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晴,将军府的琉璃瓦下,两个白雪堆砌的人在晨曦映照下晶莹剔透、光洁璀璨。

    难得的童心未泯一次,沐小狸对她的杰作相当满意,哈着气不住的点头,招来沐顶天和沐无极派来明曰保护实则监视她的护卫。

    “你们看看,这本郡主亲自堆砌的雪人,视觉效果怎么样,人物造型怎么样,有没有达到云谷主的要求?”

    护卫们望望雪人望望天,云谷主的原话是:亲亲狸儿,爷数日来为诊治独孤太子,心力交瘁,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若有狸儿相依相伴,想来必当事半功倍,念之思之矣。

    这是昨晚云逸风被步惊天一个茶杯砸走之前留下的话。

    “够相依相伴吧?”

    护卫们面面相觑,这叫相依相伴?好吧,勉强算是,可是……会不会……过了。

    沐小狸仰天,万里无云,湛蓝如海,云色轻盈,如雪似烟,一对白鸟双飞,掠碧波而来,一会飞成s型,一会飞成b型。

    咧嘴:孺子真可教也!

    “你们给云谷主送去吧,这温度上升挺快,你们得快点,要是在他接收之前化了一丁点,被他毒死可别怪我没提醒。”

    护卫们看看天空,阳光大盛哇,顿,宽面条泪流。

    “嗯,给条指导方针,最好分三批,一批运送,一批去收集未化的雪,一批专门填补化掉的部分。”

    沐小狸笑着替他们默哀,然后勾勾手指:“玉人,我们散心去!”

    看在他们是老爹和老哥的人的份上,我就不亲自为难了。

    一辆马车奔出将军府,一圈又一圈的在各个风景佳处停停走走。

    而马车里的人,已经身处棺材铺。

    一进入后院密室,气氛凝重得沐小狸拧眉。

    “什么情况?”

    李元建斟酌一下,还是如实以报:“此次歃血盟弟子死三十,重伤四十,轻伤二十,伤者昨夜子时撤出潍城。”

    沐小狸扫视,黄亭等人身上皆负新伤,蓝泽更是不在场。

    “昨晚负责掩护他们出城的应该是南野冥。”低冷的声音孕育浓浓的威压,“蓝泽呢?”

    黄亭、白少等人应声跪地,脑袋低垂,沉声道:“请盟主责罚!”

    “到底什么情况!”沐小狸半敛眼眸,手指搭在桌面滴答弹动,“怎么,要我拿出盟主令才算?”

    黄亭和白少脑袋垂得更下,不敢哼声,李元建打量一下沐小狸的面色,叹口气,甩袖而跪。

    “昨晚我等掩护伤者出城,分道之际遭到不明门派的截杀。”李元建闭了闭眸,沉重道,“六十名弟子,全部,身亡。”

    沐小狸瞳孔骤然扩大,半晌失语,六十条人命就这样……揉揉眉心,问:“具体经过!”

    “昨天白日,我负责清理完伤者,白少负责查探潍城的敌人,黄亭负责安排隐蔽线路出城,一切妥当,子时由南野冥掩护出城,却不料突然杀出一批白衣杀手,出手迅猛,等我们反映过来已经死亡过半,我们只得被迫兵分三路。”

    “我与蓝泽一路往西,路经一处丛林,遇到一批黑衣杀手,招式诡异,轻功更是了得,我们像中了迷药,应对不及,后来坚持到南野冥前来援助才幸免于难。不过,蓝泽再次重伤,现在,还昏迷未醒。”白少想起蓝泽浑身是血的模样眼眶不由泛红。

    “我朝东,不过一盏茶便被追上围劫,他们拼死,掩护了我逃出。”想起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的兄弟,黄亭心痛难当,恨不得以身代替。

    门外一阵脚步,是藏在房外的南野冥。原是担心沐小狸的身体,不想她再得知此消息而费心费力,竟,仍如此轻易被识破。

    “我负责的人伤势最轻,大家都不愿逃生,于是又兵分两路前去救援。我若再慢一分,估计连这丫头也完了。”

    南野冥手往后,从背上拎下一个肉团。冷肃的氛围因为这粉雕玉琢的小人有所缓减。

    那小肉团一见沐小狸,一堆肉中间绽放精光,嘴巴依依呀呀,双手朝着她的方向猛扑。

    沐小狸瞅着那团肉,啊一下,才记起这么个人,又是一诧:“月…月儿?”

