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皆是一番劝阻模样,我反是起了心气,冷笑道,“先生,您说过,眼见即为心见,你们说的可怕,也不过是你们心有所见,我却不曾见过。眼前的局面,我早已不能置身事外,倒不如求心所见地去瞧上几分,瞧瞧他们到底是个怎般可怕,也瞧瞧这天下民争,是也不是比那食人的妖怪还要可怕几分!”

    “阿折!”先生站起身来,叱道,“世间本无妖,难道你忘了逍摇卷所述?”

    先生诤言太过冷冽,我冷静下来,心底纷扰不过,咬了牙道,“若是当真将至即死,也不过是个无所不见大喜之局,那我更要瞧瞧,到底是人厉害,还是所谓的妖厉害!”

    我拂袖转身,一路冲出殿外,径直跑向了殿外,跑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冷静下来,沉着步子踢散了积雪。

    我不是没见过那些奴隶脸上曾有的疯狂表情,流民所乱总也不会与它有所区别。

    从青陵台见过他们疯狂面目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人心复杂的深处,始终藏有未可知的地狱之相。也不是不明白何用的担心,那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的言辞还响在耳边,我如何会不明白?

    可我不愿信,我不愿信人真的可以做到疯狂至此,也不信我自来没有害过他们,他们凭什么要无端端地害了我。

    更何况,时欢既然以明诏相邀,自是有所安排,我信他。

    我捏紧了手里的白玉。

    若真要临此一场,逃也无用,反不如用心去瞧了一个清楚明白,且瞧这一场生而为人,是如何做了他人口中的祸国之妖!

    ☆、卷一大梦卷之第三十四章:铭心

    夜里火正七来过,单单说了一句让我不要怕,为我扯住袖子才又多了嘴,说是时欢在阙伯台别有安排,以防明日再有别的山魅作祟。

    得他亲口确认时欢醒来无事,我才彻底安心。

    火正七来去如风,虽出言让我别怕,可无头无尾之词终是惹人难以平静,我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下,索性披过衣衫出了殿。

    绕了些许冷静回来,寝殿门槛上多了一个人,清濛散淡地倚着门扉,正是睡的轻沉。

    我捏了手心,立在原地不知进,还是退,方冷静下来的的心,悬而又悬地搅乱了呼吸。唇际有些裂疼,想来是咬破了。

    这人,当真赖皮随性,去也去的不打招呼,来也…也无声无息地平白做了梦,让人醒也醒不来地不愿做了假。

    他换回清流也似的长衫,单薄的连大麾也没有披上,长发轻散,随意落额,遮了面具,一幅疲惫至极的倦然模样。

    只单薄一眼,我已忍不了地轻步走过,解下大麾与他小心披上,竟也没能令他稍有动辄,心下生涩,不知他是真的累极,还是旧伤未愈,以至如此没有警觉。

    我坐在门槛上,抱着身子,轻宁过心地瞧上了他。

    先时有王袍在身,不觉他原本单薄,此时换过青衣长衫,才知他过分瘦削,心霎时揪作一团,伸手去拂他面具上的散发。

    他闭着眼,诡异的狐狸失了狡黠,冷清清地贴在脸上,像是独行山林的青狐,让人迷惑失神地靠近了过去。

    一近,暗夜就亮了,空无的心也就跟着亮了,暖心暖肺的烧得人渐渐灼烫,不知遏制地缠绕烧进那一双明簇生耀的眸底。

    像是燎原之火,肆意烧尽原有所相,灰烬深处的,便只有他…与我了……

    他不避开地滚烫而来,我心觉异样,慢慢缩回手,想不明白他怎地变了模样。从那双清亮眸底移开,却不知该落往何处,身上覆下软物,原是他将大麾披了回来。

    我绞弄手指扯着大麾边角,唇际裂裂疼疼,心下也空空无依,好似置身在守岁之夜的梦中,分明有很多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夜里不要一个人乱走。”

    当真轻语似风,刮过耳际就听不清了。

    “我睡不着,就走一走。”

    他能先开口,于我不啻于救赎解脱,捏上了一点儿娇气委屈。

    “不要怕。”

    我觑过余光,见他平视前方,一句即口之言,不知是真的说给我听,还是与他心念之人。

    “那,你怕么?”

    我侧首看他,话及出口,已是暗悔,来不及撇开尴尬,撞上他回视而来的眸,过分平静的眸子已冷清清的,早没了清亮。

    “怕。”

    这一个字来的轻,走的也快,我弯了弯唇,心情好起来。

    “你叫我等你。”

    “嗯。”

    “我等了你。”

    “嗯。”

    “那…”他应的太过自然,令我有些惶惑,压着眉心不敢听他的答案。

    “折冬为夏,我记住了。”他笑,眸底流转而来的皆是明心明意,笃定道,“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我都记住了。”

    我不解地忘了避开,他懒懒往门扉上斜倚了身,轻道,“或许,你此时并不能理解明白,可我相信,像我的坚持,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他说的很笃定,我心念乍生,试探道,“你是不是…错认了什么?”

    没有着急回话,他放轻了眸,像是要透过所有的表象看清我,言语低沉而艰涩,“折夏,明日或许会有些难,可你要信我。”

    我见他避开,情知在此之上他不会有更多的解释,遂道,“你是个妖怪,自然有常人不能及的本事,可你要知道,我要信的,不是这些。”

    他怔愣,欺身而近,面具上的狐狸眼狭几乎挨到了我眉心,那一双深藏的眼从未如此之近,也从未如此灼灼明耀,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退。

    “你叫我信你,我信了,怎么反过来叫你信我,你便不信?难道人心可信,妖心就不可信么?”

    他手揽过来的时候我已逃不及。

    腰身为他捞住锁在原地,言语之间又是轻俏尾音含来,就这么挑起一缕蛊惑,让人靡起了心底的难忍细痒,磨得人骨子里都在发颤。

    我脑子晕眩,为他周身凉寒的冷香环绕,入耳的蛊惑一句一句在重复,迎着他颤道,“我可以…信你么?”

    “你可以不信啊……”

    他笑,大有别趣之意,揽我入怀,“但我可以做到让你信。我说过,你信我便信我,不要怕便不要怕。至于我的怕,那是我的事,我自会让它变成不怕。”

    迎着他清盈攒亮的眼,我脑中仍旧混乱。

    我想不明白他为何突变心境亲近至斯,这些肯定之言,像是打梦境深处而来,我不能全然握住,又不愿轻易放开。

    我不能安心地赖在他怀中,生怕眼前所见皆是假象。

    若真是梦的话,我也可随性几分,伸手抱住他的腰,倾泻情绪道,“你怕我出事,我也怕你会担心,我会让自己安全,让你不怕。”

    许是未曾料想我会有自解护他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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