听得云朵皱紧了眉,沉默地将小桌放回去,取出食盒里准备好的粥和几样小菜摆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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