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凌杜还待要再问,战煌却放下手中的长剑,轻笑了一声,“凌杜,你先出去吧,是小姐。”
    “什么?”凌杜瞪大了双眼就要上前,被战煌一手拦下,“从后门出去。”他悄声附耳道。
    凌杜此刻虽然也一知半解,但他知道了门前站着的那人是清芳,心里头也是无端的一轻,“属下告退。”甚至感觉不到危险的,他带着微笑瞥了清芳一眼,原来小姐终究是舍不得将军的。
    见凌杜退了出去,战煌这才起身,身上未脱的战甲摩擦间“铮铮”作响。
    “小姐。”他开口道。
    门口被那素手挑着的门帘处,冷风裹挟着飞雪“呼呼”而入,二人就此僵持,战煌不再问话,清芳也不开口。
    良久,直到清芳将手慢慢放了下来,又向前走了一步时,战煌借着月色才看清了她一头的亮似月辉的银发和她闪着红光的瞳仁,“清芳!”他叫了一声,语气有些惶急,“你怎么?”清芳入魔这事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之前见她都是寻常模样,此番再见,不过几日功夫,竟见她青丝染霜,也不知她究竟受了怎样的委屈。
    “你的头发。”战煌眼中有痛色,却又有喜色,这么看来清芳小姐的归墟血统最是精纯无暇,更无须去找人来验,宗家那里,只要清芳肯回去,他能保证让所有的人都闭上嘴乖乖地送她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
    清芳没有理会他向自己伸来的手,只是拔出身侧的素水剑,一言不发便攻了过去。
    她周身围绕着森冷凌厉的气势,战煌一时不防,只得狼狈地一个转身避到了她的身后,“你不是清芳!你是谁!”他将手中的长剑也缓缓抬起,锋利的剑刃直指着清芳的脖颈,“说!”
    “将军,不要错伤了小姐!”有人大喊,却原来是不放心他二人,去而复返的凌杜,他甫一进来倒也被清芳的红眸银发唬了一跳,但旋即便恢复了过来,“将军,她一定是清芳小姐,不会有假的,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对你拔剑相向,但想来是被人操纵了吧!”
    “为何如此笃定?”战煌扭头问他,“你看她神情冷漠,动作冷辣利落,哪里有半分清芳的影子?”
    “属下也不知道为何,但就是可以肯定。”凌杜朝着他二人略微靠近了些,却不料清芳极为警惕地侧头看着他,形容举止间再不复那个被暖炉烫伤了脚背,一派娇憨的小丫头了。
    “清芳——”凌杜也愣住了,那个冰肌玉骨,玉雪天真的小姑娘怎么竟成了这么一副嗜血罗刹的模样,“将军,虽然小姐的样子变了,但她肯定是真的,如假包换,凌杜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还请将军不要伤她!”
    几人正僵持着,门外又是一阵风动,即刻有人请罪道,“属下来迟,还请将军恕罪。”
    门帘飘动,雪中跪倒之人,赫然正是五羽之首的冠羽。
    清芳的眼中有疑惑,也有微微的动容,但旋即又恢复了淡然,她退出了门帘,也不等几人有什么反应,便将冠羽拉了起来,自己依偎在他怀中,“你怎么来了?”她柔声问道,面容娇媚得仿佛一抹月前流霞,“我不过出来顺手出来替你解决了他,一会儿便回去了。”她一面拉着冠羽的手撒娇道。
    “怎么回事?”战煌一双剑眉蹙起,“冠羽,我让你办事,你就办成这样了。”
    “你闭嘴!”清芳大怒,“谁让你这样与冠羽说话了!”她话音未落,素水剑就疾风一般刺了过来,其中所挟气劲便是相隔甚远之人也能受到波及。
    “当——”一声轻响,战煌与凌杜两人合力才堪堪抵上了她的一击。
    “将军息怒,我们几人行至驿站,适逢雪龙卷,清芳想要以之试炼,属下也想旁观一番,却没想到暴风雪之后,清芳便成了这副模样。”冠羽故意隐去了清芳将自己当做万里的一段不提,只挑无关紧要的报告了些。
    “清芳?你叫的倒是亲昵。”战煌脸上露出些讥诮来,“那你倒是解释解释小姐缘何之前对你无甚好感,如今却对你恋恋不舍呢?”
