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王;东与燕合兵,军上谷,大饥。

    而以燕国史料为蓝本的《燕召公世家》,则根本就没有记载燕代联军抗秦之事。

    应该很清楚,燕代两国联军组成之后,代国的残存赵军是居于轴心地位的。这支联合大军的部署是:全军驻扎于燕国都城西北部的上谷(今河北怀来地带),先行整训磨合,再图抗秦作战。恰恰在这时,代国、燕国都发生了大饥荒。显然,这一灾难对燕代两军,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从后来的战争实践看,此时的燕代联军还完全没有成熟的作战计划,以至来年春天的战争开始之后,两军很快就被各个击破了。

    这就是联军组成后的战略态势——秦军强大,而燕代联军隐患多多。

    (2)太子丹的秘密对策:荆轲刺秦的策划与筹备

    司马迁在《史记》中,专列了《刺客列传·荆轲传》,至为详细地记述了荆轲刺秦事件的策划、实施过程,以及余波。应该说,这是《史记》中罕见的完整纪事篇章。如果说,关于这一事件的记述中渗透了过多的文学因素,那也是因为这一事件直到百余年后的司马迁时代,仍然在广泛地绘声绘色地流传着,而不会是司马迁的个人附会。

    让我们按照《史记》所载之事实,先来看看这一暗杀事件的策划与初期筹备。

    这一事件的全部过程,大体分为七个阶段。其中,策划筹备三个阶段,实施过程四个阶段。

    前三个阶段中,首先是提出并预谋。这一阶段的史料缺乏,但可以明确推定,刺杀秦王政是太子丹的主张,当时处于绝密状态。因为,太子丹熟悉秦国,具有产生杀死秦王政才能制止秦军攻势的动议基础。

    第二阶段,发现刺客人才,并将其确定为刺秦使命的惟一人选。

    太子丹在焦虑之下,找到老师鞠武求教——实际上就是寻觅刺客人才。鞠武举荐了“智深而勇沉”的隐士田光,太子丹立即秘密拜会了田光,询问抗秦大计。田光以年老精力衰竭,举荐了朋友荆轲。临别之时,太子丹叮嘱田光不要泄密,田光笑着答应了。之后,田光迅速见到了荆轲,告知了自己向太子丹举荐荆轲的经过,以及太子丹的叮嘱。末了,田光自诉太子疑惑自己,自己深感羞愧,就在荆轲面前自杀了。

    自此,荆轲这个人物正式出场了。

    事情在继续发展。荆轲又立即晋见了太子丹,告知了田光的死讯。太子丹大是感愧欷歔,诚挚地向荆轲诉说了燕国的亡国危机,又向荆轲吐露了自己设想的秘密刺秦计划,恳请荆轲担任这个献地特使,以完成刺秦使命。但是,荆轲却以才具不堪,明确拒绝了。之后,太子丹不屈不挠,反复叩拜,坚定请求,荆轲终于答应了。至此,荆轲正式成为秘密刺秦的不二人选。

    第三阶段,是太子丹集团秘密而紧张地准备。

    从荆轲答应刺秦之日起,焦虑不堪的太子丹,就立即着手秘密实施前期准备。这些准备与铺垫,主要是六项具体事宜。

    其一,正式拜荆轲为燕国上卿,为荆轲的重臣特使身份预先正名。

    其二,刻意雕琢太子丹与荆轲形象,以迷惑秦国。所谓刻意雕琢,是三方面的有意作为:一则,有意夸张性地厚待荆轲,以国家礼器铺排与荆轲聚会的礼仪;二则,刻意满足荆轲的各种小喜好,以赠送千里马马肝、美女玉手等惊人之举,以求名闻天下;三则,纵容荆轲铺排张扬,挥霍享受,有意做出“以金弹打渔”等惊人之举,以求流传列国。如此这般刻意雕琢,只有一个目的,使天下皆知燕国太子丹与上卿荆轲,是一对着意享乐的昏聩君臣,绝然没有死战抗秦之心,从而使秦国高层相信燕国献地的真实性。

    其三,精心制作出燕国督亢地区的古地图,一力使其繁难复杂,无从辨认,非详细解说不足以明白。这一要求,是为荆轲能够与秦王面对面创造条件。

    其四,搜求天下著名匕首。结果是,重金搜寻到了著名的铸剑大师赵国人徐夫人锻造的锋锐短剑——“徐夫人匕首”。精工淬毒之后,太子丹亲自试验效力,确认能够见血杀人。

    其五,荆轲亲自出马,激发在燕国隐居的秦国逃将樊於期的复仇之心,并许诺其代为复仇,从而使樊於期自杀。这一作为之目的,是以樊於期头颅作为献地之外的另一个诱饵,吸引秦王一定面见荆轲,以实现行刺。

