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莲苞绽放,定然又别是一番瑰丽景致。

    高阳正欣赏得莲池出神,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卿卿是在候我么?”

    ☆、牵扯

    “卿卿是在侯我么?”

    高阳瞥头看去,赫然是熟悉的白衣轻佻的笑意,眸中欣喜不掩款款走来。

    闻九歌上前倚在栏侧,偶尔扬起的发丝平添几许风流,他戏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呀,昔日一别,卿卿念我否?”

    他这般浪荡脾性,一上来便是调侃的话语,高阳也见怪不怪了,却是好奇他竟又出现在玄鉴观中,不禁问道:“你可是居于观中?”

    闻九歌回首望一眼观中景物,笑得些许暧昧,旋即附身于高阳耳侧,“卿卿问这个,是想与我合居不成?”

    高阳当即抽身,与这厮拉开距离,却见那人也不知羞舔唇笑得恣意。高阳伸手拭了拭些微湿润的耳垂,一旁的始作俑者便笑得更为灿烂。擦拭净耳垂,高阳故作怒态,“你我萍水相逢再多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莫要再这般‘卿卿,卿卿’地唤我,平白惹来误会。”

    闻九歌挑了挑眉,指缘滑过栏木,似低首沉思,片刻才轻笑道:“嗯?惹来谁的误会?”

    高阳偏头不语,直觉他话中有话。

    “清辞,别和那温姓的走得太近。”闻九歌转眸看向高阳,唇角笑意敛尽,独余眸中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温姓的,自然是指温衾了。

    高阳抿紧双唇,青丝微垂,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只见放在腿上的手掌紧紧一攥裙摆,随后又舒展开来。高阳抬眸道:“你认识他?”

    “算不得认识,只不过是长居玄鉴观中,也曾见过几次。”闻九歌顿了顿,望向不远处青石板小径上徐徐而来的三人,“你今日恐是同他见到赵高了,此人与赵高来往密切,城府极深,你……”

    不待闻九歌把话说完,高阳已站起身来走向迎面而来的三人。温衾挑眉看向凭栏畔的少年郎,二人目光交锋处,连风声也寂静几分。

    闻九歌眸光微沉,转而又展眉一笑,双手抱拳道:“幸会,在下闻九歌。”

    温衾神色清冷,却不含敌意,见此亦附之同样动作,“幸会,温衾。”

    高阳抬眸细细端详温衾神情,一路行来,他向来是这般轻描淡写不甚在意的漠然神情,偏偏是又将周遭事物摸了个透。

    “此人与赵高来往密切,城府极深。”闻九歌的话回响在耳畔,高阳眯了眯眼,无缘由的一股疲惫感油然而生。

    她一直都看不透他。

    温衾啊,从初见至这一路相随,你识得蒙将军,与他出谋划策;你识得奸佞赵高,甚能与他当面对峙;你更是将我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而我却似局中人,除你姓名外再不知有关你半分。

    “走吧。”温衾清冽的嗓音唤回正出着神的高阳。

    高阳眼睫扑朔,待她回过神时,闻九歌已走。秦酌与楚辞皆定定看着她,高阳被这两股视线看得有些许无措,抬眸时正对上温衾目光,冷不防身子一僵,片刻后才硬挤出一句话来:“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衾点点头,“好。”

    得此回应,高阳舒了一口气,引着温衾至一僻静处。

    一旁竹扁中清水滴落,发出“滴答”声响,天边喜鹊渐飞渐缓,停驻于水缸檐上,捎一缕清风浅吟。

    高阳抬眸看向温衾,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指尖不经意间便揪紧了衣角,“在萧关要杀我们的那些人,其实是赵高派的吧。”

    她声音虽轻,语气却极为笃定,仿佛心中已有了答案。

    温衾眨了眨眼,他设想过高阳会问的所有问题,却未料到,她不问了,而是以陈述句说出来。

    温衾亦不隐瞒:“是。”

    闻言,高阳自嘲一笑。这一遭走下来,她仿佛置身迷雾中浑浑噩噩,可若是到了现在,她还不明白,那她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这一路下来,其实事事都与她无关,可温衾偏是在相府留下了那枚竹简,引高阳同他一道,不过是为了最后与赵高对峙时,多一个筹码。

    温衾窃走《录图书》,可谓打乱了赵高计划,赵高定要杀他,可此番,高阳——李斯的义女与之同行,赵高自然不会再暗下杀手。

    一来,李斯之权在赵高之上,赵高自然不会蠢到去动李斯的义女。

    二来,赵高与温衾似敌似友,两相利用。如今高阳与温衾一道,赵高若要借此机会利用高阳牵制李斯,那便万万不能杀了温衾。

    温衾啊温衾,你真真是好算计。

    “真希望,以后再不用见到你。”高阳咬咬牙,疲惫早已浮现在面上。她一路跋涉,提心吊胆,到头来,竟是被人当作了棋子。

    天边斜阳深深,金晖洒落在高阳不甘的脸庞上,她倔强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笑意。声音清寒且坚决:“告辞。”

    余晖下青衣少年的唇动了动,“等等。”他唤了一声,高阳身子便一僵,却不回头。

    温衾走上前去,不知何时已从袖袋中掏出了药瓶以及纱布。他掀开高阳袖角的动作极尽轻缓,衣袖下赫然是一道猩红伤口。

    这一路下来匆忙无比,要用力之处甚多,伤口也是难以愈合。

    温衾打开药瓶,将药末倒在伤口上,高阳立即偏过脸去皱了皱眉,似是吃痛却不发声。待药末扑满,温衾拿起纱布贴合在伤口上,他包扎的技术果然笨拙,成果更是丑不可喻,却又尽力不扯痛了身前人。

    待伤口包扎好后,温衾收了药瓶,神情依旧冷清,然而眼底的清寒光芒似缓和了几分,他轻轻道:“祝姑娘如愿以偿。”

    “去吧。”温衾转过身去,斜阳洒在他削瘦的轮廓上,不算深邃的眼眸却清澈澄净,薄唇微抿更添清冷。江有风流子,世有温润郎,如此他也着实当不上俊俏二字。偏生每每见到那张清秀面容便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虽有一股清冷风度,可一观他便有二字从心底渐渐吐出——“温柔”。

    是了,“温柔”。

    他不算俊俏,为人清冷,可偏偏——清秀的面容,清冽的嗓音,单薄的身影,就是让人联想到了“温柔”二字。

    高阳稍稍一愣,回过神来,再道了一声“告辞”,随后也提步离去。

    他祝她如愿以偿……如愿以偿么?想必回的是她那一句“真希望,以后再不用见到你”,他也是这般想的么?

    高阳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玄鉴观,每一步亦不迟疑,可是,心底里为何会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呢?

    日暮苍山。

    高阳回到相府,与薛浣溪道了声安,叫她放心自己,随后便去书房与李斯汇报此行收获。

    “窃书的少年识得赵高?”李斯执着毫素在竹简上挥墨,听闻此消息,眉头微蹙,旋即放下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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