    南野冥明白沐小狸的一惊一乍,搂紧差点就掉下去的小人,点头。

    “你们是喂了她什么,养得这么又肥又壮!”沐小狸丝毫没有顾虑小人的心情,破口而出。

    南野冥嘴角一抽,没错,这不足十天的婴儿长得像2个月大,肥得他单手都难以抱紧,之前,一直是蓝泽养着来的,吃喝拉撒睡,都跟那小子一块,其实,他也好奇来着。

    可是月儿似乎听懂了沐小狸的羞辱,自尊心倍受打击的回到南野冥的怀里,左蹭蹭右蹭蹭,蹭开了南野冥胸前的衣,干脆把脸贴了上去,继续左蹭蹭右蹭蹭。

    沐小狸眯了眯眼,她敢用轩辕澈的贞操打赌,这丫头绝对是在占南野冥的便宜,色女道路上,前途不可限量啊!

    蓝泽被安排在地下室,沐小狸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失血过多,且,浑身上下多处伤口。检查到他的背时沐小狸眸光一闪,邈远深邃。

    离开时,南野冥难得的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

    “请盟主将她一起带走!”南野冥双手将月儿举出。

    沐小狸打量一脸愤愤的小人还有一脸哀怨的南野冥,拧拧眉:“她不听话?”

    “我等都是男子,照顾一个婴儿,实在不便。”

    沐小狸转向月儿:“你愿意跟我走还是跟着他?”

    月儿迅速一个反身紧紧搂住南野冥的脖子,一副誓死追随的狗腿样。

    “啧啧,色字头上一把刀呀!”沐小狸摸着月儿的脑袋,意味深长。

    月儿扭头,表示不理。

    沐小狸又笑笑,道:“不是我不愿带她离开,实在是她丑爆了!”

    “哇哇哇哇……”

    棺材铺上空响起惊天大哭,来往行人退避三舍,树梢白雪哗啦坠地……

    离开棺材铺,沐小狸突然一顿,回头,但见那团难分五官的肉团死命扒着南野冥,隐约有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弄得杀人不见血的南杀手满腔怨怼又无可奈何。

    这个奇幻的世界,既然存在轩辕澈、步惊天、天机老人这样的人,那么月儿非婴儿的表现便不足为奇。

    回程,钻进自家马车,沐小狸单手撑腮,一手交错弹点,闭眸沉思。

    六十条人命,除了奄奄一息的蓝泽无一幸免,而当时蓝泽还要掩护一个肉团,他全身上下伤痕交错,背上却没有一丝血迹。

    当时在他背上的是月儿!

    手指弹跳的节奏加快,有点心烦意乱。

    马车徐徐前行,路声嘈杂,沐小狸揭开窗帘,惊奇的发现花灯挂满长街,灯火璀璨,满城流光溢彩。

    正诧异着,马车忽顿,似有什么扑来,玉人雷霆一脚,便闻车帘后“啊”一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沐小狸就着揭开的窗帘探出头,一袭翩翩白衣的云逸风以一个狗撒尿的姿势站在一狗啃屎姿态趴在地上的童言身上。

    真是妙不可言的一幕。

    “狸儿……”白影一飘,声音凄缠缠绵绵悱悱恻恻,云逸风扒搭在窗帘之外,脸颊含羞带怯,双目晶亮。

    冬天未过,没到发情的季节呀?沐小狸额头抽搐。

    云逸风丢过来一个娇嗔的眼神,道:“狸儿命人送来的雪人爷收到了,爷好喜欢!”

    沐小狸不解他羞从何来。

    “一个狸儿,一个爷的小翻版。”云逸风双目灼灼,“狸儿是暗示想跟爷生个小云云么?”

    沐小狸:“……”卧槽,还弯曲成这样!

    “爷答应了啦!”云逸风害羞得恨不得掩面,随即正色疾速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沐小狸太阳穴突突直跳。

    然后沐小狸的脑袋被人扒开,一只拳头虎虎生风的击向云爷,云逸风眼疾闪过,呵呵得意:“刚刚是被你偷袭,别以为还能成功。”

    面对眉开眼笑的云爷,步少爷凉凉斜视,薄唇轻启,干脆利落:“呸!”

