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的石梯一路向上攀升,楼梯的顶端是一个形似露台的地方。

    高高矗立的露台,银色月光与金色火焰交相辉映的夺目光芒,为它镀上流光异彩的动人光影……精致,恢弘,庄严,甚至有些不太真实的美感。

    露台实在太高,看不清上面人的模样,只能依稀辨得一抹白色的身影,被人簇拥着坐在最前面,晚风掠过的瞬间,白色的长袍如一片浮云,轻盈地摇曳在淡金色的露台边缘。

    一时间,夏月白闪动着斑斓火光的黑色眸底,蒙上些许的恍惚,为了那抹虚实不定的奇异感觉。

    音乐舒缓而动听,宛若潺潺而流的河水。然而,已经被狂乱心跳声占满的耳膜,唯一能听见的只有犹如一卷狂风骇浪的心跳声,排山倒海般的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本能的,她退了一步。

    紧张的眼,胆怯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突然,她只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将想法变成行动,她转身迈出步子,忘记了身上这件累赘的长裙有多么碍事,脚尖刚落地就踩上了裙边,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扑倒。

    伴随着她倒地的瞬间,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翻转着滚出一米开外,塑料壳子碰撞着坚硬的石头地面,发出一连串引人注目的响声。

    姿势不雅地趴在地上,周遭连绵响起人们倒抽冷气的声音……音乐戛然而止的空旷寂静,令这些轻如布帛裂开的吸气声异常清晰,气氛变成一道紧绷的弦,随时都会在某个轻微触动下怦然断裂的弦。

    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差一点又被这条倒霉的裙子绊倒,视线颤动地看向周围,紧咬不松的唇上传来刺痛,夏月白像根木头一样,杵在众目睽睽的异样目光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忽尔,人群出现了骚动,从舞台两侧的楼梯走上来一些穿着----盔甲的人……盔甲!

    如果说,刚才那些逼迫她换了衣服,又将她推上舞台的男男女女,都是穿着奇异服装的演员。那么,这些身披黑色盔甲的男人,他们是----

    怔在当下,目光愕然地看着他们迅速将她包围,继而抽出腰上的剑……寒光烁烁的剑身,反射出冰冷斑斓的火光,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那些长剑所散发的坚硬而真实的锋芒。

    这不是在演戏,对不对?

    这些人不是演员,对不对?

    这----到底是哪里?!

    大脑,被震惊骇然洗劫一空,空荡荡的,苍白一片。

    夏月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此时此刻,她只想逃走,跑的越远越好。

    这样的想法在脑中闪现的霎时,她拔腿跑开,舞台的楼梯离她只有十几米远,尽管那里已经站着一排穿着盔甲的男人,她还是照样冲了过去。

    这都是梦,一场可怕荒诞的梦魇……离开,逃走,她就能醒过来。

    然后,就能摆脱这一切,就----

    半刻之间寒彻呼吸的冷,半刻之后深入骨髓的痛,尖锐的剧痛从小腿传来,火烧一样蔓延在逆流的血液里,如此真实的痛,如此真实的存在。

    低低地痛呼一声,因为腿上的巨大痛疼,身体失去了平衡,夏月白重重摔倒在坚硬的地面。

    惊惧地垂下眼帘,黑色的眼底映出一支贯穿小腿的----长箭,瞳孔猛然一缩,是痛的无法忍受,也是过度惊吓的。

    滚烫的血液,从木箭造成的伤口里溢出,顺着牛仔裤流下,眨眼之间,蓝色的裤腿染遍了暗红色,血水断断续续的滴落下来,悄然无声地在灰色的地面汇聚起来。

    颤抖的视线,被眼底不断蓄起的泪水模糊了,泪光泛滥着即将涌出眼眶,耳膜被疯狂的蜂鸣声刺痛。隐约间,夏月白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来自那座高耸的精美露台。

    虽然,她不明白那句短语是什么意思,可是那一声被夜风吹散的声音里,透着让她莫名心慌意乱的危险讯息……

    艰难地仰起脸,惊惧的眼躲在朦胧颤抖的泪光后,看见一个手持弓箭的人,立于火光明艳的露台边缘。

    雪白的袍子,漆黑的长发,金色的王冠,夜风中挺拔修长的身影,月光里肆无忌惮的冷漠神情……如神一样的人,亦或就是一位降临人间的神。

    假如,这位“神”没有射伤自己,夏月白很想用崇敬膜拜的目光继续望着她。

    身体痛得发抖,思绪还沉浸在伤痛与震惊交织的疑惑茫然中,她看见那个身着白袍的人,从旁人的手里接过一支箭,缓缓地搭上弓……

    夏月白突然意识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想要她的命。

    “不!”惊叫出声,知道他们听不懂,她仍然不顾一切的哀声大呼,极力想要扭转自己即将命丧黄泉的可怕命运。

    拖着受伤的腿,双手撑着粗糙的地面,身体拼命向后退去,泪水涟涟地落下,滑过早就冰冷麻木的脸颊,呼吸噎在喉咙,她摇着头,断断续续地哽咽出声。

    腿伤让她无法站起来,只能保持侧趴的姿势,靠着手肘的支撑,夏月白半坐半躺在石头地面。

    慌乱的黑色眸子,带着极度的恐惧无助地看向人群,祈望有谁能站出来,阻止这种在大庭广众下的杀人行为。

    但是周围的人们,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表现出一种无动于衷的冷漠,似乎一个女孩子被活活射杀在眼前,根本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即没有震惊,亦没有害怕,更别提同情心了。

    泪水涟涟,极其艰难地移动身体,不足一米的距离,已经耗费了夏月白所有的体力,不断失血令她开始头晕目眩,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拉扯着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目光逐渐虚浮,神智逐渐空洞……

    悠悠地,抬起沉重的眼帘,用着散乱无法聚焦的眸子,吃力地注视着露台边缘的人,些许认命地看着那支利箭已经对准了自己。

    实在没想到,自己没有死在盗贼的手里,却要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还是以这种古老原始的死法。

    可笑,荒谬,悲哀。

    身体很冷,呼吸很冷,却不及吹过脸颊的夜风更加冰冷,明明是夏夜的风,为何阴寒到能够凝结全身的血液。

    夏月白咬牙忍着痛,保持着半坐半躺的姿势,神智不清的脑中突兀地闪现一些片段……零碎的画面,支字片语的声音,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正常运转的大脑中,拼凑出一些奇异的东西……

    古埃及文物的展览,巨大的黄金棺,锃亮威武的黄金盔甲,诡异的红色圣甲虫……以及夏华天读出的那句刻在棺内的铭文……

    无数的碎片,如雨落下,缤纷缭绕在夏月白唇边渐急渐乱的呼吸里,这些看似相对独立的东西,都有一个致命的关联----

    一个被三千年的风沙淹没的历史,一个遥远不及的国度……古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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