    “属下不知。”冠羽一脸坦然。
    “你的问题太多了!”清芳怒道,举剑就要砍,被冠羽一把抓住,半搂在怀中才安分了下来,“清芳,听话,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冠羽哄她如同哄一个不知事的孩子一般。
    “那我要跟你待在一起。”清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不要跟你分开,你别扔下我。”
    冠羽抬眼看了一眼脸色不可谓不精彩的战煌,见他微微点了一点头后,便弯腰将清芳打横抱着出了帐。
    “将军,你看,这是什么情况?”凌杜早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情况给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回身请教战煌道。
    “暂时不明。”战煌眯着眼,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明日,开道请我们少主来雪域吧,恐怕,他在都城里坐着也不安稳呐。”战煌将手中的长剑用力插回腰间,“恐怕那小道童,早已将消息放回去,此刻,他应当比我更着急吧。”这么一想,他心中有微微有些得意,万里,我倒要悄悄你心上人转恋上他人,你该如何应对,我倒要看看你的脸上还笑不笑得起来。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做什么?”颜子清才调息完一个小周天,正待歇下,却听到驿站门口有些动静,便套了外衣,发髻也不及别拢便匆匆跑了出来,因为匆忙,还不慎被门口的条凳绊了一个踉跄。
    “这又是怎么了?”颜子清踮起脚来看着躲在冠羽怀中睡得面颊红透的清芳,抬头责问道,“你们几人究竟是疯了不成?”
    “子清先生息怒。”冠羽淡淡回了一句,便错身而过,走进自己房里。
    “站住!”颜子清有些忍耐不住,若是有怒气槽属性,只怕此刻他的怒气值早已经突破了顶峰了,然而为了避免惊扰到清芳,他还是刻意地压低声音问道,“鸠占鹊巢,几时方休?”
    “子清先生,你又如何知道,鸠就永远是鸠,雀就永远是雀呢?”冠羽不慌不忙应道。
    “冠羽哥,你少说几句吧,子清先生,还请你快快回房歇息,夜间凉气重,我等在此值夜吗,绝不会再扰起纷争了。”白羽永远是一副练达世故,处事圆滑的模样,每每只要他一张口,必定没有不息事宁人的可能。
    “是啊,是啊。”其余几人立刻附和道,一便推着冠羽先走,“清芳小姐也乏了,冠羽哥。”宫羽少有的打圆场道。
    “冠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的那些勾当,我不过是为了不增添小姐负担,现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子清冷笑连连,“不上台面的,永远是不上台面,主子给了几分薄面,竟然拿起乔来,冠羽,我在这里还是最后奉劝你一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说罢便拂袖而去。
    “多谢先生赐言。”白羽立刻拱手谢礼道。
    “我们走。”冠羽抱着清芳,心中有些沉重,自己此刻已是置于不只是两难的境地了,他需要和自己的兄弟好好规划一番将来的路究竟要如何去走,否则,自己走错了也就罢了,如果真的要赔上自己的兄弟,恐怕他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清芳,你说,我可以相信你吗?”他低头看了一眼睡相无比宁静,此刻毫无防备依偎在他怀中的银发女孩,“有一天,你会忘了我,会抛下我吗?”他犹如自问般喃喃自语。
    “不会。”不料怀中竟有了回答,“永远不会。”他循声看去,那双红瞳此刻正将他望了个满怀,“冠羽,忘了不会忘记你,也不会抛下你,不管怎样。”说着,她便从冠羽怀中挣扎着起身,捧着他的脸便印了一吻,“有了这个,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说是我罩着你呢,就不敢有人欺负你了。”清芳点了点冠羽的脸颊,“虽然你好像不需要我罩着。”
    冠羽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耳垂不禁有些发烫,心中却美得有些飘飘的,“不,我,我需要你罩着的。“
    “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万一再有人向你大吼大叫的,我就第一个站出来帮你把他们打跑,若是我打不过他们,你便出来将他们打跑,可好?”清芳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荡来荡去,神情间天真烂漫,冠羽也不由得心情大好,点头应道,“好。”
    千里之外,烛四起,人声鼎沸,正是那都城繁华之夜。
    窗内灯下,“少主,您不去雪域?”有人在万里书桌前垂首问道。
    “不去。”万里单手支着额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那么,就任由冠羽那小子和清芳小姐……”
    “不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万里抬起头来,一双带着清辉的凤眼望向远方,那眼神苍远寂静,似乎想要透过那崇山峻岭,直直地投向清芳身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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