    沐小狸惊得瞳孔都大了一圈。

    我去我去我去!

    步步步步少爷这这这这是是是是……

    嗷,人间的烟火还是将这清尘脱俗的高峰白雪污染了呀!

    还是?

    沐小狸忙用手去摸步少爷的脸,额头到下巴,鼻梁到脖颈:“何方妖孽,快还我高端之雪的玉人,快点!”

    步惊天很不自在的僵着身子,克制住把沐小狸一巴掌拍死的冲动,目光冷得能冻结人。

    车帘外的云逸风哀怨的眼神酸得发狠:“狸儿,你说要跟我生小云云的,现在却调戏别的男人,你不守妇道,爷不开心!”

    沐小狸黑脸。

    云逸风立马改口卖乖:“好吧,以后只要不当着爷的面调戏就行。”

    沐小狸的脸更黑了。看着云逸风一脸的“爷很大方爷很乖爷很值得托付终身”的乖巧表情,沐小狸表示,老娘接他这茬老娘就是猪。

    云逸风也不用沐小狸表示,权当她默认了,自个乐呵呵的就钻进了马车,挤在沐小狸这边。

    不大不小的马车坐上三个人有点拥挤,全因步少爷占据大壁江山,沐小狸和云逸风蜗居一个小角落。

    步少爷的怒气,他们都承受不起啊!

    豆蔻少女娇,懵懂少年朗。

    十五元宵圆,千里姻缘线。

    今夜灯火辉煌,道是元宵姻缘节。

    潍城的百姓对于战争早已熟悉和麻木,正因为死沉良久,这样造福少男少女的日子更是不会错过。

    姻缘石据是一颗天外来石,半截陷入土底,要十来成年人方能牵手环住。

    去往姻缘石的山道并不是很宽,人来人往,加上车马如流水,越发拥挤。

    两边的树木参天半空搭桥,树枝修剪的很整齐,伸在头顶的枝叶上飘着细细的各色彩带,在灯笼的照耀下宛如一道起色彩虹流光,一路延伸至山顶。

    越往上走,道路就越是宽敞,大有探寻深山古寺之感。

    姻缘庙的入口立着一块足足有两人高的大石,雕刻着撅须微笑的月老。

    入口外停满了各式精致的马车,错落有致的停放。

    马车只能至此,不能入庙。云逸风先下马车,很有绅士风度的扶沐小狸下车,哪想沐小狸只顾着看漫天漂浮的许愿灯,一个纵身就跳了下来。

    云逸风讪讪的收回伸出的手,装作没看见周边男士对他的鄙视。

    来到姻缘庙的男女都经过精心的打扮和装饰,个个精神饱满,完全没有刚遭受战争苦楚的痕迹。

    或许,也只有他们才明白及时行乐的真谛。

    越过重重人影,沐小狸看到那传说中的姻缘石,二人高,外形如半截蛋壳,乌黑如玛瑙,晶莹剔透,隐隐折射香山挽月,流光浮云。

    乍一看,倒真有几分九天仙石的气韵。

    庙内边角有若干摊位,摆放这各式定情之物,许愿灯买卖摊位在姻缘石旁边,位置很显眼。

    云逸风眼珠扫荡一圈,拉着沐小狸就往摊位上挤,仅剩一个摊位没啥客户,便驻足而观。

    “狸儿,你喜欢哪个?”

    摊主是位三十来岁的大妈,一见云逸风眉裁入鬓,眸光亮若星辰,身姿卓越顿时眉开眼笑。

    “这姑娘真真是超凡脱俗,气质无双,您俩一看就是天上的一双地下的一对,再匹配不过啦!”

    大妈是个精怪的,虽说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位贵气逼人的男子会看上一位五官平淡仅足清秀的女子,但凭她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道这位男子将女子放在了心坎上,捧着这位女子夸是没错的。

    果然,云逸风身心大悦,一挥手,豪气冲天:“把适合她的全包了。”

    “好咧!”大妈笑得眼不见眼,冲其他摊位的老板鼻孔朝天,看吧看吧,老娘的客户,一个顶你们二十个。

    其他摊位的老板一见有大牛宰,立即捧着上等的朱钗首饰蜂拥而至。

    “大爷大爷,您看,姑娘气色红润,皮肤皙白,佩戴上我这玉镯,定是美艳一方啊!”

