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寒潜隔一阵子,就要挨启阳帝一顿砸,府里的大夫闭着眼睛也能看伤,哪里用得上容怀出手。

    怕是为王环儿的事,亲自出面安抚容怀吧!

    心腹婆子五味杂陈,挥退小丫鬟,搓着脚步进了上房。

    王嬷嬷本已大好的面色一夜灰败,正靠在炕头小口小口喝着汤药,王环儿斜签着身子坐在炕沿,一勺一勺的喂着王嬷嬷,听见动静偏过苍白的俏脸,声音有些嘶哑,“见着王爷了吗?”

    她穿着交领夏裳,脖颈根部一圈半紫半青的勒痕,不遮不掩,十分刺眼。

    心腹婆子忙垂眸,颓丧摇头,到底没忍住,压低声音呜咽道,“嬷嬷、环儿姑娘,再有什么顶天大的事儿,也不值当拿自己的身子和名声作贱啊!您、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她之前不明真相,但遗书什么鬼的是她事后奉命放出的话风,前前后后一联系一咂摸,别人能想得到的,她也拼凑出了差不多的真相。

    她即心痛又惶惑,更多的是惋惜,可惜了容怀这样好的佳婿人选!

    王嬷嬷静静开口,声音弱却厉,“什么作贱?什么何必?你是急糊涂了不成,瞎说些什么?”

    心腹婆子头垂得更低,抬起袖子用力抹了下眼角。

    王嬷嬷叹气,示意王环儿扶着心腹婆子坐下,伸手按住心腹婆子的手拍了拍,“环儿这孩子的心思,你当看明白了。她暗自生了必死的决心,闹出这样的事,你难过,我若是早能察觉,难道愿意眼睁睁看她做出这样的事?

    事到如今,为了这孩子,我也得撑着顶着,为她争出一条生路。别的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你。王爷那里你别瞎担心,这是生我教管不利的气呐。你只仔细留意着王爷,且等着吧,王爷总会见我的”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对着她这个心腹也不肯说句实在话,还要拿漂亮话做足戏吗?

    心腹婆子默然点头,动作间有她自己都不自觉的木然。

    王环儿舀汤药的动作也有些木然。

    她有些不安,又有些恼。

    竹院有什么事,王爷就是抽不出身,也会派身边亲信来探问,前几天才派张枫来探病,现在她和干娘都去了半条命,一夜一天过去,却不见王爷露面出声,定是松院那善妒不贤的小人从中作梗!

    王环儿紧咬着唇,才没脱口咒骂李英歌,只无声滑落泪水,一滴滴砸入药碗,溅起琥珀色的水花,“干娘,王爷王爷是不是因为我坏了亲事,落了容先生的脸面,生我的气,连带着不愿见您?”

    她扬起嘴角,强撑起笑容。

    王嬷嬷目露疼惜,擦去她不停落下的泪,“傻孩子,万事有我呢,别急,且再等等,啊?”

    心腹婆子愣愣看着这副母慈女孝的画面,半晌起身离座,默然接过被泪水污了的药碗,旋身静静退了下去。

    萧寒潜只得了三天“养伤”假,第一天没去竹院,第二天依旧不曾过问一句半句。

    等到第三天,半下午天际乌云沉沉,竹院这些天的冷寂,比大雨将至的天还要阴沉。

    王嬷嬷穿了身洗得发白的衣裙,不着首饰不带下人,按了按额角两侧贴着的四方小膏药贴,头也不回的淡声道,“回屋好好躺着,且等我回来。”

    她意态如旧,等不到人就主动求见,不见慌乱不见担忧。

    王环儿不安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实处,浅笑着蹲身福礼,柔声应是。

    一路畅通无阻。

    王嬷嬷的裙摆掠过外书房的院门槛,打眼不见小福全儿,更不见院中服侍的下人,当下一抖裙摆,跪在了大院正中,扬声肃然道,“王爷,老奴晓得您是恼了老奴。老奴这两天躺在床上不成样子,不敢污了王爷的眼。今儿老奴迈得动老胳膊老腿,特来请罪。”

    话音落,狂风啸。

    外书房院中花木疏朗,随着雨前阵风呜呜婆娑。

    几不可闻的吱呀声夹杂其中,书房门扇应声而开。

    出来的却不是萧寒潜,而是容怀。

    他高瘦的身形隐在摇曳的花叶下,一阵热风一层阴影,看不清面容,辨不清神情。

    王嬷嬷微微一愣,没起身,反而一叩头,嗓子发紧,“容先生,是环儿心窄孤高,做出那样的糊涂事,也是我教管无方,我代环儿,给容先生赔罪了。”

    容怀不答不动,只道,“王爷请嬷嬷进屋。”

    王嬷嬷满面愧疚,扶着膝盖趔趄起身,再抬眼却觉得眼角一花,容怀已错身而过,径自出了院门。

    王嬷嬷暗暗挑眉,转到嘴边的自白尽数卡在喉咙眼,卡得面色越发怅惘,抬脚进屋,且跪且看向书案后的端稳人影,眼角已红,声音已哽,“潜哥儿,潜哥儿您这是真和老奴,真跟嬷嬷恼上了?

    是老奴失察,只想着容先生多少人才多少难得,没问过环儿就替她应下了亲事。哪里想到她竟傻得自己跟自己较上了劲,一见老奴触景伤情,因早年丧女而郁结,竟越发打定了主意要”

    “嬷嬷。”书案后响起的醇厚嗓音似远似近,打断了王嬷嬷的呈情,“她想要什么,你又想要什么?”

    王嬷嬷又是一愣,转到舌尖的千般话语尽数噎在嘴里,噎得面色忽而坚毅,隐忍着悔痛决然道,“环儿本心是为忠孝,老奴虽气她,却更放不下她。她不愿离开老奴,老奴也想着落叶归根,求潜哥儿恩典,赏环儿一条出路”

    “嬷嬷。”萧寒潜倾身靠上书案,半个身子笼在投进屋内的光线里,俊颜扬起慨叹的笑,语气懒懒的,“你有多久,没有在我面前这样红过眼睛了?”

    自为早夭的独女报了仇后,王嬷嬷再不曾在萧寒潜面前哭过,如此悲恸过。

    她再次被打算话茬,也再次一愣,愣怔中戚色更重,“有十一二年了。”

    “好。”萧寒潜眉梢微挑,轻声笑道,“你要落叶归根,想带干女儿一起回东北祁东州,我成全你。”

    王嬷嬷喉头一哽,又似惊喜又似释然又似欣慰,重重一磕头,“潜哥儿,老奴叩谢潜哥儿恩典。”

    她抵着冰凉的青砖地面,额头一片红,眼底却是一片清冷。

    她的潜哥儿说了声“好”。

    哪里好?

    ☆、第281章 怎么和设想的不太一样

    上首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轻响。

    萧寒潜长指敲黄历,沉吟道,“原来选定的黄道吉日不错,宜出行。嬷嬷启程的日子不必费事另选,且就定在这一天罢。”

    原本的婚期宜嫁娶,也宜出行。

    出阁变出远门,五月底启程上路,正是最热最难行的时候。

    她的潜哥儿却要等到十月才领军开拔。

    近半年的时间差,要将她安置于何处?

    难道她一句落叶归根,她的潜哥儿真要让她别居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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