    其六,精心遴选行刺助手。荆轲坚持以自己的一个知己同道为刺秦助手,却因时间紧迫,其人不能如期抵达。最终,太子丹选定了曾少年杀人,有勇士之名的秦舞阳做了助手。

    上述六项秘密准备完成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之时了。

    秦国已经大举屯兵燕国边境,燕国太子丹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

    3.惊心动魄的暗杀:荆轲刺秦

    公元前227年秋天的某一日,荆轲的特使车队终于南下了。

    易水河畔,太子丹与所有参与密谋者,及荆轲的同道故交,都来送行,人皆白衣,悲凉哀痛如同送葬。荆轲慷慨悲歌,留下了那首流传千古的悲壮之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现场是高渐离击筑,荆轲临机唱和。这则名唱,有三个声部:第一声部,先为一阵没有歌词的悲声长吟——“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第二声部,“荆轲前而歌曰”——荆轲大步向前,唱出了那两句流传千古的悲壮歌词;第三声部,“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就是说,两句歌词之后是高亢入云的悲壮长啸——羽声慷慨。慷慨悲怆地长啸,深深激发震撼了现场送行者,每个人的眼睛都要瞪裂了,每个人的长发都飞扬起来淹没了头上的高冠。

    之后,“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荆轲一句话也没说,登上轺车就绝尘去了,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1)荆轲到咸阳之后的先期预谋活动

    荆轲使团进入咸阳,先以重金与珍宝财货,收买了秦王嬴政的宠臣中庶子蒙嘉。

    蒙嘉替荆轲疏通,先行禀报了秦王嬴政。蒙嘉的说辞,翻译成现代话大意是这样的:燕国是真的恐惧秦国之威了,不敢举兵作对,愿意举国为秦国臣民;燕王愿意比照着做个郡县一般的小诸侯,向秦国纳贡,守住先王宗庙。但是,燕王不敢自己前来陈述请求,只有恭敬进献已经斩下的樊於期头颅,并献上燕国督亢之地;樊於期人头与督亢地图,已经封函装妥;燕王特意派特使前来献给秦王,期盼大王认可。

    这则史料,除了说辞之外,事实部分的疑点很大。

    疑点一,以秦政之清明奉法,小吏不可能承担疏通国事的重担。

    这个蒙嘉,只是一个低阶层书吏——中庶子,相当于现在的文秘办事员。以当时秦国的政治结构,邦交事务必须知会的是三个大臣:一是用事的李斯,其职务是长史——国君秘书长;二是顿弱、姚贾,两人统管邦交事务,下辖秦国邦交机构——行人署。当时秦王的生活事务,则由随行内侍赵高掌管。蒙嘉这样的底层吏员,连上述四个重要人物的任何一个都很难见上,更不可能轻易见到秦王嬴政,并承担如此重要的沟通。

    疑点二,秦王嬴政的私生活向无荒诞,不可能有超越公事的“宠臣”。

    在《史记》的语汇谱系中,“宠信”是一个政治语汇;宠臣,则是一个非常暧昧的语汇,除了喜爱的直接含意,大多指向是同性恋。在《史记》的战国记载中,明确的秦国“宠臣”是两个:一个是秦孝公宠臣景监,一个就是这个秦王嬴政的宠臣蒙嘉。即或对后世知名度很高的内侍赵高,《史记》中也没有“宠臣”两字的说法。考察秦孝公毕生作为,宠臣同性恋之说,显然是很荒诞的流言。考察嬴政始皇帝一生作为,其宫廷事务的警觉重点一直是严防后党、外戚等势力干预国家政治。为此,始皇帝没有设立皇后,也没有预立太子。这样一个长期保持政治警觉性的君主,不可能将一个小小的文秘人员作为“宠臣”,更不可能允许其涉及国事。而始皇帝的个人生活,除了任用方士求仙之外,未见任何荒诞。以同性恋“宠臣”加于始皇帝,显然是后世流言进入了史书。