    “大爷您看我这紫玉钗,俗话说紫气东来……”

    “还有还有我这琉璃玉佩……”

    这一堆的珠光宝气,晃得云逸风眼花缭乱。

    “你喜欢哪个?”一扭头,一怔,但见一妙龄女子含羞带怯手帕掩面羞答答的看着他。

    他牵着的,已经变成一位陌生女子。

    不带女子上诉衷情,云逸风脸色大变,大喝一声:“大妈,你谁呀!”

    众目睽睽之下,女子的一颗玻璃心碎成渣渣,当即掩面而泣,扒拉开拥挤的人群,狼狈跑开。

    云逸风愤愤的扯下一块小贩手中的上等绸缎,将手反反复复的擦了又擦,皮都快磨破了才算。

    垃圾般丢掉绸缎,又放下几锭银子,忙不迭钻进人流,搜寻沐小狸的下落。

    但说沐小狸,早些小贩蜂拥上来之际就随手抓了一只手塞进了云逸风的手里,自个去找新鲜玩意。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头,男女老少,男女相亲,老人把关,小孩凑热闹。

    姻缘石后两座凉亭,地面用形状不一的鹅卵石连接凉亭和姻缘石。一方站满男子,一方坐满少女。

    凉亭之后,便是许愿灯点放处。

    借着微微月光,沐小狸瞧着那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羞涩而又欣喜的点亮许愿灯,随着许愿灯的升起默默闭上眼虔诚的祷告,那般满满憧憬婚姻的模样,心底泛起点点瑟瑟的苦。

    若能这般简单的活,应当会幸福很多吧。

    墨蓝色的夜空里漫天的灯火随风飘荡,摇摇曳曳,那灯火辉映的天幕,沐小狸约约看到一张桀骜邪魅又冷漠疏离的脸,何时,她能在冥冥中找到他的影子。

    沐小狸自嘲一笑,这些许愿灯与她何关,她的幸福从来就不需要另一个男子给予。

    “狸儿,你原来在这里呀!”

    云逸风气息不稳的跑过来,见沐小狸专注天上的许愿灯,拽着她就到了许愿灯贩卖处,迅速将许愿灯目测一遍,然后取了一盏画着鸳鸯戏水的灯。

    “大爷,这里还有一盏龙凤呈祥的,您……”小贩刚开口想推荐另一盏寓意更为文雅高端的,却见云逸风一个眼风,顿时住了嘴。

    云逸风暗道:爷就是想跟狸儿鸳鸯戏水,怎么了!

    “狸儿,我们也去放。”

    云逸风执笔快速在许愿灯下面的两条彩带上分别写下两个名字,写到心愿这块,云逸风咬着笔头仔细斟酌了一番。

    他觉得,沐小狸这种女人就算结了婚肯定也是个不安分的,洞了房肯定也能走就走。估计得播下种生个娃才可靠。

    可是……

    云逸风又想了想,眼睛一亮,非常慎重的写下八个字:夜夜*,白头偕老。

    沐小狸额头猛抽。

    云逸风无视周边倒抽气的群众之声,很是得意的放下银两,大摇大摆的往点放处走去。

    身后的一群少男苦逼的看着自己写下的隐晦的心愿,再看向云逸风的目光,崇拜之意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

    灯火通明,宛如星辰。

    对于云逸风双手合十的祷告,沐小狸无作为,木木的看着许愿灯升腾。

    点个灯就能实现心愿,是世人太幼稚还是活得太绝望!

    倏忽,满天的许愿灯齐齐一晃,有风吹过。

    “哎呀,撞上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起火星了!”

    这尖叫声一落,几盏撞至一起的许愿灯烧成一团,火苗在空中随意蔓延,周边几盏灯无辜牵连,满天星辰顿成一片火海。

    火光四射里,沐小狸的眸光落到一盏竹马闹青梅的许愿灯,蓦然一怔,瞳孔里映射着几个字:小狐狸,小蛮子,永不再分。

    然后,蹭一下被火龙吞没,那十个字瞬间化为灰烬。

    小蛮子,沐小狸默念这三个字,心底划过暖流,他来了?

