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死前和姜老爷子通过电话,”说到这里,傅玖轻声笑了。

    “你猜猜她说什么?”

    身后这个人强烈的存在着,杨茹暮双手交握,半长的刘海盖住眼底的漠然。

    她说,我有一个女儿,是你的。满脸是血的女人四肢扭曲,她喘着气冲电话那头的人说。

    “……过几天会有人接你回去认祖归宗,你自己小心。”

    傅玖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你实在不该让姜冼注意到你。”

    杨茹暮这一夜做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梦。

    他看到一个女人挥着菜刀狰狞着脸要切他的下面那个,他紧张地伸手推她,却发现他的双手变得如稚儿般小。

    他慌张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面全身镜前,那个女人站在她身后,他只到她膝盖的高度。镜子里他默默地掉着眼泪,她温柔地给他扎辫子。

    他用手捂住眼睛,场景好像又变了一下,他听到他用温瑜独特的柔糯腔调说:“我想做个真真正正的女人,傅玖,你帮帮我。”傅玖好像说了句什么,杨茹暮竖起耳朵细听,对面的声音好似被迷雾隔开,显得似有似无。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嘴巴飞快地开合,急切地喊,“我愿意我愿意,我自愿放弃姜氏的一切。”

    杨茹暮惊坐起身,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拉开窗帘看当空的凉月。

    他从前听姜冼说起过,温絮是傅家早年领养的孩子。姜冼是拿这话讽刺温瑜挂嘴上那句与傅玖是“青梅竹马”,杨茹暮其实那时候听他们互相揭短心里还有些暗爽。

    他第一眼看到傅玖时,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他的。

    既然不是,当然不希望别人轻而易举地拿下。

    想起那时候的可笑,杨茹暮的心情意外地明朗了一点。

    这段日子,他每晚都是不安稳的,情况好的时候静静坐着,有时候实在憋闷得不行,就会跟个精神病似的在这座三层半的别墅里,上上下下来回地走。他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他路过某个公园,听到晨起锻炼的大爷大妈议论着他的亲侄子,讽刺他是流氓生的小流氓。

    那个孩子那么聪明,他三岁玩起魔方来跟神迹似的,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对不起他……

    活了三十多年杨茹暮干尽蠢事,重生回来,大概是为了赎罪的。

    杨茹暮观察了那个鸨姐几天,看她每天对着杨祺陵的照片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就一阵紧张,然后她终于出手了。

    她点着烟侧坐在高脚凳上,对着酒吧里所有路过的单身男子飞着媚眼,直到她余光瞄到杨祺陵,昏沉沉的目光终于亮了。她调戏似的拽着身旁男人的领带将他推开,朝杨祺陵的方向靠过去。

    她顾及身姿,走得风情万种,杨茹暮趁着杨祺陵还没注意到这边,猛地扎进他的怀里。杨祺陵被人撞得倒退一步,他这时候刚进来,一时半会儿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下意识地搂住人。

    杨茹暮抬起头时,杨祺陵条件反射地“艹”了一声,他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地在家里蹲着,刚出来就遇到了这个人,他忽略心里那点欣喜,甩头就走。

    杨茹暮跟出去看他走远,才转过身用宽大的兜帽遮住脸上快掩饰不下去的冷淡。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大堆未知的可能,哪怕他每次都能阻止别人靠近杨祺陵,将这个人隔离于他伸手可及的安全区内,可如果杨祺陵自甘堕落,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与他已经毫无交集,杨茹暮拿什么去锁住一只没心没肺的野猫。

    打断他的腿,还是绝了他的根?

    他不忍心,他舍不得。

    穿着夜店舞裙的鸨姐抱臂倚着酒吧自带魅色的玻璃门,她夹着烟看好戏似的吞吐,歪着嘴的面庞挂着一脸性感,“小妹妹,你这样追人可不行。”

    杨茹暮每次看到她,都想起从前给她那些巴掌,大概是他以前打得太顺手,以至于有了种不可思议的幻觉—今天的她似乎格外脆弱,眼角细密的鱼尾纹深藏着一种让杨茹暮熟悉的东西,让他不知不觉地松懈了一身的煞气。

    那种东西,是落寞。

    这个女人满身都是故事,却没有一个是可以宣之于口的。

    杨茹暮走出几步远的时候那个女人在他身后大声地笑,她冲着他的方向说,“欸,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孩子,前几天刚出生,想不想去看看?”说到这她诡异地哼笑了几声,“我知道地方。”

    这大概是这些天杨茹暮听到的最意外的一个好消息,高兴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呐喊,杨茹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朝她微微鞠躬。

    凌晨三四点,杨茹暮佝偻着躯干坐在一辆三轮车的后座,前面开车的女人一身朋克装,将一辆破三轮也开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她冻得发红的耳垂上硕大的两个银环在晨雾中折射出梦幻般的光亮。

    碾过好几条土路之后,目的地到了,破农舍传出一股腥臭,一个惨白瘦弱的身影苟延残喘地趴伏在床的一角,鸨姐一边骂着贱人,一边叫人过来帮忙清洗。

    杨茹暮是第一次看到他侄子的亲生母亲,尽管只看到个轮廓,也让他感觉到这个女孩生活的不如意。

    她今年十五岁都没到,就已经透支了她的人生。

    她死的那天,鸨姐还在一口一个“贱人”的咒骂,眼却红了一圈。杨茹暮怀抱着早产的小侄子站在远处,表情木然。

    他厌恶透了她们这群人。

    可不管鸨姐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刻,杨茹暮都是感激她的。

    大概没有人知道,他抛尽一切,为的不过是迎接胸口这个丁点儿大的小生命。

    保温箱里躺着的婴儿很小,34周的早产儿,体重不到4斤。

    杨茹暮凑近看他一点点的动静,也忍不住心软。

    原来杨翊泞小的时候是这样的。杨茹暮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杨翊泞时他大概两三岁,行为举止处处透着蛮不讲理和无理取闹。

    杨茹暮知道他妈什么性格,她这一生所有的强硬全都拿来对付他了,相对的把她所能给的溺爱完整地留给了杨祺陵和这个大孙子。

    这样养出来的孩子,杨茹暮是很不喜欢的,他那时候哪怕小小的杨翊泞朝他伸手要抱抱,他也是厌恶地撇开头的。后来等杨翊泞四五岁时,杨茹暮想好好看看他都是不可能的了,小东西记着仇,视线都是绕过他的。

    他有时候也怀疑,他真的将杨翊泞当家人吗?他这个人连骨头都是冷的,有两个家人都嫌拖后腿,还埋怨他们不会养孩子,可现在杨翊泞那么触手可得,杨茹暮不禁生出点怯涩:真的养得好他吗?

    他突然发现,他为他们,做得极少。

    那么星点的努力,在旁人看来,想必也是可笑的……

    杨翊泞的户口下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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