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的折腾,直至到了天亮,晏子鱼的热症终于褪了下去。她拿了脉,写了新方子,准备去取药亲手熬制。

    方是走出殿,皇帝身边的叶公公小步跑来,附耳道,“容太医,皇上那边正发着火呢,您赶紧过去吧。”

    皇帝无权,连带身边儿的人都没个什么仗势,小心翼翼地转着眼珠子,一幅生怕容芷不应的样子。

    容芷眉头一皱,回头吩咐自己的近侍医倌梅沁,道,“按照方子取陈药,笔注的新药,取今年的,你亲自熬,万不能出差错。另外,去奇珍阁,领一份上耳茸,磨成粉,每日早间以医理司那口井的井水调制,放至午时过阳之后,再送来长阙殿。用后,不可用晚膳,连着三日。”

    “下臣明白。”梅沁行礼应下,接过容芷手中的药方,领命而去。

    “走吧。”

    容芷出言,跟着叶公公往紫宸殿走。

    来到紫宸殿,先是被金碧辉煌耀了耀眼。

    垣宸七岁那边出了痘,容芷倾尽心力照顾,晏子鱼也未落下,因此对容芷,垣宸有着一份几可比及晏子鱼的敬待之心。

    日后每月医理检查,皆是容芷负责,好在垣宸底子好,倒是再未出过什么状况。容芷每月一来,每次都要被紫宸殿的辰龙环绕之景惹起一点儿心底不适。于此,总会怀念苏衡征在的时候,她可以偷懒,不似现在,宫里有什么情况,是个人,都知道去找她。

    “医理司三品医正见过皇上。”

    容芷昨夜照顾晏子鱼,衣服早已皱皱巴巴,此刻屈膝跪下,倒是遮了许多褶子了。

    “先生,怎样?”

    垣宸心不在焉,似是一夜未睡,脸色很不好,眸底也是血丝暗布。

    “晏师情况已经稳定,臣已经定好方子,也用了调理之物,压下旧疾,不会碍事。倒是皇上您,一夜未睡,急火燥身,待臣开下清心去火汤,一日饮三才好。”

    容芷未得令起身,只得就地打开药箱,一动,还未捏笔,垣宸已经开了口,沉郁而冷。

    “容太医,朕幼年记事少,少有记得的,必定入心。当年您和先生衣不解带的照顾朕,朕历历在心,也一直敬你戴你。今日,有一事,还请容太医务必不要瞒朕。”

    垣宸眼眶更红,挥袖摒退旁人,从金龙榻上绕案而下,扶起容芷,几近哽咽地道,“自打及冠之时,朕娶了母后的侄女为后,后宫被塞进来的一堆人,事情便多得让人心寒。朕明白,后宫无常,对母亲的死一直是相信着自来为人说,为人言的事实。但有人不想朕安稳,非要把事情挑起来,那么,朕就不得不去查真相,一定要是真相。您,懂么?”

    容芷见垣宸情动甚苦,眸底不忍,叹道,“皇上既是要听,臣自然是说。不管您听到如何,又查到如何,容芷所言,是臣知道的真相。”

    “皇上您之前,太后有一子,周岁时误食珠而夭,太后怨蔺妃。及至蔺妃怀有皇上时,太后便……”容芷见垣宸脸色越来越不好,劝道,“皇上,保重龙体。”

    “你继续说。”垣宸拂袖,转身,避开容芷。

    “太后对蔺妃的怨恨之心,人尽皆知,何况腹中还有龙子?”

    容芷泯然低叹,“在皇上出生之前,蔺妃便数次着险,好在晏师数次相助,方是化险为夷。蔺妃人自来通透,知道自己在一日,太后便恨一日,即便皇上生下来,孕中都已是艰难,往后更是难。思及此,决定以死消太后之恨,将皇上过养太后,以天下众目监察,保全皇上。”

    听到此,垣宸身子站不稳,几步冲置龙案,跌坐在旁,哭道,“果真是如此?”

    容芷动容,跟着疾步走过去,掀过衣襟跪道,“皇上,当时下手之人是容芷太医院安排的,是在您生下之后,迫伤了产道伤口,引起出血而伤。想必这人您也提问过了。”

    垣宸毕竟才十五岁,听此真相,自是难以忍耐,哽着声气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垣容忙握住他的左手,扣紧拇指在手心,压过四指帮他按住,并不敢劝他。

    不同于垣市,垣市那时,始终还有元帝顾着她。

    现在的垣宸,上有一个迫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郑氏,下还有动手伤她母亲的帮凶。垣祯早死,即便宠爱他,也无法给他更多。

    而晏子鱼,教他,顾他,这份情像是自垣祯身上延续出来的枝桠,让他也贪恋了上她。

    容芷看得出这一点,晏子鱼如何又看不出?

    两人私下谈及过此事,但垣宸地位所在,晏子鱼也没有好的办法。说得过了,对师生之间往后的相处,必然有芥蒂,只能是装作看不见,毕竟以垣宸现在的权利,还无法迫她晏子鱼。

    垣宸哽噎渐停,方是擦过泪,转头欲问容芷话,额头上的青筋蓦地突兀起来,似乎是再度难以忍耐,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捶案哭道,“是不是…是不是晏子鱼她……出的计策!!!”

    垣宸自来对晏子鱼敬称,此刻道其全名,容芷便知道是戳到根底了,当下松开垣宸的手,伏地叩首大礼,冷静道,“皇上,此计,的确是晏师所出,但蔺妃何等聪明,如何不知这是最好的法子?当年的情况,不管是您父皇,还是元帝,如何不想保蔺妃?但郑氏一脉,手上兵脉还在削权之中,没有理由去夺郑氏的后宫之权。”

    “不!不!不是不夺,而是根本就不想夺!你们以为朕年龄小,以为朕不懂!可你们忘了,教朕的人是谁,是谁!”

    垣宸大叫,跌撞爬起来,几步冲到剑格旁,一手抽出了剑,甩着宽大的龙袍衣袖就往外跑,“朕去杀了那个妖妇,杀了她!”

    “皇上!”

    容芷无比冷叱地叫了一声,“如果皇上还记得教您的是谁,您就应该放下剑,收回眼泪,一切都按照她教过您的手段,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晋,不是没出过女皇,皇太女,您若是冲出去,太后临政在堂,随时可以废了您。”

    “既是如此…”

    垣宸执剑的手落下,一手推开了殿堂大门,身前的缝隙缓慢拉开时,天光慢慢铺呈而来,他微微仰了脸,讥讽笑道,“她,还会保我么……”

    ☆、擒中月

    京畿府位于东北角的皇城以外,接近于城墙下的院街驰道。

    因着宵禁提前了一个时辰,又是东城宗亲之地,京府院周围安静的如同死地,轻甲在身的巡防卫,冷咔咔的轻甲撞击之声薄削薄削地刮着。

    院街的街灯杆上的五两忽地轻晃了一下尾羽,领衔而走的府衙卫领对着地上交错的影子绷紧了身形,高举了停步的手势,继而回身一望,一条人影已经纵进了府衙。

    卫领按剑,低呼道,“掌灯,击鼓,各回司职!”

    安静的府衙一时彻底喧闹起来,似是早有呼应,城墙上的城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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