    闭目祈祷的云逸风,早在火星四溅时一个点足跳上凉亭顶,企图挽救自己的许愿灯,奈何夜风增大,火势蔓延迅速,明明找到了自己的灯再一看就被吹离了视线。

    妈的,爷很有脾气啊!

    月色如薄纱,淡淡罩在幽静的山顶之上,四周深衬寂寂。

    沐小狸劝退步惊天,凭着直觉面向丛林幽深处。

    一两里外的另一个山峰的姻缘庙里,惊呼声嘈杂混乱,这一处,安静得只剩风声。

    沐小狸扬了扬唇,冰冷道:“小蛮子变大蛮子就开始跟姐玩神秘了?”

    下一秒,丛林后传来一声轻笑,悉率一点草丛摩擦声,一抹袍角在微黯的视野里蔓延,墨黑色,在熹光下晕染着浓墨浅银的光,就像隐藏于阳光下的那颗仇恨的心,低调而浓烈。

    一步一步,剥离笼罩全身的黑幕。

    一步一步,仿佛踏过五年的时光,徐步闯进她的生命。

    “小狐狸,好久不见!”

    沐小狸看到他彷如揉碎了的星光的眸子,嘴角不禁上扬,再上扬:“是啊,好久不见!”

    五年不见,当日壮实的少年已经变成能够独当一面颇具安全感的男人。

    当年的决定没错,虽然错过了各自成长、各自扭曲、各自痛苦的五年,但他们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到了汇合的目的地。

    “小狐狸!”

    “嗯。”

    “小狐狸!”

    “嗯?”

    “小狐狸!”

    “……”

    “小狐狸!”

    “你逗我玩呢?”

    “小狐狸!”激动得哽咽的呼唤里沐小狸被他紧紧抱住,恨不得将她镶进胸膛,恨不得抱回这五年为陌路的时光。

    硬实的胸膛,霸道的钳力都锢得沐小狸喘不过气,挣扎了几下只换来他的越箍越紧。

    “小蛮子,放开!”

    “……”

    “大蛮子,要死了!”

    “……”

    “轩辕昭,你他妈给我松开!”沐小狸一口咬住轩辕昭的耳朵,声音气拔山河,刺得他耳鸣目眩。

    轩辕昭微松双手,一只手揉着被咬破皮的耳垂,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

    “小狐狸,真的是你,你真的是我的小狐狸,哈哈……”

    沐小狸嘴角抽了抽,一个大耳刮了拍了过去:“五年没有联系,从小蛮子长成了大傻子了吧你!”

    轩辕昭依旧笑嘻嘻的揉着被拍疼的脑门,这五年来,第一次觉得被打被蹂躏得这么幸福。

    姻缘庙。

    好一阵左扑右逮,云逸风终于挽救自己的许愿灯于火灾,被黑烟熏着了一些,好在不影响大观。

    而云逸风这一番绝顶轻功也夺得大多少女的喝彩,纷纷鼓掌,抛去寓意万千的眼神。

    可惜的是,这些媚眼抛给了瞎子。

    “狸儿,你看爷……”云逸风的声音没在找到对象时戛然而止,脸也拉了下来,旋转一圈,磨了磨牙。

    就知道这女人是个不安分的,就知道这女人是个没心没肺的,任何时候都怀抱着一股子说走就走的洒脱。

    呜呜,话说爷到底要怎样才能彻底把牢狸儿嘛!

