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沈不覆顿了一下,加重了些语气,“就算你真的给我添乱了也没关系,都是小事而已。”

    肖折釉停下挣扎,抬头望向沈不覆。

    沈不覆探手,将肖折釉眼角的一丝泪痕擦干净。他皱眉:“怎么如今这般爱哭了,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肖折釉偏过脸,道:“将军把我的手握疼了。”

    沈不覆这才松手。

    肖折釉懊恼地低着头,心里有苦说不出。本来打算一走了之今生再无瓜葛,偏偏她选择毁掉自己的清誉救他,这才又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可如今告诉她的牺牲是愚蠢的,不仅没有帮到他,反而耽误了他的事情……

    好像她所有的牺牲都成了自作聪明的犯蠢。

    怎能不懊恼。

    肖折釉在心里恼着自己,这种恼怒一点点蔓延,塞满了她整颗心。她赌气一样毫无理由地伸手去推沈不覆。沈不覆纹丝不动,她自己却向后退了两步。

    窘迫的感觉俞浓。

    她这样,沈不覆倒是不好再开口赶她陪沈禾仪回乡。他想了想,说:“要不要和母亲回乡随你的意思,不过如果你留在这里可能会吃些苦。”

    肖折釉稍微冷静了些,不解地望着他,问:“将军会有危险吗?”

    “三两年内不会。”沈不覆很肯定地说。

    他尝试着怎么对另外一个人解释他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围在将军府之外的守卫会增加,监视会变成囚禁。再之后我可能会入狱,也可能出征,还有可能假死遁走。”

    沈不覆说的简单,只不过三言两语,将三两年内的安排说与肖折釉听。

    肖折釉在震惊之后慢慢消化着沈不覆的话,她眼中的惊讶逐渐散去,一点点平静下来。

    见她沉默不语,沈不覆又说:“想留下来也可,保你周全倒是不难。”

    肖折釉抬起眼睛来看沈不覆,竟发现越发是看不懂他。

    “那三两年之后呢?”肖折釉忽然问。

    沈不覆差点脱口而出要去找阿楠,他生生将话咽下去,反问:“你觉得师延煜怎么样?”

    肖折釉果断地转身走进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过了十余日,沈禾仪离开明定城。肖折釉并没有一同离开。

    等到春天走到尾巴,芍药遍地的时候,将军府门外的守卫多了起来,府里负责采买的下人进出都要接受十分严苛地搜身。

    等到芍药枯萎,艾草肆意生长的八月时,将军府里的人已经不能出去了。一干日用品,需要交一张单子,由守在外面的人送来。

    肖折釉原以为沈不覆会忙起来,可他却完全闲了下来,花费一个又一个下午的时光,和肖折釉坐在芙蓉树下下棋。

    在一声又一声的落子声里,夏天也要走到尾声了。

    芙蓉树掉下一朵毛茸茸的粉色绒花,落在黑白分明的棋盘上,肖折釉将它捡起来,稀奇地照着暖融融的阳光仔细打量。

    沈不覆一晒:“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有什么可看的。”

    “芙蓉树开的花儿也快要落了。”肖折釉轻轻一吹,将掌心毛茸茸的小花儿吹走。她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沈不覆的头上,然后弯着眼睛哈哈笑起来。

    沈不覆摸了摸,在头顶摸到一朵小小的绒线花。

    “有那么好笑?”沈不覆问。

    肖折釉使劲儿点头。毛茸茸的粉色小花儿落在沈不覆的头上,趁着他沉沉的脸色,形成强烈的反差。好像没什么好笑的,可是又很好笑。

    笑声似会感染,见肖折釉这样,沈不覆也笑了一声,他推了一把身后的芙蓉树树干,一朵朵粉色的花儿飘雪一般纷纷扬扬落下。

    隔着纷纷扬扬落下的粉色小花,肖折釉望着坐在对面的沈不覆。沈不覆很少笑,可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肖折釉匆匆别开眼。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定元帝在宫中走来走去,心中焦急一片。

    宗林潇、刁泽高和孟巡跪在一旁。

    定元帝转过身指着他们,怒道:“已经大半年了,你们现在告诉朕那些兵不听你们的?”

    宗林潇硬着头皮回话:“陛下,虽说没闹出什么乱子,可是臣能够感受出来那些兵心里不服……”

    定元帝拂袖,怒道:“别以为朕不知道,军中比试,你连几位副将,甚至是小兵都比不过,你让那些兵怎么服你!”

    宗林潇脸上一红,声音有些不自然地说:“陛下,为帅这也未必要在骑射各方面第一,重要的是调兵遣将之能……”

    定元帝被他气笑了,说:“调兵遣将之能?连军心都得不到,你现在跟朕说调兵遣将之能?”

    皇后见势不好,急忙给宗林潇使了个眼色,笑着走到定元帝身边,说:“陛下消消气,时日也不久,慢慢来就是了。臣妾虽为妇道人家却也明白人心难得的道理。您再给潇儿点时间……”

    “朕能给他时间,虎视眈眈的敌国能给吗?”定元帝甩开皇后的手。

    刁泽高大着胆子说:“陛下!臣以为如今军心不稳并非是我等实力不足,而是……军心偏在霍将军哪里。毕竟,霍将军带那些兵已经十多年了。依臣看,霍将军只要还在一日,军心……”

    “杀了霍玄?”定元帝大笑,“他若死了,楚国、辽国还有北通、武黄立刻会发兵!到时候,靠你们御敌?”

    刁泽高脸上一红,低着头不敢再多言。

    “滚!都给朕滚下去!”定元帝将所有人赶走,愤怒地砸光长案上的东西。

    他怎能不恨?身为帝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臣子手中权利过大会变成一柄剑?然而他这皇位本来就来路不正,坐得很不安稳,他当初杀进明定城时身边可用之人又是少之又少。这些年,这个皇帝做得担惊受怕。他倾尽全力安内,而对外却依靠着霍玄。

    有一天,他忽然发现霍玄手中权势过大。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能轻易除掉霍玄。盛国周围有多少敌国虎视眈眈,却惧怕霍玄的震慑按兵不动。

    霍玄到底有没有造反?定元帝不确定。可是有一件事情他敢确定,即使霍玄真的有了反意,他也不敢轻易将他处死。起码现在不能,在找到替代他的人之前都不能。

    第71章

    肖折釉立在檐下, 读着陶陶送进来的信。

    在刚过去的秋闱里, 他考中了举人。虽然名次不靠前,可他毕竟年纪不大。信上说他正在准备来年开春的会试。

    关于自己考中了的事情陶陶并没有特别高兴, 至于来年开春的会试,陶陶也没有说自己究竟有没有信心。肖折釉觉得陶陶毕竟年岁不大, 来年的会试恐怕有些艰难。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年纪不大的缘故,第一次会试可以全当做练习, 等到下一次的时候再好好考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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