    疑点三,此时的荆轲,正当身份是燕国特使,没有必要收买疏通。

    燕国的献地、献头及举国投降的请求,对秦国而言,是一件非常有利的大事。作为燕国特使的荆轲,完全没有必要放弃正大光明的外交途径,不经行人署——秦国邦交机构的上达,而费力地走收买小宠臣的秘密路径。太子丹长期在秦国做人质,不可能不了解秦国的法治之严。荆轲是政侠名士,为行刺秦王做了最周密的准备,也不可能对秦国政治的基本状况如此无知。因为,这种收买宠臣的做法,只能使这件名正言顺的邦交事务显得十分诡异,反而有可能使秦国警觉。这种愚蠢荒诞的举措,不可能出自荆轲。

    综合上述疑点,小宠臣蒙嘉疏通之事,应当是一则虚妄的史料。

    荆轲入秦之后的预先活动,其正当途径应该是很简单的:荆轲约见秦国邦交机构——行人署,申明特使请求;接待荆轲的行人署某长官,向秦王禀报了燕国使节来咸阳的事,请示秦王定夺;秦王很高兴,决定接见荆轲,并接受燕国投降。后来,山东六国以讹传讹,衍化出了荆轲重金收买秦王宠臣蒙嘉的故事,以神秘其事。再后来,太史公又依着传说蓝本,变成荆轲的实际作为,记入了史书。

    (2)秦国以最高礼仪接见荆轲,决定接受燕国投降  对于特使荆轲带来的燕国将举国投降的重大请求,秦国显然是非常重视的。

    为此,秦国以最高礼仪接待了荆轲——“朝服,设九宾,见燕使者咸阳宫。”这一最高礼仪,是按照天子接见诸侯的规格设计的,其基本要素有三个:其一,地点是咸阳宫,秦国的最高政治殿堂;其二,秦王与所有大臣,都是“朝服”——正规礼服出席;其三,设置象征天下诸侯大会的“九宾”——九方诸侯席位,以表示天下盛会。在这样的基本规格之上,礼乐钟鼓、护卫仪仗、车马迎送、典礼仪式等方面,自然都是相应的最宏大铺排。在礼仪已经大大简化的战国时代,这样的盛会显然是最为盛大的典礼了。

    秦国的盛大应对,透露出一则重大的历史信息。

    秦国对燕国特使的真实性,是丝毫没有怀疑的。最为重要的是,对于燕国的举国投降请求,及其提出的三个条件——保留相当的土地人口,保留诸侯国资格,保留宗庙祭祀权,秦国是准备接受的。也就是说,与后来历史发展所展现的以战争方式统一六国的进程相比,这里出现了一个可能的转折——秦国准备接受一种和平统一的方式,准备以保留诸侯国为条件,实行有可能的非战争统一。

    请注意,此前的秦国,已经统一了两个国家——韩国、赵国。其中的韩国,也曾经有过类似燕国的请求,但是秦国拒绝了。后来的实际进展,也是以战争的方式兼并了韩国。那么,对于燕国的有条件投降请求,秦国为什么却接受了?

    历史的直接答案,已经因为秦帝国文献的整体毁灭而无从考察了。

    但是,依据战国历史所表明的兴亡逻辑,我们仍然可以得出真实答案。这就是,秦国对于统一战争的残酷性,也是力图避免的。对于赵国那样互相知底的长期对手,非战争不能统一,只有采取战争方式。对于韩国那样有长期摩擦的对手,秦国深知其称臣投降是假象,也只有以战争方式统一。而对于遥远的、接触也相对少的燕国,秦国对其国家性格的了解则是有限度的。因此,秦国相信燕国的举国投降是真诚的,没有必要非经过战争不可。

    可以继续的推论是:假如燕国真的投降了,当时中国的统一,无疑就多出了一种新的模式——和平统一的模式。果真如此,秦帝国后来的统一文明则可能是另一番模样——只能实现局部郡县制加局部诸侯制。那么,文字统一,以及各种具体制度的统一,是否能够全面而彻底地实现,也就无法预料了。由此建立的中国统一文明,是否具有后来那种强大而坚实的生命力,同样也就未可预料了。可是,这种可能性很快就被一把淬毒的匕首彻底刺穿了。

    历史,依然在冷酷的现实逻辑中运行着。

    (3)政侠行为:荆轲的咸阳宫行刺

    荆轲刺杀秦王嬴政的故事,在后世中国几乎已经是家喻户晓了。

    我们要说的是,荆轲不是一个神勇高明的剑客,他只是一个具有浓烈兴亡意识的政治游侠——政侠。在战国时代,他们就是以墨家士子为代表的特殊团体——政侠群落。这种群落的人物,皆以挽救弱势政治派别或弱势国家为信仰,平民意识浓烈,人民性极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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