    云逸风仰天悲鸣。

    随手放掉许愿灯,云逸风奔赴在寻找沐小狸的路途。

    半空,一道黑影忽闪,彩带一飘,许愿灯下本写着“云逸风”大名的彩带赫然变成“轩辕澈”三个字。

    树梢,一身劲装的风隐藏树干之后,手里拽着一条彩带,亲眼所见那盏所注此生最为敬重的两人名字的许愿灯彻底消失在夜空中才放心离去。

    隔壁山顶。

    悬崖峭壁边缘,一块宽大黑袍铺地,沐小狸与轩辕昭席地而坐,两壶酒置于眼前。

    两人各抱酒壶咕噜,没有交流,空旷的山顶夜风霜凉,徐徐包裹全身再钻入每个毛孔,有种透心凉的即视感。

    沐小狸再一次率先喝光,很自然的就去夺轩辕昭手里的酒壶,十有*轩辕昭像个面对抢自己糖果的恶姐姐,满腹委屈却又不得不拱手相让。

    五年的时间并没有造就两人的疏离感,第一口酒入喉,熟悉的亲昵扑面翻涌。就像有些感情,被尘封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将这份情酝酿得更加香醇浓烈。

    山顶仅剩沐小狸一个人的吞咽声,突兀欢快而又清脆。轩辕昭眼巴巴的盯着从她嘴角流下的酒,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暗自长啸,浪费啊浪费啊,我存了五年才存够两壶的琼娘酿啊,每一滴都价值千金啊!

    终于,沐小狸眼珠溜溜一转,顿止吞咽,轩辕昭满心激动,终于想到我了终于想到我了……然后就看到沐小狸稳稳的将瓶塞塞好,再妥妥的藏进怀里,念叨道:玉人一定很欢喜。

    轩辕昭耷拉眼皮以眼神无声的表示愤怒。

    沐小狸一巴掌拍过去:“都五年了,还用这招,你觉得我吃这一套吗!”

    “那我用哪招你吃?”

    “哪招都不吃!”

    轩辕昭愤愤的扭头,然后昂头、挺胸、伸手、握拳、锤胸!

    沐小狸一看他人猿泰山发怒的动作乐不可支,以前,每当轩辕昭恨她恨得牙牙痒又无可奈何之际都只能用这个方法泄愤。久不见的动作,在这个身高魁梧足高出她两个脑袋的大男人身上竟毫无违和感。

    象征性锤了十来下,朝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这一愤,到此结束。

    回头,对上沐小狸眉眼灿烂,轩辕昭顿了一下,压抑五年的思念、孤单、惶恐、担忧尽数上涌,鼻头一酸,眼眶忽地就红了。

    “小狐狸,你还活着,真好。”

    沐小狸何尝不懂他的百感交集。

    在恢复记忆的那几天,她又何尝不庆幸断筋挫骨的死里逃生。尽管生得痴傻失忆,受尽欺凌。

    至今回忆起那个痛楚都冷汗涔涔,再来一次她未必有这样的勇气。

    “我答应过你一定的事什么时候食过言?”沐小狸一身燥热,大咧咧的躺下,“只是时间比我预想得久了点。”

    “你是真的痴傻了?”轩辕昭至今不太确定。

    沐小狸斜他一眼:“你难道真有那么听话,我坠马后没有夜探过琉璃阁?”

    轩辕昭摸摸鼻子,道:“我是去探过那么两三次,可你向来狡黠又演技精湛,我怎么看得出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沐小狸眯眯眼,算了,这话姑且当赞美来听吧。

    “那后来怎么没去探了?”

    “后来我发现三哥也出入琉璃阁,怕被他发现,所以再没关注过你,连打听也没有。”说到这轩辕昭愧疚得心脏绞痛,“若是我能稍微关心你一点,也不让你被……”

    “幸亏你没再关注我了。”沐小狸打断他的忏悔,“若是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以我当时又傻又无自保之力,指不定早就尸骨全无了。”

    “可是她们太……”

    “你看,你现在不是帮我报仇了吗?”沐小狸笑笑,“那五年她们是给了我屈辱,但她们现在的下场哪个不比我惨十倍百倍的,我才是笑到最后的人,该被同情怜悯的是她们。”

    轩辕昭没有否认,只是当初沐无极成人礼那夜在琉璃阁看到沐小狸割衣现出伤痕时,震怒,愧疚以及恨不得撕裂那五个人的心情差点将他逼出原型。

    他眼底的丛丛怒火毫不掩饰,熨烫得沐小狸舒适温暖,却也禁不住摇头,这喜怒不形于色,怎么经过五年的历练还是把控不好呢。

    “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这下轮到轩辕昭拉脸了:“我已经不是小屁孩了!”

