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人,女人连忙屈身,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低下头,声音恭敬,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老爷。”

    男人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令人胆颤甚至不敢产生反抗的意识,那是一种常年身居高位才能培养出来的魄力与自信。

    带着室外的潮气,男人稳步走到床边,掀开轻而柔顺的丝绸帷幔。随着向上掀起的帷幔,床上赤裸狼狈,气息不稳,身体滚烫的阮思行逐渐显现在男人眼中。男人的一双眼睛波澜不惊,他伸出冰凉的手指拨开阮思行被汗水打湿的黑发,露出了那张因为高烧而显得更加红润无暇的脸。

    盯着掌控在手中的脸颊,男人一言不发,仿佛陷入了沉思。

    室内一干众人恨不得将呼吸隐藏起来,即使都知道不知何时进入高热的阮思行再不进行医治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却没有人敢出声提醒。室外的雨水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砸在厚重的防弹玻璃窗上,划出一条条水痕。

    男人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阮思行滚烫脸颊上的体温,他站直了身体。

    从进入室内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管家,此时开口道:“少爷昨晚回来过。”

    男人淡淡开口:“联系他。”

    阮思行彻底清醒的时候,一室寂静,空无一人。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那白如鹅毛,晶莹透亮的雪片如同被吹落的梨花瓣,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阮思行盖着轻盈的纯鹅绒羽绒被,室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他起身靠坐在床边,牵扯到了身上的伤让他皱了皱眉。右手手腕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胸前肋骨和腿上的抓痕也涂了消炎药,甚至连身后的私密处也被照料的干干净净,感觉不到一丝黏腻与不适。

    身上穿着舒适的素色睡衣,阮思行光脚踩在羊毛毯上,缓步走到了落地窗边。

    临窗而放的精致高脚木桌上一盆价值不菲的莲瓣兰舒展着细长枝叶,生机勃勃的绿意。一窗之隔,便是皑皑白雪,枯枝败叶的萧条景象。

    阮思行静静的看着窗外,别墅外的保镖像是感受到了他人的目光,立在原地警惕的环视了一圈,直到与站在二楼落地窗边的阮思行视线交叠,才面无表情的继续踏着脚步巡视着四周。在雪地上落下一排脚印,又逐渐被飘下的雪花覆盖。

    恍惚间,时间仿若重置,眼前的景象与那段最黑暗的日子相互重叠。

    阮思行记得当天也是下着雪,他刚从学校回来,便见那个男人脸色阴沉开着车急速驶出了本家的大门,虽然车子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但那确实是十多岁的阮思行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露出的最为黑暗的表情。

    别墅里母亲不在,从未离身的杜忠杜义也不见身影。整栋房子只有林浩天陪他,他手中拿着英文原著,却觉得心烦意乱,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不久林浩天也被管家接走,年纪尚小的阮思行隐约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忐忑的抓着林浩天的手固执的不肯松开。

    林浩天回身抱了一下他,安抚道:

    “没事,等我回来。”

    那是阮思行与林浩天以及这个家,留在记忆中最后的温存。

    那天晚上,他没有等到林浩天。迎接他的,是将近十年生活在阴冷地下室的黑暗与绝望。

    阮思行环视了一下室内,别墅里几乎每间屋子都有急救箱,摆放的位置也大同小异,轻易找到柜子里的急救箱。拿出医用剪将右手手腕的绷带剪开,进浴室冲了个澡。手腕依旧使不上力气,拿着毛巾都不由控制的轻微颤抖。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

    逃吧。

    离开这里。

    走得远远的。

    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摸着被热水冲洗依旧冰凉僵硬的右手手指,自嘲般轻声道:“逃了又如何。”

    阮思行擦干身体,穿上宽松的家居服。打开卧室紧闭的雕花大门,整座别墅空寂无声,站在二楼的室内平台上,透过两侧明亮的玻璃墙仿佛可以触摸到从天而降的白雪。

    整座山银装素裹,看在阮思行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色。

    孤寂萧条。

    下楼倒热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套紫砂茶具,像是突然来了兴致,阮思行放下了玻璃杯,亲手沏了壶茶。即使无人欣赏,他也做足了沏茶的整套步骤。上等的庐山云雾茶,冲泡过后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木质矮桌上规整的摆放着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资料,阮思行的手机和腕表放在了资料的最上面。

    自从林浩天前些日子回来,阮思行基本上都在围着林浩天转,工作上的事早就被忘到脑后了,不知林浩天是否已经知道公司的收购案陷入了麻烦。

    翻开手边的文件,阮思行全神贯注的研究着贺宇调查的资料内容。感谢林浩天没有剥夺他最后逃离现实、逃离痛苦的方式。

    室外车子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室内的寂静。阮思行过于专注所以没有听到门外的声音,杜忠推开门,收起了为林浩天撑着的伞。

    林浩天边走边摘下手上的皮手套,当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阮思行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立在门口脱掉风衣递给了身侧的杜忠,扬了扬手让杜忠退下。

    阮思行感受到了室外的阵阵凉风,他抬起头看到了林浩天靠近的身影。于是看似随意的合上了文件资料,抬起手中一口未喝的茶水,问道:“要喝茶么。”

    与林浩天在一起的时候,阮思行很少主动开口,所以听到阮思行对他说话,林浩天多看了阮思行两眼,随后他才点了点头。

    看到林浩天的表情,阮思行突然想笑。就像他一直在揣摩林浩天的每句话一样,林浩天也在琢磨他的话语,思考他每句话后的真正含义。

    他们之间早已不存在单纯二字了。

    但是抛开转移林浩天的注意力,阮思行此时确实想邀请林浩天喝口茶。

    这种极品云雾茶,定是庐山峭壁上的几颗野生母树所出,只有长年饱受泉水的浸润及山雾的熏陶,才能有如此醇厚且高品质的味道。而这种早春野生茶因采摘困难且数量少,每年的产量最多几两而已,黑市上虽然拍过三十多万一克的天价,却依旧供不应求。

    阮思行方才泡茶的时候稍微估量了一下,那一包嫩叶茶至少有二两之多。

    它的价值,买栋海边别墅绰绰有余。

    而对于林浩天来说,他不过是一包茶罢了。

    阮思行与林浩天相对而坐,安静品茶,竟是两人难得的宁静时光。

    等一壶茶见底,阮思行才放下手中的杯子,像是品味着最后的安宁。随后他看向林浩天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这句话仿佛是在讽刺林浩天之前的所作所为。

    林浩天像是没有听到其中的嘲讽,答非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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