    沐小狸听他这话一下就想起当年年仅五岁的她给将近十岁的他讲述这段道理时他满满的敬佩和崇拜之意。

    十岁的皇子,却还如此幼稚,不,应该说无知。

    “是啊,不是小屁孩了,是个男子汉不丈夫了!”沐小狸笑嘻嘻的附和,忽然想起什么,贼测测凑过去,一副哥俩好的架势问道,“皇上给你们赏的十个美女,滋味怎么样?”

    轩辕昭脸色猛不丁被这么一问,不知想到哪,脸色忽然一红,有点支支吾吾。

    “哟,看样子我家小蛮子开包啦!”

    什么开包不开包,女孩子家家,说话怎么这么不知羞。

    轩辕昭横了她一眼:“我才没碰她们好不好!”

    “哎呀,我当年是有跟你说美色误事,可没让你忍着憋着呀,偶尔不太感情的发泄发泄,还是可以的。”沐小狸说着视线下移,“要是憋坏了可就罪过了。”

    轩辕昭怒得一根手指去戳她的脑门,戳完后又想到什么,眼底即刻一片雀跃:“小狐狸,你是不是在试探我,怕我沾惹了其他女人,吃醋了?放心放心,我说过将来要娶你,自然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沐小狸翻翻白眼:“你想太多!”

    这白眼有够粗鲁鄙视,可看在轩辕昭眼里欣喜无比,眼珠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视线如水流过她的身材,身体的某处不可思议的瞬间僵硬。

    真好,他们终于都长大了,再过不久,他一定会让她成为他轩辕昭的女人。

    沐小狸自然不知轩辕昭擅自做的决定,在她看来,青梅竹马的情谊若非最初就定义为爱,那么之后再亲密无间的相处都只是在亲人的道路上越走越深。

    而关于当年轩辕昭的那句“凰佩”之约,早就抛之脑后。

    身后笛声突响,三短一顿一长一短,沐小狸与轩辕昭顿时脸色一变。

    老皇帝病危!

    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这样突兀的病危,真亦假?

    轩辕昭虚吹口哨,等待探子当面汇报,却久不见踪影。

    不远处有短兵交接的声音,沐小狸心一跳,拔腿就往山下跑,果不其然,一里开外,十名黑衣暗卫叠罗汉状被步少爷的破血威慑着无法动弹。

    “玉人,他们是自己人!”

    步少爷不耐的别过头,懒懒的睨她一眼,收了破血,往旁边一转,无视沐小狸。

    沐小狸摸摸鼻子,呃,玉人这是又生气了?

    好像,步少爷越来越容易耍脾气了。

    主子难为呀!

    沐小狸赶紧屁颠屁颠的将剩下的半壶琼娘酿献给他,直到他喝下三口,这少爷的脸色才微微舒朗。

    又哄了哄,跑回轩辕昭身边,暗卫正在汇报最新的消息。

    如今朝堂势力分两波,武将推崇轩辕澈,文臣推崇轩辕凌,只是近来楚王一直身体欠佳,除了调养就是调养,闭门不出,而宣王近两个月被任监国,辅助老皇帝。因着宣王处事严明,手段凌厉不失公正,严谨又不失温煦,大获满朝文武的赞誉。推举轩辕凌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可是几日前,身居皇陵带领众位公主为皇家祈福的太后收到皇帝圣旨,领一众公主即刻回宫。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段皇上与太后的虐恋“母子情”。

    此太后并非皇上的生母,而是一位当初的四大侯府之一的文昌侯的嫡女文尔琪,文尔琪在出生之初便以与南阳侯的世子定下娃娃亲,十岁时,其未婚夫不幸被府中剩下庶子的姨娘下毒,导致痴傻,当时正值新皇登基,朝堂混乱,两侯必须绑在一起,文尔琪注定了要嫁给痴傻的南阳世子。这样的命运文尔琪从小便知,心底已经接受。却不想一次宫宴遇见先帝,一颗死寂的心从此后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终至及笄,婚期在即,文尔琪的嫡妹看出她的心思,最后上禀父母,说自己愿意代替姐姐嫁。

    有了妹妹的成全,文尔琪恢复自由,新皇初登,一年后选秀,充盈后宫,文尔琪得偿所愿,成为皇帝的女人。

    最初,他们也有过一段恩爱甜蜜的时光,可耐不过后宫美女如云,两次身孕都在后宫女人的尔虞我诈里流失。

    失去孩子的痛让她日渐消瘦,而先帝却夜夜流连在其他美人处。本就通透的她,渡过那个孤独的寒冬后认清了帝王之爱如同水中花的事实,直到轩辕玄夜的母亲入宫,真正享受到了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从此后宫为虚设,终于对先帝彻底死心。

    这是文尔琪的前半生。

    她的后半生,在为另一个人而活,嫡妹的女儿,南清秋。

    其妹在嫁入南阳侯府后日子如履薄冰,不仅要照看后世子,更要日日堤防侯夜的庶子和姬妾,因着世子痴傻,所有人对世子之位都有觊觎,包括二房三房。好几次,其妹的饮食里都被人下了绝子汤,更多的暗算数不清,防不胜防。

    南清秋便是其妹与南阳世子成亲多年后生下的独女,多次被人暗算,其妹的身体虚弱不堪,最后生下南清秋后芳华消逝,南阳世子虽痴傻却对其妹感情深厚,在一个下雪天,跑到其妹的陵墓前守了一夜,第二天被发现时,呼吸全无。

    文尔琪知道,她这个天真的妹妹,最爱的就是看雪。

    若非她的坚持,她妹妹不会嫁入那个虎穴,不会难产而亡。

    满心的愧疚让她对南清秋视如己出,后向先帝请求,让南清秋入宫将其养在身边,先帝念及旧情以及文尔琪的丧子之痛准予。

    也因此,又开启一段虐缘。

    南清秋遇上了轩辕玄夜。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深谙帝王之情的文尔琪不这么想,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权利的诱惑。

    南清秋在文尔琪床前跪了三天三夜,最终重蹈她的覆辙,嫁给皇子,成为轩辕玄夜的侧妃。虽有正妃,轩辕玄夜对她的宠爱绝对居多,后生下二皇子,轩辕淳,轩辕玄夜更是对她视若珍宝。

    后来,在轩辕玄夜夺位时,文尔琪在关键时刻文尔琪将先帝的玉玺交到了轩辕玄夜的手上。

    轩辕玄夜顺利登基,因生母已逝,尊文尔琪为太后,南清秋封皇贵妃,后宫之中,皇后之下,万人之上。

    新的身份,南清秋以为会开启一段新生活。

    可是,在轩辕澈的生母连城柔进宫后,南清秋终于体会到了文尔琪当初的绝望,帝王之爱,原来是可以专属于一个人的。

    比较有文尔琪的教导在先,南清秋不至于绝望,真正让她绝望的是轩辕淳摔下假山九死一生,她崩溃中听信其他妃子的挑唆,认定是连城柔下的手。

    闯进柔惜殿,害得临盆在即连城柔提前发作,差点难产。

    愤怒中的轩辕玄夜便抖露出隐藏许久的事实。

    他从未曾喜欢过她,他会娶她,是因为和文尔琪的交易,若不因为文尔琪会成为他夺位的一股助力,他根本不可能娶她。对她的宠爱也是为了蒙蔽众人,他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纨绔男子。

    轩辕玄夜守在连城柔身边三天三夜,终于生下轩辕澈。

    等待轩辕玄夜终于想起南清秋时才被告知,南清秋自尽于宫殿前的水池,只留下一句绝笔:锦水汤汤,与君长决。

    听闻南清秋的死讯,文尔琪当初昏迷,不问俗事的太后第一次大刀阔斧的清理了一批宫人和妃子,并将所有错都归根于轩辕玄夜和连城柔,责怪轩辕玄夜违背了当初答应会隐瞒至死的诺言,将轩辕澈抱进慈宁宫,道是轩辕淳未醒,连城柔一天不能见轩辕澈。

    毕竟是自己食言在先,轩辕玄夜有怒,却不敢违抗。

    而连城柔因为难产,伤了身子,又加上思子心切,病上加病,几次都徘徊在生死边缘。

    一个月后轩辕淳才醒,却废了腿。

    后来追查轩辕淳出事真相,竟是因为他自己贪玩所致。

    第75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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